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也没有死》萧玄渝

44、宫里宫外

　　温如酒听不明白这俩人打得什么哑谜，自己在心里反复衡量字句，思考怎么让皇帝迅速地相信，他们这一趟，甚至搞死了一个大臣，但是他们是纯洁无辜的，都是死灰复燃的黑衣教的错。
　　想来想去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都没有内宫的腰牌，为什么池越会有。
　　……该不会……
　　温如酒目光悄悄下移，落在了池越的胯部，目光有几分微妙。

　　“别看了，全的。”池越眼睛能观六路似的，一个眼神都没传来，就轻松地回答了温如酒的疑惑。
　　温如酒尴尬地笑了笑，又落后几步，陷入了独自的脑力风暴。

　　一路上他们斜前方领路的拿着拂尘的小太监都沉默不语，严格保留着沉默是金的美好品德。
　　除了最开始的一句，“陛下等您多时了，现在御书房，请随小的来。”

　　池越走着，看着这熟悉的朱红城墙，数年风雨岁月，也没留下什么深重的刻痕。
　　他目光平静，没有怀念，一切吊儿郎当的、似真似假的笑意，这一路上都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也曾经在这深宫生活过几载。
　　仍记得旧处的那片从江南移来的竹林，比人都金贵。

　　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御书房。
　　小太监敲了敲门，通报道，“皇上！远郡王和他的朋友们到了。”

　　一路上想了多种可能，比如沧海阁其实是皇家埋在江湖的杀手汇聚之地这种情况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逻辑自洽，自圆其说，深觉自己总算捋明白了情况，一听这小太监说的话，差点腿一软给跪下。

　　他惊悚地看向池越，发现他面色平静。
　　再看看他身后的宋明，面色居然也很平静。

　　这两人都知道！背着他！
　　温如酒一时心中悲凉，暗想，哦原来我就是个局外人，这一路奔波，不过如此！

　　皇帝说，“快请进来。”

　　当朝皇帝还年轻，少年锐气在眼中遮都遮不住，仿佛不动声色，威势却分毫不差，温如酒被那双眼刺了一下，感觉心惊而敬畏。
　　但他看到池越时露出了亲切而调侃的笑容，“你怎么又换了一张脸来见我。”

　　“要见皇帝大人，那必然要做万全之策啊。”池越也笑了，说完一礼道，“参见陛下。”
　　他这话说出口，卡了壳的温如酒这才反应过来，跟皇帝行了个大礼。
　　身边的宋明则和池越一样随便地行了个礼。

　　温如酒呆滞，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宋明这么随意一个动作，他凭什么。
　　“免礼。”皇帝口中含着笑意，目光掠过宋明，再与池越对视，眼含深意，“是真事儿吗？”

　　“已经探明，是。”池越点头，手腕一抖，从衣袖里抖出了一封折子，温如酒因皇帝分毫不介意而产生的震惊再次被呆滞目光取代——他根本不知道池越是什么时候偷出时间写的这东西。
　　他一时心里愤愤地像个河豚，整个都圆滚滚地鼓起来，心说那你还叫我准备说辞！

　　皇帝从小太监手里接了折子，当场翻开。
　　此时，宋明忽然笑了起来。

　　温如酒惊悚地看他——这一路他还没见过宋明笑成这样，跟池越上身了似的。

　　“皇帝，这折子上书写时用的墨被我用了毒，你翻开摸上去，便已经中了毒。”宋明说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了？”
　　池越面色一变，“你这个小道士——？”

　　温如酒发誓，他这一路也没见过池越这么明显的面色一变。

　　池越手腕一动，雪亮如朗月的短刃架在了宋明的脖颈上，但宋明分毫不为所动，仅沉静地调转了视线，双眸注视面色冷厉的池越，那双桃花眼中锋锐的冷意几乎能叫人软倒。
　　宋明却从中抽出了别的情绪，是不解和恼火，隐藏在瞳孔深处，猫一样蹲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困惑俯瞰。

　　这个人，对他确实有了信任，因此才会有困惑不解和恼火。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宋明甚至想不顾场合的微笑，犹如在刀尖上舔到了蜜糖，还好他忍住了，平静地说，“解药不在我身上，你血液中的解药不够。所以现在杀了我，于事无益。”

