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18、第 18 章

　　辛苦了二十多个小时，躺到床上时，萧嵛却有些睡不着。
　　那段被打断的对话不停在他脑海中重复，像被施了什么咒，不肯停歇。
　　因为我才从小型城逃出来……因为……我……？
　　他侧过脸偷看躺在身边的利兰，满头金发现在已被染深，不再有那种夺目的灿烂，反过来给挡住的脸增添了几分神秘。然而眉毛还是原来的颜色，睫毛倒是天生偏深些，勉强说得过去，这违和的眉毛……
　　利兰感受到视线，眼帘掀起，让深蓝的眼眸直视对方：“怎么？”
　　“应该再买支眉笔的……”萧嵛下意识把心里话念叨出来，这才惊愕道：“咦？你、你没睡着？”
　　入睡困难症患者利兰同志无奈地耸耸肩。前阵子由于受伤患病等原因，导致他睡觉基本都是昏睡过去，压根没有入睡这个过程。现在身体恢复正常，夜皇星漫长的黑夜就变得格外难熬，忙碌着时感觉还凑合，到躺下睡觉时，心烦意乱思绪驳杂的老毛病果断开始发作。
　　小型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嘛，至少阳台上那张加热沙发就很让人怀念。
　　利兰把脸埋进被子底下，朝身边热乎的地方拱了拱，贴着人肉抱枕闭上眼睛。还未开始酝酿睡意，隔壁忽然传出兴奋的尖叫：“A级！A级！A级！本姑娘是A级！”
　　萧嵛：“……”
　　利兰：“……”
　　地板开始微微震颤，显然是A级姑娘在蹦跳，偶有床架发出的嘎吱声，隔着厚实的砖石墙依旧刺耳。
　　萧嵛羞愧地捂住脸：“方泠大概是疯了。”
　　“可以理解。”利兰冷静道：“你说过她从小不被看重，一下逆袭到拔尖，肯定开心。”
　　话是如此……但吵到小王子睡觉，总归不太好。萧嵛掀开被子意图下床：“我去喊她悠着点。”
　　“不用。”利兰拉住萧嵛，悠悠打了个哈欠。方泠活泼闹腾的动静反倒让他困意丛生，把心头空落落的不踏实感驱得一干二净，家一般的温馨从心底满溢出来，涌入四肢百骸。
　　“就这样睡吧……”

　　令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隔天起来后，方泠的兴奋和激动还在持续。前几天的缩手缩脚谨慎小心也不见了，她以“你们都去过我也想去”为由，嚷嚷着要去黑市长见识，闹得大家头疼不已。
　　“要不就去一趟？”萧嵛架不住妹妹哀怨的小脸：“刚好买支眉笔。”
　　诺亚表示赞同：“我觉得可以去淘个便宜的分型机甲，让方泠逐步开始训练。她的契合度如果不加以利用，那实在有点可惜。”
　　尉子旭顿时崩溃抱头：“老子钱都还没捂热呢！！！”
　　“啊，说到钱。”卢卡抱着自己唯一的资产——那台从地铁站秘密基地里带出，并在被黑心诊所收缴财物的过程中幸存下来的平板电脑：“你们觉得这个怎样？”
　　大家皆往电脑屏幕望去，那上面显示的是则广告，内容如下：
　　【等你来战，无亮星最刺激的拳击擂台！击败基斯，十万元赏金尽数收入囊中！】
　　底下还有个凶神恶煞跨立着的肌肉男，脸上有条丑陋的大伤疤，表情却摆得很倨傲，乍看上去挺有几分搞笑。
　　“十万呢！”卢卡眉飞色舞：“兰哥应该打得过他吧？”
　　广告是静态的，利兰瞅了半晌瞅不出花样，迟疑道：“不知道？”
　　“这是地下黑拳吧？”诺亚这次表示反对：“这不是实力强就能取胜的，人家会使阴招懂不懂，太危险了！”
　　“可是十万够买一架D级运输型机甲流浪者，大家都能开，可以拿来当代步工具，也可以拿来接任务赚钱，对我们很有用。”
　　赚钱二字深深扎进了利兰耳中，想起亏欠尉子旭的那些，他忙直起身子：“我去。”
　　“别啊。”萧嵛急得额头开始冒汗：“都说人家会使阴招，怎么可能打得赢？”
　　利兰表情很坦然：“我也会使阴招啊。”
　　“……”
　　众人对高雅尊贵又天真烂漫的小王子嘴里大言不惭地说出“使阴招”三个字，有那么一秒钟的凌乱。
　　“要不这样吧。”方泠双手击掌：“我们先去当看客瞅瞅情况呗？行就上，不行就撤，这样总可以吧？”
　　稳妥的折中对策让大家连连点头，预先掌握情报也是很关键的一环，俗话说得好，不打无准备之拳嘛！
　　于是商议完毕，卢卡继续留下看家，其余四个带上好奇宝宝方泠，去逛一逛黑市。
　　临出发前，卢卡鬼鬼祟祟地找上尉子旭，递给他一个摄像头。
　　尉子旭：“？”
　　卢卡嘿嘿讪笑：“其实……我也想去……只不过家里总得留人……”
　　尉子旭听他称这儿为家，鬼使神差的就接下了那个摄像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卢卡又道：“所以你帮我全程录像呗？”
　　录你二大爷！尉子旭狠撸一把卢卡的头毛，然后把摄像头揣进怀里。
　　看在你可怜巴巴的份上，就满足你这回！

