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33、第 33 章

　　这个回答，轮到利兰满脸纳闷：“信什么任？”
　　咦？
　　不是信任么？
　　萧嵛第四次倒回去咂摸，后背渐渐被冷汗浸透，一种让他口干舌燥的惶恐在心头飞速蔓延。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正在被名为“喜欢”的大棍捶打成浆糊，思维随着捶打的节奏分崩离析。他死命挣扎着，想把那摊浆糊重新聚拢，让它恢复原先的职能，好好运作。
　　但大棍实在是太过凶猛，他根本无力抵抗。他在恍惚间振作，又在振作时崩溃，就好像不自控的轮回重生，每一世的rou体与精神都惨遭暴风无情撕裂。
　　不行，必须从这种听天由命的状态中逃脱出来。
　　他强行把自己和利兰的名字从中抽离，再次倒回去咂摸。
　　A受B的思维影响亲了B，反过来指责B是流氓。
　　A似乎很生气，但接受了B送来的柑橘。
　　A说喜欢B，但B不被允许想像亲吻之类的事。
　　嗯……？
　　那头利兰等半天没得到回复，追问道：“说话啊！”
　　萧嵛还犹自沉浸在AB构建的平行世界中，越想越糊涂，总觉哪里不对，但这个不对他又没胆量往深处细究，反倒是自己陷入犹豫和矛盾中，平添一番苦恼。此刻再被利兰呵斥，心下那是又惊又怕，正欲说点什么拖延思考时间，楼上传来方泠中气十足的呐喊声。
　　“开——饭——啦！！！”
　　“吃饭！吃饭吃饭！”萧嵛顶着满头大汗疯狂朝头上方瞎指，甚至仓皇着连连往后退，仿佛正面遇上鬼。
　　利兰看着他的举动欲言又止，伸手似乎想抓什么，却把他吓得猛往后退一大步，结结实实绊在水泥门槛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场面一度比刚才更窘迫，萧嵛却忽然在这种仰视的角度中找到了曾经的自我，呯咚乱跳的心脏奇迹般冷静下来，语气不亢不卑也不打磕绊：“吃饭吗？”
　　利兰上下打量着他那互相脱节的姿势和表情，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很舒畅：“……吃。”

　　那顿午饭吃完，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似乎就跟着菜肴一起吞入到了肚里。关系恢复正常，双方都不再提及任何相关话题，真如什么都没发生那般。
　　不过萧嵛是不敢再去开练习机甲了，需要两个人才能发动的机甲，他身边全是A级，无论找谁帮忙，都会陷入那种窘境。正巧方泠的星火修好还需要一阵子，他便同方泠做了交换。
　　每天看着妹妹跟或许会成为妹夫的某人甜甜蜜蜜钻进机甲驾驶舱，自己吭哧吭哧踩着腿部机甲忙前忙后，心情真是别样复杂。
　　几天后，卢卡那里传来好消息。
　　星火大致修理结束，缓冲浆体合成完毕，就等生物神经培育完成。
　　缓冲浆体和生物神经，都是只需一点样本和一些很容易搞到的材料，就能缓慢再生的资源。只不过缓冲浆体可以随便找个容器合成之后灌入机甲内，生物神经却需要先栽植再生长。
　　星火还得等几天，练习机甲缺的缓冲浆体已可以灌入，有了浆体，机甲就能在确保机师安全的情况下进行飞行，萧嵛胆怯了几天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飞行！
　　哪个人类不渴望翱翔天际！
　　更何况他还有个重要目的，浪人所处的无人区道路崎岖，要找变成浪人的父母，在半空飞行寻找比陆地沿途寻找方便得多。
　　他犹豫了大半天，终于在晚上睡觉时，摆出端正严肃的姿态，找利兰商量。
　　“明天我们去开练习机甲好不好？”
　　利兰奇道：“怎么？”
　　“咳……”萧嵛干咳一声，又觉得自己这提议无可厚非，没什么好怕的：“我想去找我父母。”
　　由于萧嵛不常提起这个话题，虽然来垃圾星的目的之一就是找父母，但忙起来大家都有些忘了这茬。利兰听他说起还略一愣，这才回神接上回答：“好。”
　　挺容易就答应了！萧嵛心下大慰，稍稍纠结了片刻如果到时候又想亲利兰怎么办，最终想找父母的心意占据了上风，决定管它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二天两人跟大家打了招呼，难掩忐忑地爬入驾驶舱。这一去不知要多久，虽然打算当天打来回，但也难保会遇上什么情况。为防万一，他们还带了些食水和生活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走好——！”方泠在底下仰头伸臂左右挥手，十二米高的练习机甲引擎轰隆发动，做了个点头的动作，直朝天际飞去。
