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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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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有惊无险的跋涉,到达库哈,两人都快要虚脱,然而时间紧迫,刃归心似箭,只是服了一帖治伤药,稍事休息,安顿好乐乐,备好马匹干粮便要飞奔回城,想抄近路在扎吉回宫前截住他。
是以刚刚入夜,酷热渐消,寒气聚集,马背上一手控缰的人禁不住回首,再次叮咛:
“乐乐,记住你答应过的话,乖乖待在这家客栈等你阿爹来找你。”
“知道了。”
乐乐立在马厩前,看着他,眉色都未曾一动。
他心里微微叹气,调转马头,正要扬鞭,忽然嘶哑的怪音如水波般层层泛起:
“她岂会乖乖在这里等,她也悄悄备好了马匹,你一走,她即刻也会去皇城。刃,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一语道破心思的话让乐乐大吃一惊,她迅速转身,只见月华铺地,一身黑袍的人张开双臂缓缓飞下,如一只张翅飞行的大鸟。
刃心中一紧,连忙下马,抱拳叫了一声师父,这才看向乐乐:
“是吗,你也备了马,我还以为你真的信了我的话。”
“骗子说的话我绝不会再信了!”乐乐啐他一口,转身就走,“我自己救我阿爹,不要你这坏人插手!”
忽然间疾风掠过,她眼前一花,身子一麻,便软软倒了下去。
刃出手拍了她穴位,在黑袍人面前站定:
“师父,徒儿失手,人质已经被工兵营带走,我们即刻起程,在回宫前截住他们。”
黑袍人瞟了乐乐一眼,说到:“这丫头没用了吧,去,再补上一掌。”
刃看向她,目色沉静:
“师父,库哈不比荒郊野外,在这里明目张胆地杀她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务之急是截住人质,这丫头微不足道,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阻碍我们?把她丢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吧。”
黑袍人一双眼睛在徒儿脸上打转,不见喜怒。
在那样的逼视下,刃突然间冷哼一声,眼中狠厉陡生:
“师父在怀疑什么?我会偏袒她?师父既然不放心,徒儿宰了她便是,只是误了时间拿不到神水,还请师父莫怪!”
说罢,他举手为刀,一掌劈下!
那一掌风雷涌动,势破千斤,掌风劈落,离女子头顶不过寸许,忽听得一声:
“住手吧。”
劲风斜掠,在女子身旁一斩而下,震得方圆一丈的沙层瞬间凹塌!
尘土飞扬,轰然而起的沙尘中,劈下那一掌的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冷汗湿透重衫!
这一掌乍一看去迅猛无比,他却暗暗留了三分回力,要在几如天人的师父面前做这一场戏,劈下那一掌,他只觉手都微微发抖。
黄沙纷纷扬扬而下,他收摄心神,立起身来看向师父。
黑袍人负手说道:
“我想了一想,你说得有理,不能为这丫头误了事,那就带着他一起走吧。”
“带着她?”他暗吃一惊,却仍是绷住面孔,露出合宜的不解,“为什么?”
“她也不是全然无用,”黑袍人走到乐乐身边,把她提到马上,拂去她脸上的尘土,眼里有复杂的笑意,“她不是想要救她阿爹吗,那就让她先去当活靶子,把王宫搅得一团乱,我们在后面……才好出手办事。”
听她如此一说,刃心中隐隐觉得奇怪,正要开口,她却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指向前方:
“不光是她,还有两个丫头,刃,看一看那是谁?”
他转头看去,清辉之下,两匹马“得得”踏来,马背上两人都是长袍裹身,并无殊处,但是,当那前一人微微抬头,一张脸在月华之下清晰起来,竟是绝艳的美丽,他不禁吃了一惊:
“青瓷?”
马行得近了,前那一人迫不及待跳下马来,风一般扑到他怀中,嘤嘤而泣:
“刃,我可找到你了,我可找到你了!”
后面那人正是朱儿,她也急急跳下马,跟着兴高采烈:
“太好了公主,咱们可算找到驸马爷了,这下再不用四处奔波了!”
被突然抱住的男子有刹那的失神,驸马、驸马,他费尽心思才得到的这个位置,不过一个多月,现在听来竟然恍如隔世!
