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32、第 32 章

　　驾驶舱内，萧嵛吓出一身冷汗。
　　他自己都不知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么个状态的。
　　他更不知变成这副鬼模样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好歹是把利兰给抓住了，确切说，应该是抱住了。刚才的那瞬间，机甲实在是前倒太多，光抓的力道不够，他被惯性扯得翻转180度，好在他凭着翻转的趋势把利兰捞进怀里揽紧，这才倚仗生物神经的稳固保持在了原地。
　　妈蛋啊，开个机甲真是不容易。
　　萧嵛如是想着，仰头看了眼利兰。他现在是前后翻转，面朝驾驶舱的后方，凭借生物神经的拉力悬在半空，利兰没有生物神经拉扯，扑在他身上，重量着实不算太轻。
　　要起身，肯定得利兰先起，然后……然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又仰头看了看，瞥过利兰若隐若现的喉结，弧度优雅的下颏，最终落在微张的唇上。
　　真想找机会偷亲一下……萧嵛浑浑噩噩地发怔。这种念头从在小型城里起就会时常浮现，但很快又会被他压下去，甚至连表情都不会显露出分毫异样。然而在夜晚的梦中，他可是把整个偷亲过程都整理得分外麻溜，细节真实度完全不比实况差。
　　此刻不是梦中，所以他果断又打算压下，还没来得及把念头驱走，却感觉利兰伏身凑近，那微张的唇跟他的唇轻轻一碰，一如他梦中所想，只是身份掉了个儿。
　　萧嵛：“！！！”
　　那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脑子都被什么东西一脚踢飞，咻的消失在天际，只剩个空荡荡的躯壳留在人间，面对这荒诞的世界。而后他觉着不对，拼死把飞走的脑子召唤回来，塞回颅腔内，催促它运作。
　　一定是利兰不小心的！
　　一定是利兰不小心的！
　　一定是利兰不小心的！
　　等下无论利兰说什么，是假装没发生，还是让他忘记这码事，亦或是威胁他不许说出去，都要无条件答应，越爽快越好！
　　果然等他想到这儿，利兰的话也分毫不差地响起。
　　“流氓！”
　　“是是是……啊？”
　　不是，你等等，到底谁流氓？？？
　　萧嵛满心疑惑地擦了擦嘴角，心想莫非是我下意识凑上去亲的？
　　没可能啊，这距离差着半个脑袋呢，从下凑上，又没个着力点，耍杂技的来都够呛！
　　他这头还没琢磨清楚，利兰已经扑腾着起身，语气中还有丝气恼：“回去了！”
　　回回回，好好好。萧嵛忙试图恢复到先前的姿势，跟旱鸭子般原地嘎嘣乱抻，把方向艰难调正。保持着单手俯卧撑姿势的练习机甲哆哆嗦嗦站起，庞然大物本该有的宏伟气势全无，像是得了什么软骨病。
　　好在总算是站起来了。萧嵛稳定心绪，不敢再想着跑，又恢复到之前的散步模式。走着走着，刚才那场景又杀将回他脑海中，下意识咂摸了两下滋味，顿时弄得面红耳赤。
　　亲、亲到了呢……
　　萧嵛不敢有所动作，眼珠斜到极限，偷瞥身边的利兰。兀然看见利兰捂住贴在后颈的那根独苗生物神经，愤怒地回头猛瞪他，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草。
　　练习机甲的生物神经会把两人的感知相连，能互相感受到状态，他这头想什么，利兰那头清楚得很！特别刚才把生物神经都转移到了他这里，就更不用说他的那些龌龊念头被放大了多少……
　　萧嵛再不敢细想，大脑已经完全进入宕机状态，练习机甲居然开始同手同脚走路。这种不协调自然造成驾驶舱内晃动幅度剧烈，没法稳固身形的利兰白眼扔得飞起，看模样很想打个人出出气。
　　“要、要不，你来……？”萧嵛挣扎着停下同手同脚的走姿，忐忑不安地朝利兰提议。
　　利兰抬手一拍光脑，生物神经从萧嵛身上分过来一小缕，萧嵛瞅着那纤细的一缕，还未来得及说要不要多分点儿去，机甲控制权已然易手，庞然大物敏捷且不失优雅地跑动起来。那和谐的晃动节奏，就像只轻盈的小鹿，驾驶舱堪比婴儿摇篮，哪还像刚才那样就差来个原地死机自爆解体。
　　差距啊……
　　萧嵛尴尬地搓搓手，有心想说些话缓和气氛，又不知该说什么，还怕想太多又偏离到奇怪的方向去，最后遭人嫌弃。
　　就这么自我纠结了一会儿，回神时居然已经跑到休闲小楼附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而此刻遥遥看去，卢卡和尉子旭正在对着星火和其余几架藏品机甲忙碌，方泠和诺亚不见踪影，刚才被弄坏的遮阳棚已修复，连带昨天未来得及的部分也一并搭建完毕。
