《尽致淋漓》罗尼兰调

12、第十二章

　　当谢林按着太阳穴从手术室里出来时，过瑞渊立刻围了上来，依旧一脸严肃冷漠，但莫名让人觉得很可怜。

　　“没什么大问题，过一会儿就会醒了，”已经没力气发脾气的谢林叹了口气，按了按鼻梁上方，“你们挺厉害啊，天天给我添加工作量，这个月工资最起码得补给我一半。”

　　他是被过瑞渊一个通讯喉过去的。

　　到达中庭的花园时秦楚川整个身体死死的蜷缩在藤椅里，人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了，身上盖着一条大毛毯，毛毯一角揉成一团还在嘴中咬着。

　　他额头已经挂满了汗珠，脸庞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无法呼吸，苍白中憋的通红，双手也紧紧攥着，手臂隐隐可见青筋暴起，薄薄一层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攒动，整个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

　　过瑞渊衣服散乱，慌张的伏在藤椅一旁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来缓解他的疼痛，只是身体恐慌的颤抖，好似疼的不是秦楚川而是他，最后也只能把手给秦楚川攥着避免他用力过度再伤到自己。

　　两个人看着也不知道谁更可怜。

　　原本气味清新的花园中还弥漫这一股令人躁动的气味未曾完全散去，一看这场面，谢林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气的不打一处来，憋着一肚子气赶紧急救。

　　过瑞渊眼睛盯着病房门，似乎在透过门望着里面躺着的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想要立刻到那个人身边，身形却在原地一动未动。

　　“你不用自责，”沉默了一会儿，谢林说，“换做是我情况不一定会比你好多少，来自源体的诱导，没有人能拒绝。”

　　“啧，说白了都是这家伙乱搞，天天的脑子里也没装点别的东西就知道…………”

　　过瑞渊没吭声，手放在门把手上摩挲了好一阵，等到谢林差不多快要吐槽完了，才放轻了声音道，“工资给你涨，你先去休息吧，有情况我叫你。”

　　随后他轻手轻脚将病房门打开到刚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进去的宽度，侧身进去。

　　谢林双手抱臂靠着墙壁，看着再次合上的门，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走进病房，过瑞渊皮鞋厚实的跟底在地面上悄无声息。

　　在玻希里克，秦楚川的一切都会是最高档最好的，包括病房。

　　因为他的身体不好，医务部就建立在住宅不远的地方，房间光照充足，温度适宜，床头的柜子上摆着新鲜的花束，器械设备充足先进，虽然是病房但布置的十分令人舒适，一切都会应有尽有。

　　但如果可以，过瑞渊希望，他一辈子都不需要宽敞的病房、先进的设备和经验丰富的医生，就算这些都是最好的。

　　秦楚川静静的躺在床上，天生略微带着些冷感的眉目平静没有波澜的舒展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冷淡了，胸口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整个房间中静得能只有他舒缓的呼吸声。

　　在纯白色的被褥中仿佛整个人都会随时消失一般。

　　每一个见到这幅场景的人都会这一瞬间明白，为什么秦秣安非要把所有的家具用品换成深色的系列。

　　因为白色真的太淡了，让这个人呆在这么淡的环境中，真的十分令人揪心。

　　过瑞渊坐到病床旁边，静静的看着昏睡中的秦楚川，执起他没有插滞留针的手靠近唇边，十分小心翼翼的落下轻轻一吻。

　　止步于此，不会再有别的任何动作了。

　　秦楚川是被疼醒的，当意识在清醒于混沌之间的那条线上来回徘徊时，疼痛感率先一步席卷了神经。

　　腰上一整圈都泛着酸疼，是那种从肉里扩散开来一整片儿一整片儿的疼，像是有无数蚂蚁在身体里小口小口的撕咬，可以忍受，却让人难过的几欲死去，恨不能直接将腰彻底截断。

　　秦楚川朦朦胧胧之中忍了一会儿，有些躺不住，身体侧了侧想要换个姿势，不料顿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直逼大脑，他顿时僵住不敢乱动了。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鼻腔里长舒一口气，他拧着眉，难受的直哼哼，试探性的小幅度挪几下。

　　难受的时刻没多久，细微的沙沙声轻轻响起，秦楚川感觉被子被掀开一点，一只手拿着一个热敷袋小心翼翼的探进被子，带着药味儿的温热触感在他的腰间来回滑过。

　　只凭气息便判断出来人是谁，秦楚川瞬间就清醒了，他眨了眨眼睛，虽然身体难受的不行，但心情好了起来，他静静的感受着落在他身上、杂乱虚无的那些力量中属于过瑞渊的那一股。

　　那股力量沉重、浓烈、纯粹，就仿佛倾注了它的主人全部的情感，没有分出去一星半点儿给其它任何人事物。

　　可这样一股原本应该格外沉重的力量，却只是轻飘飘的像是抚摸一般温柔的环绕在他周围，不会带来任何压力，甚至很难察觉。

　　真的很神奇，所有人中只有过瑞渊能够同他一样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存在，甚至能进一步控制，很难想象它的主人需要多么小心翼翼才能将本能的贪欲压制到这种程度。

　　一定是很珍惜，才会将克制刻在骨子里，连心底的那一点贪念都不敢存，就怕伤害到他。

　　所以他每次看见过瑞渊，都想忍不住对他更好一点，想给他更多。

　　微微动动就能触碰到探进被子里的手，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个人的手腕。

　　手腕顿了一下，手腕的主人没说话，随后温热的药包继续敷着腰。

　　“过先生，我错了，”秦楚川态度良好的认错。

　　“……”他的过先生不说话。

　　“是我的错，你别自责，”秦楚川继续说。

　　“……”他的过先生还是不说话。

　　“瑞渊，”秦楚川说，“我疼。”

　　他的过先生停下手上的动作，片刻后，叹了一口极长极长的气，伸出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俯下身轻轻的吻上去。

　　“不用道歉，”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能过的更舒心，所以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用道歉。

　　不能让你随心随性，是我们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