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风歌》扁舟渡无疆

6、季长官的品味还可

　　窗外光亮一点点地消散，太阳工作了一天，这时该换月亮登台了。许志泽徘徊在报馆门口，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请人，就见顾岑与秦望舒并肩走出来。他心中一喜，赶忙迎了上去，“顾编辑，处长在车里等您。”

　　顾岑点点头，回身与秦望舒道了别，随着许副官来到马路对面。

　　饽饽铺门口停着两辆汽车，许副官引她上了后面的一辆。她瞥了一眼店里，掌柜恰好正望过来。昏暗的天色，估计他也没能瞧真切什么。顾岑唇边漾起了一抹笑，自行脑补了一场大戏：这中年发福的掌柜是如何抓耳挠腮地想知道这位大人物为什么天天停在他的店门口又不进来。想想实在有趣的紧，笑容随着顾岑一起坐上了汽车。季博衍瞧见，不觉心情大好。就是她随之而来的一句礼貌性的问候，他都觉着动听，连吩咐副官开车的声调都不禁明快上了几分。

　　秦望舒回头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眉头重新蹙起来。刚才他去找顾岑，正巧她刚套上大衣，浅灰色及膝，米白色毛衫映衬这她笑容可掬的眉眼。

　　看他穿着妥帖的深灰色大衣和黑色围巾，她调侃道，“领导今天不加班？”

　　秦望舒无奈地一笑，没搭她的茬，“走吧，今天送你回去。”

　　顾岑故作惊讶，“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来送我回家。”

　　想了想，他问，“侦缉处的人？”

　　关上门，顾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秦望舒蹙起了眉，很是不满她的态度。他还记得不久前的宴会，她惊慌失措逃走的样子。

　　顾岑转身看到了秦望舒眉目间的担忧，她又贴心地补充，“没什么，就是季处长今天晚上请我吃饭。”

　　只是秦望舒的担忧未减半分，似是好好想过了才问道，“你什么时候牵扯上这号人物了？”

　　她浑然不在意，仰起脸，坦然地看着他，“情况非常复杂，有机会细细讲给你听。”

　　紧接着又打趣道，“要是我今晚失踪了，请务必向季处长去要人。”

　　瞧着顾岑笑吟吟地样子，秦望舒知道她这是又在作怪了。大学时他与她在校园相识，算一算，也有三、四年了，两人也算聊得来，经常相互照应。但他却从未真正理解她笑容底下的情绪，只是十分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想及此，秦望舒不由得一哂，转身融入了夜色中。

　　副官把车停在了“广和居”门口，顾岑默读着招牌，盈盈的眸子看向了一边的季博衍。

　　这原本是一次偷瞧，不想被逮了个正着。

　　季处长则大大方方地看了过来，唇边不禁挂上了笑意。顾岑老脸一红，暗骂自己没用，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样子。季处长的大长腿走的很慢，顾岑赶紧识趣地跟上。

　　天色已然完全的暗了下来，黑漆漆的。

　　饭店里面橙黄色的灯光散在空气中，伴着美食的香气，温馨静好的味道弥漫开来。顾岑不禁努了努嘴，季长官品味还是有的。

　　两人在一个小房间里坐定，面对面。在这封闭的房间之内，顾岑开始显得有些拘谨了。季博衍放轻语气问她有什么忌口。她摇摇头。他不紧不慢地给她满上茶水，又问她喜欢什么口味。

　　顾岑抬眼瞧他，那眉眼轮廓在略有些昏黄的灯光下愈加深邃，臂膀强健但动作却轻柔仔细。她禁不住得诧异，这真的是那传闻中的侦缉处长么？不是说他冷酷无情，嗜血残暴。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又或许是因为她没有答话，他抬头看她，却撞上了她眼眸里的一湾清泉，澄澈还带着探究。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小鹿一般的眼睛里没有了慌乱和怯懦。他心脏似乎被揪了一起来，随即又迅速被放开。季博衍并不介意她那探究性的目光，相反还有点开心，至少她还对他持有好奇。

　　自顾岑对上季处长的眼睛，她不由得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莽撞了。轻轻吞了下口水，眼睛迅速低垂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又似不经意地说，“我喜欢酸甜口，辣一点也好。”顿了一下又连忙补充，“咸鲜口也是极好的。”

　　季博衍被她这吃货的行径逗得笑开怀。好似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有些欠妥，她抿了抿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清香回荡在唇齿间，茶不错。

　　席间，季博衍没再去追问顾岑这些年的经历。郑怀远调查来的资料也说了个七八分全，至于她是怎么被人收养的事情，也不一时能弄清楚的。他瞧着顾岑，她还是不怎么言语，专心吃着，好像饭菜很合胃口。他感觉得到她很乖巧。除了宴会上的突然离去，几乎每件事做的很得体，关系也处理得当，招人喜欢。这精巧的心思很是符合她应该有过的灾难，无忧无虑成长的孩子又怎会懂得左右权衡八面玲珑。想到这，季博衍倒是有些心疼她，希望她能娇纵霸道一些，不用过得这么小心翼翼。

　　忽然他很想念香烟的味道，他询问眼前人，“介意我抽烟吗？”

　　顾岑两腮鼓鼓的点点头，随后又快速嚼了几口吞下去，朗声道，“介意。”

　　他扬了扬手里的烟盒，走出了房间。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顾岑又夹了一筷子鱼吃起来。这时，她的目光不仅仅在饭桌上游移，还似有似无的落在季处长的外套上。眼神或暗或明，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在她即将扒拉完最后一口米的时候，季博衍从外面进来了。

　　刚吃完饭的她小脸红扑扑的带着满足的神情看着他。季博衍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茶壶，还是热的。他给她斟满茶水，放在面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丁点儿烟草的香气，带着一股辛辣。顾岑小口的酌着杯中茶，此情此景，倒是很适合聊人生聊理想。她看向对面的人，还是算了，别毁了她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