他慢慢伸出手去抱住她,问:
“瓷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后逼她毁婚,她不肯,就偷偷出宫找你来了。”黑袍人短短几句便说明了原委,原来刃和乐乐出宫不久,沃野国王子来访,见到公主惊为天人,谈吐间露出爱慕之意,王后不顾公主已有婚约,极力赞成这门亲事,加梵王拗不过王后,已经口头上应承了下来,公主心急如焚,再也顾不了其他,带着朱儿悄悄出了宫找刃,漫无目的游荡了几日,遇上了神秘的黑袍人,她说刃会在库哈出现,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
这时青瓷仰起一张泪光莹莹的脸,双眸似两泓含愁的秋水凝视着他:
“刃,母后说、她说你见异思迁,和她身边的一个丫头。。。。。。所以就抛下我带那丫头远走高飞了,这样的话我怎么会信?你怎么会喜欢别人?你怎么可能背叛我?所以我来找你,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王后对我有些误会,你知道的,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别人改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偎在爱人怀中,听着他的承诺誓言,她只觉一切的焦虑、担心、害怕全都烟消云散,她欢喜笑了起来,更紧地抱住了他。
刃却将她推了开去,笑道:
“这其中的误会我还要回宫对王后解释清楚,我们马上就出发,晚了又恐生出什么波折来,瓷儿,你快去准备准备,即刻启程。”
听他这样一说,青瓷恨不得立刻回到母亲身边向她解释清楚,连忙点点头,拉着朱儿往店中去准备水和干粮,刃和黑袍人相视一看,心有灵犀地走出马厩来到客栈之外,刃的脸色这才凝重起来。
王后果然一早就要置他们于死地!他心思转动,忽然想到自己曾经用幻术夜探深宫,宫里却放出有刺客的消息将他调进了宫,不久便发生迷药的事,那时只道是淡嬷嬷私心报复,可如今一想,当时乐乐那样受宠,淡嬷嬷怎么还敢去捋虎须?如此看来,一切不过都是王后设的局,为的是逼他出宫,为她找人的同时又远离了公主,一箭双雕!
思量间,他只觉得遍体生寒!那个女人,到底有怎样的心思谋略?这一路走来他机关算尽,却仿佛每一步都被她牵着鼻子走。她对乐乐的关怀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为何一定要找到先木合?神水结界中破了他摄魂术的高手到底是谁?莫非……便是王后自己?
“怎么样,一点一点想通了没有,你现在知道她的厉害了吧,一旦她想要做坏女人,那些阴谋诡计,她可比谁都要学得彻底啊!”
师父的话响起,听似平淡无波的口吻,却隐隐透出凛冽怨怼的气息!
突然之间,他只觉得一片茫然,无数的念头飞闪而过,纷繁复杂理不出头绪,无数的问题堵在胸口,最后,他只是讷讷开口:
“师父……认识王后?”
“认识……是认识,所以、所以我要让她知道她做错了,我要让被岔开的轨道回到原点,破开神水结界,一切的错误就结束了……”
她喃喃自语,如同神游太虚,听得刃更是云里雾里,但是不管怎样,师父要的,还是破开神水结界,思及此,他便决然说道:
“不管她如何厉害,我们还有一颗棋子握在手上,就算乐乐不是她的女儿,公主总是吧,以她相逼,我们还有赢面。”
黑袍人眼睛慢慢转到弟子身上,凝视着他,忽地一笑:
“怎么,终于打算要牺牲掉公主了,没了公主这纵云梯,你取王位如何服众?拿不到王位,你怎么借天下之力去找那两个人?那可是你一生的夙愿啊!刃,你开始慌了,为什么?”
“神水在王后手上,她不同意,我连入宫都难,更别提娶公主夺王位,先利用公主把这个绊脚石除掉,后面再作打算吧。”
“是这样吗?”她看着月光下弟子的脸,笑意更深了,“好,一切你看着办吧。”
公主与朱儿快速备好了长途跋涉需要的东西,回到马厩却不见了那师徒俩,正在疑惑,朱儿眼尖,见到了马背上被点了昏睡穴的女子,大叫一声:
“公主、公主,这……这不就是勾引驸马的那个狐狸精吗?”
