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25、第 25 章

　　宇宙船喷射着火焰，缓缓停在宇宙港坚实的地面上。船舱大开，乘客从舷梯鱼贯而下，机甲从宇宙船后方出入口驶出。其中夹杂着架体形不算小的运输型机甲流浪者，表面喷涂有工会的标志，透过可视小窗，里面隐隐透出粉嫩的内饰，同它硬朗的外观极度不符。
　　经过数日周折，六人出逃小分队，终于带着他们的流浪者，从夜皇星来到了渣滓星。
　　刚从恒温的宇宙船上下来，坐在流浪者里的六人就感受到了猛烈的阳光。光线透过可视窗射入，带着些许刺目，使他们忍不住就想眯起眼睛。流浪者自带恒温恒压系统，温度方面他们还感受不到，但光看光线强度，就知外面绝不会凉快。
　　从阴冷的夜皇星来到灼热的渣滓星，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方泠坐在驾驶位上，跟随大部队没头没脑行了半程，遥遥看见出口，忽的顿悟过来：“哥，咱该往哪走啊，你来指挥？”
　　萧嵛也还没摸着头绪，他只在七岁的时候来过宇宙港一次，目的还是坐宇宙船离开，乍然让他分辨清楚方向，难度颇大。
　　尉子旭瞅萧嵛艰难的表情，知道他遇到了困难，便朝方泠指示：“往高处飞一飞。”
　　萧嵛点点头：“嗯，先找处理站，处理站占地面积不小，找到它，我应该能想起回家的路。”
　　方泠依言操作流浪者飞起，其余几人皆凑到可视窗边帮忙寻觅。他们不知道处理站是什么模样，但听萧嵛说面积不小，就挑大个的建筑看。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叠成山尖状的垃圾山，延绵不绝。胡乱堆砌在一起的金属、塑料、饮品罐，废弃的电器、家具，诡异的人偶脑袋，动物的尸体，还有分不清具体是什么的杂物，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群“山”之中，零星有些建筑废墟，它们多半前后通透，能从破口看到里面搭起的塑料帐篷，偶尔有穿着破旧衣裳的人影晃动，整个环境都带有种凄凉之感。
　　“诶处理站！”诺亚很快就叫出声，指着不远处某幢建筑上挂的招牌。
　　“这么近？不会吧。”萧嵛面露犹疑：“不应该啊，我记得处理站旁边没有宇宙港。”
　　“新建的？”
　　“不止一个处理站？”
　　两句用词不同但大致意思相同的话齐齐响起。
　　这就很难办啊！毕竟十几年过去了，发生些改变很有可能。尉子旭只好做决定：“得得得，我们还是先把要处理的东西送去给交接人，然后跟他们打听打听吧。”
　　抠门大当家出发之前自然不会忘记把运送辐射废料的工会任务接下，跟交接人联系确认坐标，很快碰上头，卸完货后，就自来熟地送上一根烟，跟人套起近乎来。
　　其余五个萝卜头饶有兴趣地在流浪者上看大当家忽悠，直忽悠地对方跟他勾肩搭背哥俩好，吞云吐雾约饭约酒，这才告辞别过。
　　待回到流浪者上，看着五张眼巴巴的小脸，尉子旭得瑟万分，大咧咧在椅子上坐下，提供收获的情报。
　　近几年由于联邦呼吁可持续发展，垃圾星上的处理站加到了二十五个，居住人口也有所增多。可要说十几年前的处理站，却也有那么五六个，只不过分布在整个星球上，就显得很孤伶伶。
　　尉子旭边说边拿出张大地图，展示给萧嵛看。萧嵛哪里搞得清，只好愁闷地对着地图上那些标注了处理站的点发呆。旁边利兰瞅了两眼，忽道：“根据路程时间来排查吧。”
　　路程时间？怎么说？五人皆望向他。
　　“小鱼那次从家里到宇宙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用了多长时间？”
　　萧嵛慢悠悠想着，当年……似乎是搭了辆邻居的破车，用时多久？一小时？一个半小时？
　　“不用太精细，大致数据就行。”利兰捞过支笔，拽着地图，满怀希望地望向萧嵛。
　　不需要准确度的话，就往大里算吧……萧嵛接话道：“搭的一辆破车，大约一个半小时。”
　　尉子旭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遂即他又抽抽嘴角：“破车速度……就按四十公里每小时算吧，一个半小时是六十公里。”
　　利兰以宇宙港为中心，在地图上画了个等比半径六十公里的大圆，手很稳，都不用借助工具。
　　萧嵛也终于理解了原理：“接下来是我的步行速度，我每天从家到处理站要走两个小时，估计在七八公里，就按八公里算。”
　　利兰干脆利落地在刚才被大圆圈进来的范围内找处理站，挨个在它们四周画上等比半径八公里的小圆。