　　池越面上表情更为冷厉，心上确实微微一动，宋明的表现太镇定了，不对劲。
　　怀揣着说不清的心绪，他视线余光望向皇帝。

　　皇帝冷肃地道，“宋知明，你想谈什么？”
　　他放下折子，手指探出，轻点了两下桌面。

　　-
　　七拐八绕地，孟眠带着顾小楼进了座气派的府邸。

　　上悬匾额，书曰“王府”。

　　迎接的人太多了，顾小楼不像把苏粟的手下这个身份扮演得活灵活现的孟眠一样如鱼得水，干脆和她身后孟眠的属下们一样沉默，做一个心如死灰而寡言的被绑架大小姐。
　　她无声地注视周围的环境，未曾料想到竟然会被带到这个京城王家。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在幼时，黑衣教的一切都像是如烟往事，是留存于年长者口中晦涩难明的故事。
　　待到长大，便像是燃尽的柴火灰烬，被新生的草木做了养分，汲取干净，不会再出现。

　　而现在——
　　顾小楼恍然大悟，原来蠢动的黑衣教从未远去，始终蛰伏于暗中，梦想着颠覆王朝，登上王座。

　　他们一行人一路被引进了正厅。
　　顾城正坐在客厅中与一位中年人对峙。

　　“顾家主，”那人气定神闲地说，“您还在纠结什么？您看，您妹妹，都来支持您了。”

　　顾城与顾小楼相似的眉眼冷凝着，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来，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顾小楼时面色一变，随即便与她身边的孟眠对视了。

　　顾小楼有点紧张，不知道顾城认不认识孟眠，能不能知道他们是在将计就计。
　　她试图用双眼眨动来暗示自己的意思，祈祷向来并无存在的兄妹默契能在此时瞎猫碰见死耗子一下。

　　顾城紧绷的唇角抽动了一瞬，他脸上现出了逼真的惊愕与震怒，猛地将头拧了回来，怒声拍桌而起道，“王弘毅！你们欺人太甚！”
　　他身后的顾家护卫与王家的护院剑拔在鞘。

　　“别那么激动嘛。”中年人——大概是王弘毅无视了顾家护卫的瞪视和顾城本人威慑力十足的冷脸，靠近了顾城，一只手按着茶桌，一只手压在了顾城的肩膀上，含笑道，“神医也有治不了的病，这不是很正常？不要有心理负担。”

　　顾城沉默。

　　王弘毅见状扭过头来，望向孟眠。
　　孟眠非常适时地将手掌搭上了顾小楼的肩膀，阴郁地威胁道，“顾大人，您的妹妹身体好像不大好啊。”

　　说着，他手腕一翻，露出了一个小黑粒，未等在场人看清，他已单手捏开顾小楼的嘴塞了进去，孟眠捂住了她的嘴巴，笑着说，“小的帮她调理调理。”

　　顾城脸色变幻，最后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准备一下。”

　　王弘毅满意地松开了手，很温和的样子，“还请您尽快，不要超过半柱香，听闻图谋不轨的反贼已经入宫了。”

　　顾城一言未发，伸手掸了掸肩膀上的衣服，大步离开时瞟了顾小楼一眼，似有踌躇千言万语。
　　兄妹二人沉默地擦身而过。

　　孟眠松了手，恭恭敬敬地道，“王大人。”
　　王弘毅懒得正眼看他，随意道，“苏粟呢？”

　　孟眠垂下头，恭谨地道，“她已经前往皇宫准备了。”

　　王弘毅轻哼，背手道，“看好这丫头。”
　　他眉眼里全是勃发的野心，交错纵横出莫名的阴狠。

　　顾小楼下意识咀嚼了一下没咽下的小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在咬牙。
　　紧接着她一怔，因为口腔里迷茫出了一股葡萄味儿。

　　——孟眠居然拿个葡萄干招摇撞骗。

　　紧张、迷茫与焦虑就此散去，她忽然有些想笑，赶紧更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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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只留了一半的存稿。
靠，疯狂回忆伏笔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