青瓷踱近她身边,借着月色端详那伏在马背上昏睡的女子,朱儿便在一旁不住口地责骂:
“公主,这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在宫里,仗着王后宠爱飞扬跋扈,经常欺负其他的姐妹,而且性子古怪泼辣,什么出格的事都做得出来!我听紫儿蓝儿两位姐姐说,她们亲耳听到这丫头承认给驸马爷下药勾引他,真是不要脸!亏得王后还那么宠爱她,可能也是因为她从中搞鬼,王后才误会驸马对你不忠,才会逼你毁婚嫁给沃野王子!”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女人?”尊贵的公主一双玉手紧紧握住,秀眉蹙起,看着那女子,生出满心厌恶来,“不顾脸面和名节,就只想着破坏别人的幸福,我和刃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差点、差点就被她给毁了!为什么刃还要带着她一起走,要和这样的女人一起,我、我真是全身都不舒服!”
“驸马爷不带她回去,不和她当面对质,王后又怎么会信?”朱儿立刻说道,“忍忍吧,公主,回到宫里就再也不会看到她了。”她劝着公主,眼光却瞟着昏睡的女子,狡黠起来,心中默默说道,“公主太过温柔善良,心中虽然讨厌,却也绝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这死丫头却害得公主伤心流泪,万金之躯还要流浪大漠,朱儿我不帮她出这口气,又怎么对得起公主平日的宠爱?”
一行五人稍作准备便踏上了回皇城的路,这一出发几乎便是日夜兼程,每到一处城邦只停留片刻换马,两天下来,除了黑袍人和刃,其余三个女子都是筋疲力尽。公主身份尊贵,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但又是归心似箭,只得咬牙忍受;主子都不吭声,朱儿就算累到骨头散架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乐乐,更是恨不得立刻飞到皇城去救先木合,哪里还管得了自己有没有怎样!
又是一日风驰电骋的疾行,日头偏西的时候,一行人停在了一处胡杨林中休息。晚风拂面而来,尽管还有热意,比起那旷野上的烈日来却是舒爽了不知多少!公主摘下面纱,小心察看自己被太阳灼伤的地方,只见那小小的青花铜镜之中,水一般的肌肤被晒出一块一块的红斑,火辣辣的疼痛,她一向把容貌看得最为重要,这时见了自己的摸样,心中一难过,忍不住便呜咽了出来。
不远的地方,黑袍人向着弟子一努嘴,笑道:
“那瓷人儿受不了了,也亏得她为了你忍了这么些日子,你还不去安慰安慰她?”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了两只海贝递给他,“这是治疗晒伤的冰凝膏,拿去给她们搽上吧,一个个水灵灵的姑娘,如果晒出什么伤疤就不好看了。”
刃接过海贝,走到青瓷身旁,递给她一只,温柔笑道:
“瓷儿,你受苦了,把这个搽在脸上吧,很快就不痛了。”说完便要离开,却被她抓住手腕。
娇怯怯的人儿仰起小脸,眸中还含着泪水,说不出的柔弱可怜,她抿着嘴唇,柔声问道:
“刃,我的手也很痛,你帮我好不好?”
“朱儿,帮公主上药!”他吩咐了朱儿,又转头对她笑道,“让朱儿帮你吧,我还要去饮马,接着还要赶路,你也想快点回到皇城把误会解释清楚对不对?”
公主望着他,虽然满心不情愿,却还是松开了手,朱儿立刻接过她手中的海贝打开,挑起冰冰凉凉的冰凝膏帮她涂在脸上。
刃抚着她的秀发,歉然一笑,站起身来向栓马的地方走去。
乐乐靠着树干远远坐着,抱着膝盖呆呆看着马儿悠然啃草,她宁可与畜牲在一起,也不想靠近那些人!虽然不知道那个黑袍怪人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可以去皇城,只要可以救阿爹,又何必在乎跟哪些人一起?只要远远躲着他们,什么都不去听,什么都不去看,就像现在这样,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
她正一个人发呆,突然听到落叶被踩得吱吱作响,刚要抬头,一件物事已经落在身边。
“搽上吧,治晒伤的。”
她看着那若无其事去牵马的男人,心中一痛,拂手将那海贝拨得老远:
“坏人的东西我不要!”