　　第三次光顾黑市，尉子旭感觉自己简直可称得上轻车熟路。他记得几个货物比较新奇可爱的小摊，适合方泠这年纪的女孩子逛，当然正事也没忘，眉笔很快到手，搞个分型机甲却有难度。
　　太老旧的已跟当下主流脱节，就算买来练习也没多大意义。但款式新的价格昂贵，他们虽说有点儿闲钱，也远不够挥霍，只能望机兴叹。
　　“还是去看看那个黑拳吧？”方泠懂事地掉转话头圆场。从小到大，她都是习惯妥协、退让的那个，也正是她这种性格，让萧嵛和尉子旭都舍不得留她在小型城里。没有他们的照拂，那些吃人的怪物还能主动躲避开，那些吃人的人呢？会把老实的猎物撕成碎片，一口一口吞下。
　　“对，看黑拳吧。”尉子旭知道自己即使纠结在这儿也没法满足方泠的需求，干脆改变当下重点。
　　黑拳擂台所在的建筑位于交易所附近，先前倒是没去近处瞅过，只遥遥观望，也能看出那幢建筑不同寻常。它高三层，比不上交易所的五层，但比附近的棚户小摊高出一大截。外观不像寻常房屋被植物爬满，它的墙体上遍布令人看不明白的街头涂鸦，扭曲的人脸、十字架和骷髅、各种下流词汇，在热闹的场景中平添几分荒诞。
　　而这荒诞的建筑入口处，居然都是些穿着奢华打扮靓丽的男女在进出，另有小侍态度恭敬地招待着。附近平民反倒面露惧色，避而远之，就像里面有什么骇人的东西，随时会冲出来肆虐。
　　神奇的场景……
　　五人蹲在角落静静观察，进出的客人那档次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之前设想的随便进去当看客似乎并不那么容易，鬼知道有什么特殊讲究。
　　“怎么办？”诺亚问：“要不要试着进？”
　　“拉个当地人问问情况？”尉子旭挑了个畏手畏脚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中年男子，上前一通交谈，回来朝四人挥手：“普通看客从侧门进，票价很贵。”
　　“贵就贵吧，钱可以再赚嘛。”诺亚嬉笑着揽住方泠的肩膀：“让我们泠泠姑娘去体验一次呗。”
　　方泠刚生出几分被重视的感动，紧接着被诺亚沉重的长胳膊压得肩头一沉差点摔倒，登时就很想打他。
　　萧嵛没啥意见，或者说他也偏向于诺亚说的让方泠开心体验，只不过财政掌握在尉子旭手上，他还“欠”着尉子旭那么多“债”，不敢发表意见。
　　“成，那就去吧。”尉子旭嗦着牙把钱塞给利兰：“你，跑腿去！”
　　三层建筑的侧面有个不起眼的售票厅，从侧门进入，跟那些正门进的富豪看客是两条路线，座位自然也大不同。
　　视野最好的位置，有靠背有扶手有软垫，甚至有放饮料和点心的小桌，名媛和公子哥互相攀谈，简直像是在开贵族交际会。
　　普通看客的位置，只是些脏兮兮的台阶，没有固定编号，大家挤搡成一片，多数都是满嘴酒气体味熏天的男人，也有些打扮裸露的女人，新进来的五人跟他们一对比，纯洁得就像小白兔。
　　尉子旭忙把方泠护在胳肢窝下，顺便推推其他人：“都装得凶点，那谁，头套带了没？戴上！”
　　幸好利兰为防万一把头套随身带着，当即罩脸上装出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五人找了个角落，在脏乱的台阶上坐下看热闹。
　　场地正中央是个面积挺大的拳击台，四周却没有角柱和围绳，代替它们的是从头封到脚的铁丝网，另有两条从两边延伸至拳击台的通道，同样也封着铁丝网，警卫在铁丝网外严阵以待，架势颇大。
　　“拳击是这样的吗？”方泠被四个男人夹在中间，探头探脑张望：“怎么感觉跟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
　　“是不一样。”利兰点点头。
　　“这是地下黑拳！”尉子旭满脸见多识广的自豪：“这种拳击基本没有规则，招式越残忍越叫座，把对手打死打残才算赢。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底下还有那么多权贵观看，当然得把场地都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