　　再排除掉刚才那个距离宇宙港少于十公里的……
　　他们的目标还剩两个。
　　方泠兴奋地竖起两根大拇指：“哇——炫酷！”
　　诺亚嫌弃道：“炫酷啥啊，不就是几道数学题。”
　　方泠霎时换上副委屈表情：“可我都没学过数学……”
　　诺亚大惊，赶忙手足无措地安慰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怪你。”
　　萧嵛：“？我们在小型城不是学过……”
　　尉子旭果断抬掌捂住他的嘴：“闭！”

　　剩下那两个目标，却是无法再排除了，好在数量不多，完全可以两边都去现场看看。
　　这回变成视力欠佳的卢卡驾驶流浪者，其余几个跟麦苗似的齐刷刷趴可视窗边看。他们优先选择的是西边那个，流浪者速度那可比破车快数倍，很快就开到目的地。
　　萧嵛下去转悠几圈，总觉那间处理站跟他记忆中不像，他安慰自己或许这几年有重建，又试着往远跑，依旧找不到感觉。
　　尉子旭见他毫无收获，等了半晌，忍不住把他喊回来。垃圾星的太阳不比其它地方，晒得久点，就会出现灼伤状况，还容易产生各种并发症。现在太阳正往高处升，他们得抓紧时间。
　　卢卡依言慢慢往远开，垃圾山对体形偏大的运输形机甲很不友好，他只能控制流浪者在离地十几米的空中悬浮。萧嵛双眼瞪得贼大，试图发现些蛛丝马迹，然而估计是他们的选择不对，这个处理站点他已然否定了大半。
　　下个目标在东边，是挺长的一段行程，怕赶不上时间，驾驶员换成了方泠。流浪者这庞大的运输机甲在半空中疾速飞掠而过，气势如虹，像只全速出击的游隼。而这回，幸运女神终于站到了他们这边。
　　这间处理站的招牌破旧褪色，看模样很有些年头，萧嵛一眼就咂摸出了自己熟悉的那点感觉，激动地差点直接从流浪者上跳下去。之后那些回家的路，就如同展开的画卷般匹配出来，那些坚韧的建筑废墟还是原样，为数不多的路灯照样挺立，垃圾山依旧无穷无尽，仿佛一切都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
　　“就在前面！”萧嵛抬臂遥指。
　　那是幢五层高的废弃大楼，最高的楼顶已碎穿，五楼的地板直接暴露在阳光下。顶上几层几乎都被各式垃圾堆满，最底下两层却是围上了颜色材质大小各不相同、补丁般的布料。估计是里头住了人，用来遮阳，以及保护隐私。
　　流浪者在不远处停下，大家皆下来往废弃大楼跑，跑近时却又放缓脚步，毕竟十几年过去，谁知里面还是不是老住户。五人减速，萧嵛被簇拥到了最前面，小心翼翼地掀起布料一角，朝内张望。
　　内里的布置已大不同，此刻也没有人在，遮阳布料效果堪忧，反倒使空气憋闷得慌。萧嵛张望两眼，总算发现个眼熟东西。那是他当年给弟弟捡的玩具，蓝黄双色的机甲模型，只有巴掌大小，他看着颜色涂层质量还不错，就给带了回来，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居然还在旧桌板上立着。
　　“是这儿，他们应该还住着。”
　　五人闻言表情顿时雀跃起来，这要是不住这儿了他们还真不知下步该往何处找。日头也快升到最高了，在恰当的时机找到恰当的地方，简直不能更棒！
　　由于此时楼内没人，尉子旭思忖几番，喊他们从流浪者上搬下来两箱水和半箱食物，以及一些生活资源。他记得萧嵛说过这里缺水缺资源，上门做客自然是要带礼物的，也为防止归来的萧嵛父母把他们当贼，吓个好歹出来。
　　时间不多，几人开始来来回回忙碌。他们也算是从科技星球来的，就算带的都是些小东西，比这里的垃圾也好出数倍。再看大楼内里糟糕的情况，真是恨不得大改造一通。
　　萧嵛搬了两趟东西，第二趟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停步对着大楼旁的一棵大树发起呆来。
　　利兰路过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这棵树……”萧嵛腾出手比划两下：“我走的时候才那么点儿粗。”
　　垃圾星由于过分光照，植物本就生长不易，但能长成的植物，生命力必定极其旺盛。这棵树为了适应环境，叶子少且小，树干粗壮，珍惜的水源都储存在肚子里。萧嵛感慨地上下打量，却见利兰望着树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比落在身上的阳光更温暖。
　　“小鱼小时候的树！”
　　“额？”
　　“真好！”
　　真好？哪里好？萧嵛表情困惑地挠挠头，很是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