那海贝滴溜溜滚着,停在另一个人脚边,朱儿俯身拾起来,向着沉下脸色的刃笑道:
“驸马爷,我来帮乐乐姑娘吧!”
刃看着她,点点头,牵着几匹马走了开去。
朱儿走到她身边蹲下,甜甜笑着:
“乐乐姑娘,这几日同行都还没顾得上和你说说话,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乐乐见刃走开,立刻拉住朱儿,急急说道:
“朱儿,你告诉公主,刃他不是好人,他对公主不是真心的,他只是贪图权贵,叫公主千万不要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好了乐乐!”朱儿打断她的话,仍是笑着,眼光却渐渐狠厉起来,她食指挑起了冰凝膏,说道,“你很了解驸马爷嘛,驸马不喜欢公主,难道——还会喜欢你这个狐狸精?”
说着,她的尖指往乐乐脸上的伤痕上用力一戳,只痛得她大叫一声,她捂着脸,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那剧痛,见并没人注意这边,也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了,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认为我是坏女人,可是、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刃他杀了我们寨子里所有的人,他一直在利用我,他也一直在利用公主,你一定要叫公主小心!”
“怎么,现在迷惑不了驸马爷就想出这样的烂招离间他们吗?连下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都使得出来,谁是坏人难道我朱儿还不清楚吗?”
“你误会了,迷药不是我下的,是刃他……”
“你自己不是亲口承认过吗?”朱儿眼神一暗,扬起手一巴掌便要扇下去,却被乐乐一把攥住手腕甩开!
她眼珠一转,顺势倒在地上,呜咽几下,大声哭了起来!
这样的动静立刻将众人吸引了过来,公主看到朱儿哭得伤心,连忙蹲下身去询问,朱儿指着乐乐,抽抽噎噎道:
“我、我好心帮乐乐姑娘搽药,她却不断恶语诅咒公主驸马,我实在气不过辨了几句,她、她就一掌打在我心口上……”
公主与朱儿自幼一起张大,一直将她当妹妹般宠爱,这时见她为自己受这样的欺辱,一张俏脸气得铁青,她怒视着乐乐,一字一字说道:
“你这样的不知廉耻,恩将仇报,真该千刀万剐!等我回宫禀明父王母后,一定、一定要重重罚你!”
“你别听她胡说,我……”乐乐急急要解释,却突然看到他们的目光,公主、朱儿、黑袍人,还有。。。。。。刃,每一个都冷冷看着她,只是冷冷看着她!她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心中冰凉,辩解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解释又有什么用?谁会听,谁会在乎?她……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已!
突然之间,她想起曾经听到过煌吹的那首曲子,那让人觉得孤独绝望的曲子,就是这样的感觉!只是,那个曾经让她觉得踏实和心安的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狠狠盯着刃,眼中涌出泪来,接着便冷笑一声,不等那泪滑落,一翻爬起来转身就走。
“去哪里?”刃跃前一步拦住她,却被她使劲推开!
“我不想看到你们,我不要和你们——啊!你干什么,解开我的穴道!”
“真是麻烦,一给你自由总会惹出一堆事情来,好好待在这里,起程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他出手拍了她穴道,转身便拉公主,“瓷儿,我们过去休息。”
“朱儿我们走!”公主又去拉朱儿,那小丫头却站到了乐乐身边:
“公主驸马你们去吧,我还是帮乐乐姑娘把药上好!”
“朱儿,她都这样对你——”
“我想乐乐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况且公主你不是常说,帮人就要帮到底,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我帮她把药涂完马上就过去!”她一边乖巧说着,一边将那海贝打开,挑着冰凝膏轻轻敷在她的脸上。
“别碰我,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不要不知好歹!”刃眉头一皱,出手点了她的哑穴,“乖乖把药上好!”
她定定看着他,一眨眼,隐忍的泪便长落而下!
他移开目光,转过头去看向朱儿,挤出了一丝微笑:
“朱儿,辛苦你了。”
“不会的!”小丫头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转过头来,得意地眨眨眼,用身体挡住众人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拔了塞子,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了些在冰凝膏中,搅了两搅,挑一些到她眼前,低声笑道,
“别怕,这是痒痒粉,宫里面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小丫头,涂在你的小脸上,痒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再欺负我家公主!”说着,坏坏地笑着,左一道右一道,把那东西全部涂在了乐乐脸上。
她抱着双手,得意洋洋看着那小脸渐渐扭曲,忍不住掩嘴吃吃笑起来,低声嘲弄道,“怎么样,这滋味好不好受?你不是一心要离间公主和驸马吗,驸马爷对你怎么样啊,如果不是他点了你穴道,凭你张牙舞爪的劲儿,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你的对手啊?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他呢!”
