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也没有死》萧玄渝

43、多年情衷

　　三山宫的人来得很快。
　　在三人将要出山时，有人站在路口处，山大王一样大咧咧地坐着，手上抓着一把大刀，插在地上足足能到池越的腰部。
　　拿刀的人，却是个瘦长高个儿。

　　“池阁主，大驾光临。”那人说。
　　池越叹气，甩直了一直没有收入怀中的软剑，与大刀相比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何必如此？”池越说，“你又打不过？这么急着想死？”
　　池越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好似理所应当一个真理被他吐出了口。

　　瘦高个儿当即拎着刀过来，池越将温如酒往宋明身上一推，提剑而上，软剑如毒蛇般刁钻地绕了大刀几圈，一个借力将瘦高个儿引到一旁，他翻身一脚踩倒了他，掂着脚蹲在瘦高个儿身上，轻快地问，“你们宫主人呢？你这么个废物点心不够吃啊。”
　　瘦高个儿只觉奇耻大辱，他来之前想着池越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比这小年轻多浸淫武学几十年，活捉不了，杀个人那不还是手到擒来的？
　　因此才托了大，一个人守在这关口，宫主分来的手下弟子都被他派出去四处巡查，防止池越带着人从别的道儿给跑了。

　　结果……结果仅仅一个照面，反而是他被打趴下了！
　　池越不光蹲在他身上，还眼疾手快地点了他的几处大穴，他现在一点劲儿也提不上来，大虫子似的趴在地上，被池越卸了手脚关节，摸遍全身，拿走了钱袋和信号弹，池越还嫌弃地说道，“怎么出门儿也不多带几匹马？不懂事儿。”

　　瘦高个儿直接给气得吐了血。
　　池越看也没看一眼，站起身来冲温如酒宋明说，“小明，你带着温如酒，我们直接走。”

　　宋明明白他的意思，恐怕城内也有谢有涯发展的下线，此时回城，有百姓在场，反而让人束手束脚，难以动手——
　　毕竟池越再强，也只有一个人，没有办法从铺天盖地的蛊虫中护下所有人周全，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进去。

　　池越跨过了瘦高个儿，温和地说道，“好兄弟，替我向宫主大人问好。”
　　三支梅花针扎在他的脸侧，瘦高个儿勉强抬起头，看见池越带着冰冷笑意的眉眼，嘴角扯起的弧度带着森然的杀意。

　　但是没有动手。
　　池越并没有对三山宫动手的意思，他们实际上仍停留在山上，据他这些天的观察来说，并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用蛊虫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安分守己。

　　——
　　温如酒跟不上池越的节奏，但是也知道自己又要被当成货物运行了，这回学老实了，乖乖地趴在宋明的背上，被宋明背着跑。

　　习武之人，身轻如燕，奔袭如风。
　　在被围堵追杀之前，三人便到了临近的城池，宿城。

　　他们脚不停息，在宿城买了三匹上好的快马，又备好了一路的干粮与水囊，掏空了抢来的钱袋，便马不停蹄地再度出发了。

　　几乎是日夜兼程，每次都是温如酒明确表示自己确实撑不住了之后才停下来小憩两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
　　一路官路小路都走，只求速度够快。

　　第三天，只需三天，他们便到了京城外的郊野驻扎。

　　温如酒已经被折腾得没了脾气。
　　靠在被清理干净的树边，就地打起了瞌睡。

　　池越站在与他不远处的地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交代吧，交代不好我先替皇上做了你。”
　　“……你就是远郡王。”宋明说。

　　池越懒洋洋倚在树上的姿势一滞，他微微站直了起来，眯起眼睛打量宋明，这一句话的意味未免太大。

　　远郡王是当朝最神秘的郡王。
　　当朝太后被已故先皇娶进宫内之前便是已有一子的寡妇，当朝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而先帝与太后感情甚笃，其后诞下一子继承大统，而先前一子则被御封异姓王。
　　就是远郡王。

　　据说远郡王身体虚弱，不良于行，常年蜗居京城一角，门庭冷落，仆役无几。
　　有心思活络的大臣曾想通过远郡王来与皇上加强联系，结果连门都进不去，这种事儿多了，也就没了拜访的人。