　　利兰操纵机甲矮身钻到遮阳棚底下坐好，顾自打开驾驶舱门，也不同人打招呼，直冲进屋内。那边卢卡和尉子旭听到动静抬了下头，却只见着个背影，不由困惑地望向后方萧嵛。
　　萧嵛也没朝他们多解释，姿势畏畏缩缩，佝着腰垂着头，狗腿般跟进屋，模样活像个受气小媳妇。
　　“？”卢卡面露疑惑：“怎么回事？”
　　“管他们的……”尉子旭嘟嘟哝哝：“多半是怕我骂他们弄坏遮阳棚吧……”

　　萧嵛进屋后环顾一圈，没看见利兰，估摸着是跑去楼下了，忙又跟上。但待他走完那不算长的十阶楼梯，脚步却迟疑起来。
　　跟上去又能干啥呢？给人添堵？挨顿臭骂？意义何在……
　　可如果不跟上去呢？
　　萧嵛缓缓在楼梯上坐下。
　　不跟上去，就相当于是用逃避来掩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阵子过后，跟利兰的关系会照旧还是疏远，没法预料，但可以猜到几分。
　　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下场，或许在小型城里时，他会觉得一定程度上的疏远是好事，但在此刻，在如此亲近地相处过几个月后的此刻，他百般不愿意。
　　他愿意的是花费一切代价来修复这段关系，无论多难，他都愿意尽全力尝试。
　　胡思乱想间，已到了正午无法外出的时分，楼上传来开门声，方泠叽叽喳喳的小嗓音在此刻显得特别动人。萧嵛稍振精神，瞅了眼他和利兰住的那间地下室，掉头上楼。
　　原本他打算去找方泠诉诉苦听听意见，却在方泠娇红着脸边抱怨诺亚欺负她，边偷摸回头满脸欢喜地寻人时默默闭了嘴。
　　萧嵛此刻对这种情绪异常敏感，他不愿让方泠分神操心他这个没用的哥，更何况让他描述那尴尬的场景他还有些开不了口，再让方泠跟着他一起尴尬，完全没必要。
　　然而其他人选似乎也不合适，一群大老爷们，忙得要死，谁来搭理他的儿女情长。于是他只好暂且沉寂下来，帮方泠折腾午饭。
　　垃圾星可食用的生鲜实在不多，他们最近都是吃各种罐头，现在着手料理的却有一大篮青菜，边柜上甚至放着几个苹果和柑橘，萧嵛颇觉好奇，忍不住问：“这些新鲜蔬果哪来的？”
　　“子旭哥让我们去处理站换的~”方泠兴高采烈地回答：“说是要补充点维生素，怕患什么病~”
　　这倒是个讨好利兰的好机会！萧嵛打着算盘，帮方泠炒完青菜后，打声招呼拿了俩苹果和柑橘，滴溜往楼下跑。
　　接近门口时，他特意放轻脚步，他们的那间房有个朝室内开的百叶窗，他从窗缝里偷瞄，能隐约看到利兰正背对窗躺着，也不知是不是在睡觉。
　　这个时候睡觉有些不合时机，离吃午饭没多久，利兰睡眠又浅，入睡也难，估计多半只是在埋头生闷气。
　　萧嵛盘算完毕，揣着那俩水果悄悄开门，还没来得及摸索到近处，利兰倏的翻起身，语气奇特地问：“干嘛？”
　　“额……”萧嵛被那语气搞得有些怔愣，半晌才喏喏伸手：“吃、吃点水果……”
　　利兰听到这回答也跟着一怔，低头看看，停顿数秒才接上回答：“我苹果过敏。”
　　居然过敏！萧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想把手收回，又犹豫是不是该把柑橘留下，踌躇间，利兰已自行动手拿走了那颗柑橘，边剥边扔给他俩白眼。
　　这举动应该算不太情愿地示好……但总比不示好强！萧嵛长吁一口气，也不敢坐，就这么讨好又略显猥琐地佝腰站着，在旁人看来完全是副试图用水果诱拐小朋友的怪叔叔模样。
　　利兰剥了会儿柑橘，被身边那古怪的眼神瞅得颇不自在，色厉内荏地呵斥道：“看什么看！”
　　萧嵛忙不迭避开眼：“不看不看……”
　　然而这头他避开眼，那头却没打算饶过他：“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倒是萧嵛自行领悟了“那个”的含义，疯狂摆手矢口否认：“没没没没没没没——”
　　奈何他的否认没得到采纳，结巴完“那个”之后，那头异常坚定且恼怒地甩出句：“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净想着那些事！”
　　萧嵛：“啊？”
　　他倒回去细细咂摸了三遍，判定是利兰口误，把“信任”说成了“喜欢”，迫不及待表态：“我、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