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37、第 37 章

　　“我……恐怕不太方便跟你走……”萧母搅着手指，表情有些惶惶。她很清楚那是儿子的一片好心，但她又怕自己反倒会给儿子带去麻烦，也怕对不起照顾她十几年的阿普。她不知该怎么抉择，十几年的磨难打压掉了她所有的信心，愧疚和亏欠也让她不敢再对生活有所企望。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意料，萧嵛也不想让她为难，很快接道：“好，那我时常来看看你，我们尽量保持联系。”
　　萧母没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过来自己发了几秒钟呆，这才哽咽着答应下来：“好，好。”
　　领头人在外面不耐烦地跺脚。
　　萧嵛想了想，回头跟利兰小声商量两句，拿出那块仅剩的压缩饼干放到桌上。压缩饼干的保质期较长，在生存条件恶劣，时不时就断粮的无人区，一包耐储的压缩饼干弥足珍贵。其实萧嵛还想把水也留给母亲，考虑到他们还得去帮领头人除掉凶兽，少顿吃的还凑合，少水喝真不太敢，只好作罢。
　　“嵛儿，这……”萧母显得很不好意思。她抛弃和出卖儿子在先，自己落难，儿子找回，什么都给不了，反倒要儿子替她操心。
　　真丢脸啊……
　　“拿着吧妈，我现在能替你分担些许，这是我应该做的。”萧嵛好声好气劝着。
　　领头人探脑袋进来，愠怒道：“有完没完了？”
　　萧嵛无奈，只好伸臂轻轻抱了下他母亲：“那我先走了，过段时间来看你。”
　　“好，好。”萧母强忍着心中酸楚，把儿子送出门，眼看他们坐上拖拉机渐行渐远，这才放任眼泪肆意流淌。
　　儿子啊，我的儿子啊……

　　拖拉机吭哧吭哧，直至临近中午才赶回他们放置练习机甲的地方。领头人告诉了他们一些关于凶兽的讯息，眼看日头已高，哀哀嚎着躲进地下掩体。
　　机甲不怕太阳晒，萧嵛和利兰思忖片刻，想着身上几乎没吃的，早餐又吃得少，干脆速战速决，弄完赶紧回去，便二话没说钻入机甲中。
　　练习机甲没有配备武器，他们还得先找个趁手的使使。近距离格斗杀凶兽这种操作，萧嵛岂敢乱来，果断站在辅助位。
　　利兰连了主驾驶位，启动机甲，边朝领头人指明的大致方向走，边随地找武器。他本是远程型机师，不过在这种垃圾堆里想淘个能用的射击武器，未免过于乐观。好在作为王牌机师培养的A级，他的近战格斗也相当出色，只要不是跟同为A级的机师对抗，仅收拾个智商堪忧的凶兽，没啥问题。
　　两人胡乱走着，半道捡到根钢筋，这钢筋长短粗细同机甲还算匹配，韧性上佳，最妙的是一头略尖，很适合当标枪或者长矛使。
　　“就这个吧。”利兰让机甲挥舞钢筋做了几个格斗式，英姿飒爽，虎虎生风。
　　接着便只剩凶兽的行踪。他们根据领头人的指点，和先前自己遇上凶兽的位置做匹配，在那范围内搜索。机甲的扫描系统很老旧，除了得手动开启之外，扫描范围也极其堪忧，还真是完全为练习而设置，只管操作，不管配置优劣。
　　扫了有快一个小时，啥也没发现，萧嵛不禁念叨：“不会是太阳太大，凶兽也躲着不敢出来吧？”
　　“不太可能。”利兰否认道：“你说过垃圾星动植物生存不易，能长成的必定自有一套生存方式。如果它也跟人类那样，有那么多限制，还可能长那么大吗？”
　　好像有道理……萧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练习机甲又沉默地瞎晃悠片刻，这回轮到利兰耐不住问：“你见过的垃圾星上的生物，特别是类似形态的动物，一般都怎样为生？”
　　我那都十几年前的事了，况且年幼，哪还能记得那么多……萧嵛偷偷吐槽着，边绞尽脑汁回忆。
　　类似形态的动物……那么大只的他绝对没见过，但就动物来说，他记得以前邻居养了条犬。那犬长得恶心，跟后来他在小型城里见到的不同，虽说小型城里的动物也有不少经过实验改造变得很恶心，但那犬自带一种纯天然的自我突变，不像小型城里的动物违和感深重。
　　至于那犬怎样为生……主人喂养，然后自己也会找吃的吧……
　　等等。
　　“啊！”萧嵛忽的大叫：“海边！”
　　练习机甲猛然停滞：“什么？”
　　“海边！”萧嵛激动地直挥手：“它们会吃那些变异后爬上岸的海洋生物！”