　　任谁也想不到，远郡王，竟然就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头子。

　　民间皆传先皇太后感情太好，以至于传位与太后一起诞下的幼子继承大统。
　　没人知道，在家中暗地表达出对其他皇子的支持之意的大臣陆续死于家中，都是查不出死因的意外而亡。
　　以致最后，晚年沉迷方术的皇帝认为这就是上天降下的懿旨。
　　最终选择了年方十二的幼子立为太子。

　　那些被当做神降的惩罚，都是年幼的、被送入沧海阁的池越做出的事儿。
　　谈不上好坏。
　　当今皇帝治世清正廉明，百姓安居乐业，池越便当自己被母亲安排着，做出的这些事是好事了。

　　他是皇帝在江湖的利刃。
　　因此作为远郡王的身份几乎是完全保密的。

　　除了……
　　池越抬眼。

　　“你和过去长得不太一样了。”池越说，脸上一时看不出表情，“宋知明。”
　　风吹落的树上雪打着转，飘在了宋明的头上，就像是过去他们曾在竹林之下一样。

　　宋明露出了一点微妙的笑意，“你还是叫我宋明吧。那个名字，也该随风而去了。”
　　宋明确实好好地解释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面容平静，眉眼间自有道家中正平和的气质。

　　侠以武犯禁，人多势众的□□蛊惑人心，被朝廷下令灭杀。
　　而意外诞生的，被劫走的当地皇家县主与教主的孩子，在群恶伏诛之后，被带回京城，作为安抚留在宫中抚养。
　　最后……
　　这个孩子是选择自请入太和派的。

　　“原来是你自请的。”池越说着，连夜赶路，他也有些疲倦，倚着树缓缓坐下，半晌说，“这么说，你去西北找我，也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你……”
　　“你说好要与我一起的。”宋明说，也蹲下身来，面上很冷淡，声音却是温和地与池越说，“我不能放你出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一见钟情也是骗我。”池越说。
　　“是，我从小就喜欢你了。虚长你几岁，知慕少艾了。”宋明说。

　　池越低声笑了起来，恶狠狠地咬上了宋明想要摸他脸颊的手，极其用力，直到现出了血痕，松口因赶路疲惫而有些黯淡的唇上重新染上了鲜红，“你还有什么骗我的，最好一早说出来。”
　　宋明沉默半晌，收回手，无辜地说，“我知道你给我下的不是连心蛊。我幼时被母亲逼着背过所有蛊虫纪要。”

　　池越：“……”
　　他叹息地叹了一口气，真实地自嘲道，“那不就是你什么都知道了吗。”

　　宋明扭开头，冰山上映照夕阳的红霞，眼睛微垂，难得的像是害羞了，“唔，我不知道，你会…回应我。”
　　池越：“……你逼得那么紧？”

　　宋明：“我想努力一下。”
　　这个小道士……啊不，大道士垂下的眼睛现出几分温润来，他无比诚恳地说道，“脱离了这条路，我就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找你了。”

　　风吹动冬日的树枝，树林一同演奏了一曲合唱调，晚风徐徐，未融的雪洋洋洒洒。
　　池越仰起头，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我要睡了，你守夜。”

　　宋明悄悄笑起来，弧度上扬一点儿，不细看看不出来，“好。”

　　——
　　翌日。

　　池越给自己易了容，三人这才启程前往京城。

　　作为本朝的皇都，晨起的京城内依旧人声不少，早起的小摊小贩为明天做准备，肩挑着，手推着走在街上。
　　城门口的守卫认真地看过了他们的路引，核查过了身上物品，这才放人进去。

　　三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寄存了快马后，一番梳洗，打扫得干净利落之后，一路走向皇宫方向。
　　已经到了这里，其实已经不是那么急了。

　　池越很平静，他已经很久没回皇城了，也很久没见过他的那位弟弟。
　　尽管他们的关系实际上很不错。

　　因为这个弟弟救过他的命。
　　先皇想要秘密杀了他，全靠身边的小崽子捡回了一条命。

　　因此被母亲安排着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没有直接入了江湖跑球。
　　但是面对弟弟和做了皇帝的弟弟是不一样的。

　　池越有直入宫门的宫牌，走在路上时，池越问了宋明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准备好了吗？”

　　宋明说，“等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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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翻出来两章存稿（震惊）
艹，好像可以飞速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