　　驾驶舱内。
　　有了缓冲浆体，加速和变向对机师产生的影响大幅减轻，然而对于利兰这个无法连接过多生物神经，以免干扰渣渣D级机师的A级王牌来说，还是颠簸得难以控制身形。
　　“你稳着点成不！”A级王牌狼狈蹲在底板上，实在没地方扒拉，单手拽住D级渣渣的脚踝，反倒像是在扯对方后腿。
　　萧嵛刚被握住脚踝还忐忑了一下自己会不会又想歪，结果他首次进行飞行操作，生疏万分，状况百出，也没人帮他善后，哪还敢分丁点心。
　　由于目的是找人，他控制的飞行高度不高，速度也很普通，比较干扰他的是辅助引擎。
　　跟地面上驾驶不同，空中变向、升降都需要依靠辅助引擎。练习机甲这种低级货肯定不会有太多辅助引擎，所以凭萧嵛的契合度也操控得马马虎虎，至少没有坠机。像A级那种从小量身打造的特级机甲，辅助引擎的数量多到萧嵛根本无法想象，那才能体现出人家无与伦比的契合度！
　　没有坠机，但偶尔也会因为顾此失彼而突然来个翻滚骤降，驾驶舱内两人都苦不堪言，一个是撞球般到处碰来跌去，另一个是被抓得脚踝子疼。
　　经历了约半小时的磨合，练习机甲总算勉强稳定下来，在半空中安稳地飞着。底下是连绵不绝的垃圾山，高楼废墟点缀在其中像是个个小盒子，更别提渺小的人类。
　　“飞低些。”利兰指示道。
　　要飞到能看清人的程度，就得在高楼废墟中穿梭，需时常进行规避，对于机师的操作要求更高。萧嵛这头正犹豫着呢，听利兰主动出声，便按照指示缓缓降了下去。
　　垃圾星上，就连半新的普通代步工具都少见，拥有运输机甲的外来者也多是想拍块地赚一笔，极少会巡游般到处乱飞。这乍然有个人形机甲嚣张地在天上飞过，引起的注意力可非同小可。
　　当然注意是注意了，想凑近模点情报甭想。人家在天上呢，又不是鸟，还能来个比翼齐飞。
　　路过这些长期有人居住的区域，就将进入广袤的无人区。其实比起十几年前，有人区面积已经扩宽了许多，毕竟垃圾星上的人都倚仗处理站生存，处理站数量增加，宜居地自然也跟着增加，反过来无人区面积急剧缩小。
　　面积缩小，环境却依旧恶劣，甚至更甚。无法处理的垃圾总归是越来越多，可供堆放的区域不增反减，想也知道情况会多糟糕。萧嵛不仅担心父母的生活环境，更担心的是他们的身体健康。
　　无人区之所以没人，很大原因是那里的垃圾会对身体造成损害，短期去一趟没事，长期居住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出发前尉子旭只让带了约三四天的口粮，并嘱咐到了时间就算没找着，也要先回家。
　　“快到了吗？”利兰问。机甲内的生物神经会跟视神经相连，外界景象里面的机师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垃圾山模样变化很大，利兰凭猜测料想着是不是已接近目的地。
　　“无人区已经到了。”萧嵛傻傻地抬臂示意，机甲粗壮的机械臂也跟着举了举，做了个无用功：“那边的铁丝栏栅，看到没？那就是分隔。”
　　利兰不用看也能从连着的生物神经中感觉到萧嵛示意的方向，没多注意那个，而是开始遥遥打量周围环境。
　　浪人也是人，总得有地方住。无人区垃圾样式不同，建筑废墟则没啥差别，都是一样的腐朽、破败。很快，利兰就发现了这里的怪异。
　　安静，太|||安静了。整片区域就如一座鬼城，没有丝毫人类活动的迹象。
　　他还没从这种吊诡的场景中适应过来，就见一只巨型动物打破静谧，仿佛辆卡车般轰轰在底下疯跑。它模样像是数种猛兽的结合，身长经扫描约四米五，獠牙长出上颚，显得十分凶恶。
　　疯跑的凶兽感觉敏锐，发现头顶有个疾飞的庞然大物，居然在飞奔中忽的腾身而起，弹跳力惊人，凶面獠牙直朝机甲扑来。
　　驾驶舱内两个连接着视神经的都被这突变吓得不轻，慌张模样活似被天敌发现的小兽，就差没命逃窜。
　　“拔高拔高拔高拔高拔高！”利兰连声叫着，语速快得要起飞。
　　萧嵛惊吓之余还不能有分毫发呆，破契合度导致的应对缓慢容不得他半秒耽搁，幸亏利兰连声的口头提醒让他在下意识中操作起来。练习机甲猛然拔高，夹杂着疾速侧转，里面利兰沿驾驶舱滚过大半圈，像在表演什么杂耍。
　　“草！”
　　萧嵛首次听到他高贵的小王子爆出句粗口，那个字随着小王子的翻腾，在驾驶舱的富氧浆体里荡漾了大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