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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生途 ...

  •   顾钦不答反问,“知道洪太太吧。”

      “洪庆舟?”她稍一思索,这个名字就蹦出来了。顾景云手底下的洪姓大将就只有这么一位,倒是也不难猜。

      似乎是猜对了,他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肯定,又或者否定,而是直接说起来故事,“相传洪处长置了一房姨太太,安排在了别处。”

      “他还有外室??”她的惊呼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老实讲着实怪不得她,这位洪处长大名远扬,不单单是因为坐镇军需处,更是因为家里面有八、九房姨太太,打马吊凑两桌不缺人。只是可惜家里人丁不旺,除了庶出的三个女儿,一直没有盼来个传宗接代的。洪处长也就格外辛劳。

      “嗯”,顾钦淡然一笑,又开始营造说书的氛围,“这个小女子有点本领。不仅给洪家添了儿子,母子俩还一直居于洪宅之外,锦衣玉食,不看大房的脸色。就连洪处长都三天两头的宿在她那儿,一个月也不回府一次。”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一般缺少男丁的大家庭,偏房有子嗣自然是要放在主母膝下养着的。遇见个厉害一些的主儿,孩子的生母断然是活不下来的。至于洪太太嘛,出身名门,一向自视甚高,手段也了得。后院里的众位姐妹们被她调教的都规规矩矩的,夹着尾巴小心做人,没一个敢造次。只是这回怎么积糊了起来?

      “也怪不得洪太太无所作为。想下手,得先见得到对手吧。”顾钦为眼前人解惑,“女人的宅院不远,就在闹市中。一座二层小楼,显眼得很。洪太太找人上过门,可惜附近有暗哨,一连几次,她都没讨到丁点好处,自己还惹了一身骚。传闻不久后,洪处长回府大发了一顿脾气,该摔得摔,该砸得砸,还对太太动了手。一时间搞得一家子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后来才听说,是因为外面那女人的儿子因为洪太太上门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

      “等等”,顾岑疑惑道,“洪夫人上门不是没讨到好处?”

      “谁说不是,主要是连门边都没摸到。”

      “那”,她刚问出一个字就收了声。外面这女人好手段,将计就计地一出苦肉戏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收拾了正主。

      顾钦会意地笑了笑,继续着故事情节,“洪太太就此消沉了一段时间。大约是两月后,闹市中的小楼不知怎么的就走水了。孩子没事儿,女人没逃出来。后来就是耳熟能详的大结局了,孩子养在了洪太太名下,洪处长继续在外面逍遥自在。不过他倒是宝贝那个儿子,时常回家留宿的。”

      “不是,他就不怀疑是洪夫人搞的鬼?”顾岑是想不明白,这么明显的动机与受益人,洪处长脑子里装豆腐的么。

      顾钦嗤笑一声,“她连门都摸不到,怎么搞事情。”

      一阵无语,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整件事情起因结果都清楚明白,只是卡在了实现上。肯定是谁暗中帮助了洪太太。难道?她脱口而出,“杜芳汀?”

      随即,又否定了自己想法,“不可能,她哪来这么大能量。”

      “具体还是情况不详”,顾钦摇摇头,“走水事件后,洪太太与杜就走得进了,还将她介绍进了太太圈。其中有几位家里也不安宁,不过不久之后就都一一解决了。”

      呵,这剧情来得顺理成章,又匪夷所思。她蹙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无甚成果,舔了舔干涩的唇,不解地问,“靠收整姨太太立足根基能稳么?”

      “这也就是一开始的事情。听说后来她张罗了一些时尚报刊的事情,还致力于筹建教会学堂了。说她有些手眼通天的本事,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很善于穿针引线,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交易少不了她的两头奔波。”

      顾钦的词句说得不是很明朗,但是她听明白了。虽说第一眼见着本人,她就隐隐感觉面前的姑娘不一般,只是没想到还藏着这样神秘的发家史。说不感兴趣是假的,只不过,对于内宅的心计与小商贩般的算计,她顾岑无法认同。真是白瞎这样的好苗子了,要是用在外交上定是一员虎将。

      “就这了,我真真困死。你也早点睡。”顾钦哈欠连天地从床铺上爬起来,打算回屋睡觉。走出去之前,他还是顿住了脚步,回头瞧着她,认真道,“不反对你多跟人家学学,只是多留个心眼,别自己碰得鼻青脸肿。”

      头一回,顾岑在他跟前没耍嘴皮子。她点头应下,“快去睡吧,晚安。”

      第二日一早,冯妈上楼喊她吃早饭。昨日的宴会消耗了她不少的精力,现在真心想赖一天的床,只是门外人契而不舍的呼唤将她的瞌睡赶了个干净。磨磨蹭蹭起床开了门,“冯妈,困死了。”