　　利兰茫然四顾：“哪边是海？”
　　两人对无人区都不熟，回想着之前尉子旭拿的那张地图，无人区在有人区的正东方位，有人区的西边是海，无人区的海位置正相反，那么海岸的另端，那就是无人区的最东面！
　　往东！两人皆振奋精神，在地面行走的练习机甲冲天而起，直朝东方前进。
　　从西到东，他们几乎跨越了半个星球，萧嵛首次感受到什么叫风驰电掣，虽然在保护周详的机甲内没啥rou体感觉，但视觉和心理上的舒爽，也是颇为新鲜。
　　仅是直飞，利兰就没刻意控制速度，更没做什么急变向，很快就遥遥看到海平线，这才逐渐减速。飞行高度降低，地面的物什越来越近，考虑到凶兽出众的弹跳力，练习机甲悬浮在离地约三四十米处，胡乱瞎逛。
　　他们离海岸线还有两三百米之遥，能看到许多活蹦乱跳的似鱼类又似两栖类的生物，在脏乱的沙滩上占地盘。两人从未离海那么近过，当下看“鱼”打架看得起劲，甚至还傻乎乎的跟那儿替两条鱼喊加油。
　　五分钟后，他们回神过来，开始左右张望：“凶兽呢？”
　　没看到凶兽，但地上有不少痕迹。鱼类留下的痕迹大多连成片，那串比手掌还大的梅花脚印就显得特别清晰。凑近看，凹陷中还没有被砂砾覆盖，明显是刚留下不久。
　　“跟上跟上。”萧嵛指着“梅花盛开”的方向。
　　练习机甲一路小跑，这次终于发现了凶兽的踪影。它正在激烈地拖拽一条海鱼，海鱼的身长居然跟四米五的凶兽不相上下，双方力气都不小，战况胶着，哪方稍落下风，都将是丧命的下场。
　　萧嵛莫名跟着紧张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利兰道：“我们稍等等，等它们两败俱伤了再动手。”
　　可以啊，很有战术素养啊！萧嵛竖起根大拇指。
　　机甲便静悄悄伏在附近遮蔽处偷看，胶着时间延长后，凶兽渐占上风。一是海鱼非主场，从海里被拖上岸，客场作战，多有不利。二是海鱼的变异或者进化，大方向是朝改变生存环境发展，而不是朝提升自身攻击力发展，它的进食方式依旧是落后的整口吞，跟凶兽的尖牙利爪比起来，差好几个档次。
　　但好歹海鱼体型也不小，那有力的尾巴猛拍上去也够对方喝一壶，嘴里锉刀般的咽齿密密麻麻，划出伤口来可凶残。凶兽没讨得多少好，身上鲜血淋漓，硕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喘气，用尽吃奶的劲，誓要留下海鱼。
　　“差不多了。”利兰轻声说着，机甲在安静中缓缓移动，由后方接近凶兽。那根粗钢筋被紧握在机械巨掌内，锐利的尖端瞄准着凶兽，随时可能激射出去。
　　可怜的海鱼已经精疲力竭，凶兽那些獠牙撕咬着它，淡粉色的血液四溅，带着生命一并流逝。凶兽也已是强弩之末，拖着鱼四足踉跄地往岸上退，它同机甲间的距离飞速缩短，竟完全未发现身后的威胁。
　　眨眼间，它就进入机甲唾手可得的范围内，利兰当即不假思索，那根粗钢筋长眼睛般直朝凶兽脑袋扎去。
　　噗哧！
　　利刃扎进rou体内的声音，完全不似想象中那样可怖，双方坚硬度上的差异，导致整套动作就像把筷子插入豆腐中一样，几乎没有丝毫阻力。令人感到可怖的，是遂即而来的凶兽凄厉的惨叫声，那喋喋哀泣以及临死前绝望的眼神，那溪水般四淌的鲜血以及无力瘫软的兽躯。
　　庞大的兽躯倒地时，砂砾轻微震动着，那条被拖来的海鱼爽快地挣脱了桎梏，肚皮贴地飞快往海中游走，速度比有脚的兽还快上几分。
　　萧嵛细细端详着凶兽的尸体，神情复杂，半晌才愤恨道：“活该，杀父仇兽。”
　　“帮你报仇了。”利兰抬手轻拍他的肩，思考两番，犹疑地问：“是不是得把这尸体带回去给浪人？”
　　没毛病，否则怎么证明已经把它弄死了呢？萧嵛正想开口，机甲光脑上突然弹出联络信息，利兰顺手点开，是卢卡那边发来的，内容只有一个字。
　　逃
　　甚至连标点都没有，就仅是孤伶伶的一个字，可以想见发信人当时有多仓促。
　　“什么意思？”萧嵛茫然挠头，忽听不知何处传来轻微的一声啵，他下意识四望，发现离他们还挺遥远的天边炸开了一朵白色小花，极小，可能只有指尖大，但在高空中出现极不寻常。
　　利兰也看到了他的视角，练习机甲猛一震，倏然如同仓皇的败兽般，没命往建筑废墟底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