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风歌》扁舟渡无疆

42、我守着你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驱车回了季公馆。几名军医没一会儿也赶了过来。

　　顾岑拉着许志泽隐在房间一角，给几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和安静氛围。

　　架起几盏强光灯，军医先是为季博衍清理了伤口周围，又一遍遍给伤口消毒，然后左右找着角度，似乎在观察子弹位置和弹片残留情况。

　　取子弹的工作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着，看起来非常顺利。可是顾岑与许志泽两人都还绷着神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忙碌地众人。偶尔可以窥见季博衍侧靠在沙发里，只是神情模糊不清。

　　过了好久，两名军医搀扶着季博衍起身，向床边移动。旁边的一众人有的去整理床铺，有的跟在后面，胳膊虚虚护着伤员。

　　被架在中间的他显得异常无力，脚步虚浮，还有点左右摇晃。

　　顾岑与许志泽刚刚想要迈步上前，又硬生生停住。直到季博衍被安安稳稳地安置在床上，他们才赶忙上前来。

　　为首的军医告诉二人季博衍因着刚注射得镇静剂，会昏昏欲睡。随后也可能出现发热情况，若是持续不退要立即通知他们。

　　接着又详细嘱咐了换药与护理注意事项，以及消炎药的用法。最后，他有些犹豫地拿出了一小瓶止痛药，严肃地说道，“这个是鸦片类药物，慎用。”

　　点点头，顾岑两指捏起他递过来的小瓶子，道了谢。许志泽送军医们出门。她则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顺手将小瓶子匿在床头柜的台灯后面。

　　她想俯身去看他，但瞧着自己一掌血迹，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襟，最终只是立在床边。

　　似乎心有灵犀，他眼睛微微睁开，看向她，似乎又是太困了，眼睛闭起来几秒，又强撑着睁开。

　　瞧见他这虚弱的模样，顾岑甚是心疼，轻柔道，“你安心睡吧。我守着你。”

　　季博衍没有回答，但似乎是听了她的话，不再做睁眼的挣扎，安心地睡了。

　　过了一小会儿，许志泽轻轻旋着门把进来。细微的动静还是引着顾岑一个警觉地回眸。眼见来人向着床边走来，她先一步迎上去，待两人离得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去洗手，顺便换衣服，你先在这儿守一会。”

　　勉强地牵出了一个微笑，许志泽点了点，继续朝着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四处望望，轻手轻脚地搬了一个单人沙发过来。

　　此时，顾岑紧绷的神经终是有了些许缓和，慢步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回到自己屋里，她就一头钻进浴室用香皂一遍遍洗手。可是来来回回七、八回，指甲缝里还是染着一些血迹去不掉。急躁的情绪在她心里快速堆积起来，心绪不宁。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裙上也有点点红斑。一瞬间，她似乎头晕目眩，见不得这殷红的颜色。索性脱掉了身上的衣裙，冲了一个澡，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重新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勉强稳了稳心神。下一步就是下楼去，吩咐李妈去买活鸡，炖一锅鲜鸡汤。不待李妈离开，她又嘱咐道，“不要放其他调料，加点葱姜蒜就行，姜可以多放点，盐最后加。”

　　李妈连连点头，匆忙出了门。

　　回到季博衍的卧房替换了许志泽，她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直瞪瞪地凝视着床上的人良久。

　　眼神终是移开了，落在床头柜上台灯了。从背后摸出刚刚随手藏了的小药瓶，扭到标签一面。还好是英文，她垂眸仔细地读了上面印着的几行小字。了然于胸之后，缓慢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小瓶放了进去。

　　又左右看看，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不远处的茶几，上面堆着一些绷带和瓶瓶罐罐。

　　走过去，平软的胶鞋底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躬身取了桌上的物品，她就立在一边，一一仔细读着标签。

　　床上的人依旧沉沉地睡着。

　　太阳斜斜地照进房间，被一层薄薄地白色纱帘所阻挡，可是光亮依旧从细小的空隙中穿射而出。这是多么标准的一个静谧午后，像极了在顾家的午休时间。

　　只是以往从容恬静的心境不复存在，现在更多的是担忧掺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许久，顾岑又回到床边，俯身前倾，带着十成十的小心，轻柔地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热。

　　她的心随之放下一半。重新窝在单人沙发里，望着眼前还泛着惨白的脸出神。

　　不知多了多久，微弱的叩门声响了两下。稍稍蹙了蹙眉，她起身去应门。

　　只是站起来的一瞬间，她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手迅速撑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她使劲眨着眼睛，可惜眼前还是黑乎乎一片，焦躁的情绪似乎又开始滋生开来。

　　漫长的几秒过后，视力逐渐恢复。她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待自己感觉稳定了一些才朝着门边走去。

　　一开门，就见李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安静地立面前。顾岑笑了笑，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

　　瞧着她带着倦意的眉眼，面色灰扑扑，唇色发白，李妈心道，别先生还没好，这位又倒下。她不乏忧心地问，“您还好吧？需不需要我替换您一阵儿？”

　　“我没事”，轻轻摇着头，顾岑还保持着笑容。

　　好似又想起来什么，她接着道，“厨房里还有什么现成的吃的么？我有点饿了。”

　　“还有些糕饼，我拿上来您先垫一垫”，李妈关切着，“我再去做个西红柿鸡蛋面，成么？”

　　顾岑“嗯”地一声，道了句“辛苦了”，回身瞟了一眼床上的人。他还睡着，顾岑先将手里的托盘放在离床还有些距离的茶几上，后又回到床边，再次俯身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好，不怎么发热。

　　犹豫了一番后，她还是决定不叫醒眼前的人，就让他好好睡着。

　　睡梦中的季博衍安静祥和，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和机警，反而像宗教画中的天使一样神圣而美好。她继续呆呆地欣赏着眼前人。

　　一直守到了后半夜，独留一盏昏黄的台灯与她作伴。静谧的房间里，困意排山倒海地袭来，她的眼睛逐渐微微眯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窝在单人沙发里打着瞌睡。

　　倏得，支着脑袋的手一滑，她醒了过来。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探了他的体温，一切正常。

　　定了定神，她偏头去看了床头的小座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起身从衣柜里抽出一方薄毯，丢到床对面的灰绿色皮质长沙发上。她又摸索到了他的配枪，搁在茶几的下面一层，稍微伸伸手就可以够得到。

　　躺在沙发上，她的意识逐渐朦胧，只是并没有完全地睡过去。

　　大概是有些什么事情还让她牵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