      “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再上来睡。我煮了鸡汁小馄炖,刚撒上葱花,香着呢。”

      光是听着,顾岑就有些忍不住口水,好像是饿了呢。她刚要回身去换衣服,冯妈递过来一封信。比一般的信封要大上一号,封面上呈现着手写的英文,左上角几行简单的印刷体“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彰显着它的出处。

      眼睛左右划拉了一圈并没有想起什么,突然间,一个件事情蹦入脑海。她也顾不上找开信刀了,小心地将信封撕开,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信纸。一行隽秀地机打英文映入眼帘,跳过抬头语,第一个词就是“Congratulations”。

      仔细地将全文读完,她“嘣嘣”跳的小心脏还是无法平静下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之前托秦望舒发的文章被杂志接受了!

      虽这不是她第一篇发表的作品,但此文脑洞大开的结论一度使她丧失信心,开始自我怀疑。即使发表并不代表观点的正确与否,更多的只是为他人提供一条新的思路,她也兴奋异常。回南京这些时日,这还是第一件开心事。

      此时,她还不知道,随着文章的发表,一次出乎意料的探访为她迷惘的现在点亮了一条生途。

      周四下午,她的客人如约而至,高挑的身材,灰色毛呢西装内里搭着奶白色高领线衣,脚踏一双棕褐色的系带皮鞋。他整个人沐浴在午后2、3点钟的灿烂阳光里,一派英伦绅士风度,彬彬有礼。这人可真讲究,顾岑不禁暗自想道。

      迎上来人的目光,她摆上招牌式的甜美笑容,“薛教授,下午好。”

      男人站起身朝她致意,“顾小姐,您好。今日登门拜访,多有打扰。”

      这场面话,她向来不会说,当然日常也不用说。礼貌地维持着笑意,她与他让座之后,直切主题,“不知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她的单刀直入与洒脱使他怔了一时。既然眼前人喜欢直来直往,他也就收起了平日里那一套商业互夸的开头,简洁道,“拜读了你新发的文章才知晓你在南京,也算是缘分。虽然你我并无共事的经历,但你在剑桥传奇的故事,我已是耳熟能详了。你的才华大家是有目共睹,所以我这次特来邀请你去国立东南大学任教。”

      开头点过题之后,他又补充了客套话,“我这请求是有些冒失了,也不知顾小姐接下来是什么打算。若有冒犯,还请多多担待。”

      冒犯?这一顶高帽重重砸下来,几乎弄得她头晕眼花,很想就此飘飘然地翘尾巴了。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她带着被夸过之后特有的不好意思神情回道,“您真是过奖了。承蒙抬爱,能去国立东南大学任教是我的荣幸。只是兹事体大,容我先与家父商量一下,再与你答复,可好?”

      还好她没有飘了,在南京这地界,自己干点什么不需要顾景云点头?只不过是教个书罢了,他应该也不会反对的。想及此,她轻松了不少,接下来在与薛承宇就新发的那篇魏玛宪法的文章进行讨论的时候,也是兴致高涨,侃侃而谈。

      送走了客人,她去书房拿了本书,一边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读着,一边等顾景云回家。由于心情舒畅,她一连灌了几杯姜茶。冯妈在一边有些看不下去了,再也不肯给她续了,“姜茶是驱寒,可这么喝下去是要上火的。”

      顾岑听闻也不恼,笑嘻嘻地吩咐她,“那就泡点红茶来。”

      冥冥之中,似乎是不想让她等太久,华灯初上之时,顾景云就回来了。

      “父亲”,她热情洋溢地起身迎他。

      “哎呦,今日稀奇”,顾景云边解着外套边调侃她,“这是有什么好事儿了,能让拉长脸喜笑颜开。”

      自动忽略了他语句间的笑她意味,她亭亭地立着,双手拿着书,背在身后,喜滋滋地说,“我有事儿与您商量,咱们书房谈行不行?”

      顾景云点点头,两人一道上楼去。

      还是那个高悬于屋顶上的吊灯尽职尽责地点亮着偌大一间房。中间靠门的位置有两排长沙发,父女俩人面对面地在沙发上坐定。

      “想说什么?”顾景云慈爱地笑着。

      没有犹豫,顾岑心里已经准备了千百遍的话竹筒倒豆子般地讲了出来,“前些日子不知道找什么事情做,一直恍恍惚惚地,也开心不起来。”

      “现在好了”,她一改低沉的语调,欢快地说道,“我接到国立东南大学的任教邀请了。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呀。借此先搞搞理论,著书立说,将来说不准也用的上。”

      尽管她有些把握眼前人不会反对,不过她还是谨慎地去观察他的反应。听完她的话语,顾景云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表示同意或者反对。

      他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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