她看着那双眼中不断滚下泪水来,而人却被定在原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觉得过瘾至极!看到她的这副样子便足以将自己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了,她愈加兴奋,真想把公主也拉过来看看她的可笑摸样!
然而,看着看着,她渐渐觉得不对劲了,那扭曲的脸上竟慢慢罩上了一层黑气,嘴唇也在一点一点变黑,朱儿心下差异,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竟是骇人的冰凉,她心中一惊,连忙倒退了一步!
慌张之下,她忘了放开她的手,这时一后退,站着的女子被她一拉,身子便委顿了下去,朱儿一声尖叫连忙抽手,慌慌张张尖叫起来:
“公主、公主,乐乐她……你,你快来看看呀!”
嘈杂的脚步声迅速靠拢,刃推开呆若木鸡的女子,抱起地上的乐乐,解开她的穴道,一刹那间,她全身都不受抑制地颤抖起来,那一张脸上黑气郁郁,暗色的血自嘴角不断滴落,竟是中毒的迹象!他只觉怒气轰然炸开,向朱儿厉声喝道:
“你对她干了什么!?”
朱儿只是想整整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早就吓得浑身发软,手中举着那海贝,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青瓷搂着那抖得好似筛糠的女子,责问道:
“你干什么这么大声?朱儿肯定不是故意的,她……”然而看着他那双几如充血的眼睛,她也跟着一抖,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息。
黑袍人接过海贝一闻,问道:
“你在里面加了龙舌兰和芋头茎?”
“没有、没有……”朱儿连忙拿出那小瓷瓶,辩解,“是痒痒粉,我、我只是想逗逗她的……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她说着,已经趴在公主肩上大哭起来。
“痒痒粉?那里面就一定有这两样东西,这冰凝膏中含有龙脑香,混上芋头茎和龙舌兰,如果沾在溃烂的皮肤上会产生——剧毒!”
随着师父吐出那两个字,刃只觉得心中倏然抽紧,再也顾不得那许多,迅速翻起手腕点了她的周身大穴,左手掌贴近胸膛护住心脉,右手凝聚起真气,想以内力将毒逼出来,手掌刚要下落,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一抬头,看见了师父那双冷定如铁的眼睛。
“师父,我——”他心中热气翻涌,激动之下,几乎立时就要把一切对师父和盘托出,却马上,听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那句话,
“让我来吧。”
看着弟子那吃惊的样子,黑袍人淡淡笑道:
“你身上到处都是伤,这几日又长途跋涉,哪里还能再动用真气?把力气好好留着,回宫之后那才是正事。”她瞟了一眼脸色极不自然的公主,继续笑道,“这乐乐姑娘是把误会解释清楚的关键,没了她,恐怕王后也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还是会阻扰你和公主,自然你会如此心急。不过不要紧,有为师在,一定让她活蹦乱跳站到王后面前,帮你澄清误会。”
他知道师父是在暗示自己保存实力,以备与王后的背水一战,又找了借口稳住公主的心,他却觉得心中不踏实,而黑袍人却早已盘膝坐了下来,从徒弟怀中拉过昏死的女子,手掌贴近了她的任督二脉。
他恍恍惚惚站了起来,看着师父为她运功驱毒,冷不防青瓷靠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刃,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我还有些担心呢,不过,原来你是怕无法澄清误会,我……”
她忽然停了声音,扭头看他,眼中满是担心,
“你怎么了,怎么全身僵硬,而且,手还冰冷?”
她拢起双手想要将他捂热,却被他抽了开去,
“没事。”
那两个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字从他嘴中说出,透过渐渐浓郁的夜色,听在她耳中,顿时让她怔住了。
漫天暗紫色的彤云,最后一袭弱光剖开翻涌而来的夜色,印着他挺拔如雕塑的侧脸,她痴痴地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生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