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风歌》扁舟渡无疆

38、好像是起了旖旎的心思

　　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有几位老师坐着办公。顾岑一一打过招呼后就独自坐在写字台前，拿出文稿又细细地读了一遍。

　　逻辑很清晰、论证很充分、引用也很得当，不考虑惊天的结论，看起来真的还不错。

　　长舒一口气，她心道，问题出在哪里？

　　“有烦心事儿？”头顶传来了白浩倡的声音。

　　有点惊讶，她连忙抬头去瞧他。一怔，转而又去看墙上的钟。

　　不想，确实已经过去许久了。

　　仰身靠在椅背上，她的右手拇指与食指一下一下按摩着双眉间的鼻梁两侧，左手递了文稿给他，“还请你帮我看看。”

　　白浩倡接过来后，从旁边没人的位置上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认真地读了起来。

　　时间在他“哗哗”地翻纸声中悄悄溜走。

　　许久，他抬起头认同地点了点，“写得非常棒！我觉得有几处句式调整一下也许会更好一些。是我的话，会更多地选择肯定性语气。”

　　“你不觉得结论很反常识？” 顾岑对他的评价甚是诧异。

　　白浩倡耸耸肩，“你基于前人发表的材料，提出自己的观点，又做了严密的论证，最后给出合理的推断。”

　　他又前后翻了翻，“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见她面上还是留存着迟疑，白浩倡又道，“科学也好，理论也好，都不是在发展着的么。世界纷繁复杂，我们也不能预言明日未来。”

　　最后几个字重重地敲在她心上。只是敲击过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释然了。

　　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顾岑点了点头，笑吟吟地说，“白老师，您的博士学位可真没白读。佩服佩服！”

　　白浩倡也笑了笑。有了几秒的犹豫，才开口，“正事儿谈完了。咱说点别的。”

　　别的？顾岑双眸睁圆，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只见他从衣袋里掏出两张戏票，“别人送了我两张票，长坂坡。这周末有空么？一起去吧。”

　　眼睛眨巴眨巴，沉默了几秒，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像是内心反复了几次之后，她才压低声音试探道，“你在约我？”

　　没想到白浩倡大大方方地承认，“是。”

　　这干脆的答案将她砸得有些蒙圈，不自觉的上下微微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抿着嘴，似乎在想着什么。

　　白浩倡倒是不焦不躁，安静地等着。

　　本该是婉言拒绝的，顾岑暗暗想着。但不晓得为什么，邱美清的话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说实话，她的心也痒痒，想试试爱情的那般甜蜜滋味。

　　只是眼前人。

　　她又抬眼去打量白浩倡。

　　许久，她都未曾感觉到自己有心动的迹象。反而似乎有另一个人影跑进了她的思绪中。

　　叹息一声，她就听到自己拒绝他的声音，“对不起，白浩倡。我心里已经有人住进来了。”

　　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多少有些失望。片刻后，还是扬起一抹微笑说道，“谢谢你的坦诚。”

　　彼时，季博衍刚刚听完科长们的汇报。还没等他喘息一下，办公室的门就被叩响了。简短地应了一个字之后，就见郑怀远拿着一叠材料走了进来。

　　他先是递上了两封电报，“奉天今日发来的。”

　　季博衍没什么表情，接过来翻看了两眼，直接塞到了抽屉的最上层。

　　最近这些电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先是两个舅舅，然后七大姑八大姨火力全开，要他务必处理掉来自江苏的那只妖孽，别影响了自己的仕途。虽然不甚在意，但是天天收这些也是烦得紧。

　　他又看向郑怀远，希望他接下来说点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可惜事与愿违，他一开口就是，“顾小姐订了七日后南下的车票。她致南京的电报，我们已经截下了。”

　　季博衍接下了他递过来的薄薄一张纸，来回读了一遍，又搁在桌上。他的手指屈起，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敲，然后问，“下周一什么安排？”

　　郑怀远迅速掏出衣袋里的小本翻看着，“除了上午的例会，现在还没有其他安排。”

　　季博衍“嗯”了一声又道，“尽量不要排事情在那天。”

　　郑怀远应下，又接着开始汇报手头几起案件的进展。直到秘书前来叩门，表示警察厅的戴厅长已经在会议室候着了，他才停下来。

　　季博衍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后又命郑怀远倒杯水来，喝过之后站起身出门去了。郑怀远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进了会议室。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映在天际，照耀出玫瑰色的云朵和蓝紫色的浪漫天空。顾岑独自漫步在街上，稀稀拉拉的人群，大家都行色匆匆，似乎都在赶着回家。

　　只有她，脚步轻盈，不疾不徐地走着，欣赏着瑰丽的晚霞。

　　身后不远的汽车也静静地跟着滑行，不焦不躁。

　　偶尔有个把行人出现在前方，他们也会快速避开，并不影响汽车向前行进。就这样，一人一车，一前一后，悠哉悠哉地回了季公馆。

　　李妈迎出来，接过她的小包，笑盈盈地道，“可以用晚饭了。先生交代了晚饭不用等他。”

　　“嗯”，顾岑应了一声去洗手。一个人的晚饭吃得很没意思，她随便扒拉两口垫了垫肚子，就放下筷子起身上楼去了。

　　刚走到自己房门前，她又犹豫了，脸转向楼梯口的另一端瞧了瞧。

　　好似那边有什么在指引着她，汲了汲鼻子，舔舔下唇，她走到季博衍的卧房门前停下。

　　一手搭上门把，轻轻一旋，门开了。

　　随着“啪嗒”一声响起，整个屋子亮了起来。这房间随主人，一样的简约沉寂。

　　当间一张欧式大床，左边靠墙一排紫檀木衣柜，右边几扇大窗，旁边置着单人沙发。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一只全帆装船在狂风暴雨中破浪前行。油画下面是一整套灰绿色皮质长沙发，有几个银底灰蓝色的抱枕散在上面，紧挨着的是一个小桌，上置一盏梯形四方灯罩的台灯。

　　顾岑进屋，回手又将门关上，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沙发前。摆弄了几下灰蓝抱枕，就侧身坐下了。

　　随后又来回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双手环着一只抱枕在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