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17、第 17 章

　　好不容易送走凶神恶煞的佣兵团，赛缪尔顾不得心疼那些沿途被砸烂的杯碗，忙招呼饭馆伙计拿钱过来给四人结账。
　　“剩下的活不用干了，赶紧拿钱走。算我求求你们，千万别再来我饭馆里了，成不？”
　　尉子旭捧着一把白珍珠和塞过来的三千块钱满头雾水，闹那么难看他还以为老板会克扣他们工钱，没想到却是供瘟神般把他们供出去，眼神中甚至带着丝畏惧。他领着三个同样迷茫的家伙走出饭馆，恍惚了半道，才逐渐明白过来。
　　饭馆这样吃喝休闲的地方喜欢息事宁人，最怕的就是什么闹事高手，就算有苗头，也绝对要掐死在襁褓内。赛缪尔估计从佣兵头子的表现中咂摸出他们四人中有人实力不俗，为免出现斗殴事件，宁可预先花钱消灾。
　　否则再来几波类似情况，或者佣兵头子气不过杀个回马枪，饭馆生意还做不做？
　　总而言之，这笔钱拿得不是很心安，但真是够他们用好久了。十六颗白珍珠估计就够吃好几个月，还有三千块现金，流通货币可比珍珠更方便，囊中充足，尉子旭相当满意。他看了眼时间，离天亮还有两小时，干脆也不多折腾，带着三人沿黑市小摊边逛边买东西。
　　地理和环境因素，小楼到黑市并不太方便，尉子旭买了些水、罐头和耐储压缩干粮，带回去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他牢记着得买支染发膏，把他们之中那个异常显眼的家伙好好藏起来。
　　其他几个从没独立生活过的家伙哪会想那么多，逛街逛得那叫一个开心，要不是尉子旭管着钱，说不定现在手上已经大包小包拿满了新奇玩意。
　　“悠着点！”尉子旭牢牢握着他们的财产，依旧不放心地叮嘱：“别给我惹事，什么东西都不准买！”
　　三人左耳进右耳出，逛得兴高采烈，压根没搭理他。
　　憋闷的黑头套也没减弱利兰游玩的兴致，眼前五花八门的商品，绝大多数在他生命中都从未出现过，好奇心如春草般疯长，又被勉力克制。终于，在看到某物时，他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唔？”。
　　尉子旭的心立马跟着他的声音漏跳一拍，条件反射压低嗓门警告他：“又想干什么！”
　　利兰循着警告声歪了下脑袋，抬手遥指：“那个。”
　　那是个塑料小盒，被上方其它商品掩盖着，只露出小半个LOGO。尉子旭看着眼生，诺亚却似乎也认识，同样“唔？”了一声。
　　萧嵛好奇问：“是什么？”
　　“很古老的契合度测试仪。”诺亚解释道：“准确度只能到等级，十几年前就被淘汰掉的货色。”
　　“我小的时候见过。”利兰跟着补充。
　　萧嵛傻愣愣盯着瞅了几眼，兀的恍然大悟：“哦——可以拿给方泠测！”
　　虽说各大星球都有契合度测试点，但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又没身份证明，重点是万一测个高等级出来，方泠也会变成块鲜嫩多汁的肉，众多势力竞相争夺。考量之下，似乎自己动手测是最好的，只要知道个等级，也并不需要精确到具体数值。
　　手握财政的老油条尉子旭上前跟摊主讨价还价，他心里有底，十几年前淘汰的东西能值几个钱，摊主很快败下阵来，乖乖奉上测试仪，并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哈！哈！哈！”尉子旭仰头大笑三声，得意洋洋地扛着测试仪道：“回家！”

　　回到小楼时，方泠和卢卡已经做了一桌菜，香味和灯光齐齐从楼内透出，让四个归来的劳力从头舒坦到脚。
　　没想到如此平常的小事也会使心情愉悦到这种程度，这是在小型城里从来体会不到的，是自由的光亮和醇香。
　　打开门的瞬间，里面两张殷切期盼的脸，外面四张温暖柔和的脸，眼神在同个维度中交织，就像张紧密连结的网。
　　“摄像头。”尉子旭率先把右手提着的东西扔给卢卡。出发前卢卡曾说这附近不太平，让他想办法弄两个，被他以“老子穷得连擦屁纸都没有”含糊带过，回来时钱囊充盈，他便顺手买了。
　　“哥！”方泠欢蹦乱跳过来找萧嵛，半道被诺亚拦下。
　　“给你这个。”
　　“是什么……？”方泠好奇地摇摇塑料小盒，侧耳听声。
　　“契合度测试仪。”诺亚抱胸站在她身边给她讲解：“很老旧的那种，不过够用。你不是从来没测过吗？”
　　“哦——”方泠了然点头：“哼，本姑娘肯定能到B级，开开高级机甲不在话下！”
　　诺亚学着她的模样一昂首：“哼，本帅哥肯定能到A级，开开特级机甲不在话下！”
　　方泠气得狠狠跺脚：“你讨厌！”
　　萧嵛望着方泠和诺亚逗逼式的互动面露微笑，垂头看见手里的染发膏，朝利兰征求道：“我给你染？”
　　“好啊。”利兰摘下黑头套，甩甩那头太阳色的乱发：“吃完饭吧。”
　　闹腾完的六人挨个围坐到桌边。夜皇星没有高大的乔木，家具都用石材或金属制成，小楼的餐桌也同样。为防菜肴变冷，方泠特意铺上了厚实的桌布，桌布的颜色和花纹很是美丽，透露着小女生可爱的一面。
　　菜色是普通的家庭料理，方泠以前在自己家时，大约四五岁就开始学做饭，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味道和食物安全绝对可以保证。六人吃得唏哩呼噜，两个A级完全没了小型城里那种高冷的形象，抢肉片抢得比谁都欢，就好像是大家庭里最吵闹的两个小孩。
　　热热闹闹吃完一顿饭，大家各自忙碌，卢卡死乞白赖让尉子旭帮他干体力活安装摄像头，诺亚带着方泠研究那台契合度测试仪，利兰则是牵着萧嵛钻进了卫生间。
　　别想歪，他们只是去染发而已。
　　萧嵛对于如何染发还是个新手，拿染发膏的说明书研究了许久，这才战战兢兢开始着手。尉子旭买的是黑色染发膏，但直接染颜色会太深，使整头头发像假发，所以得先调色。他把握不好量，三番五次问利兰意见，利兰就更茫然了，两人吭哧折腾半晌，终于开始往脑袋上涂。
　　一缕一缕，金黄被灰黑覆盖，使柔软染上种柔韧。萧嵛从未如此细致地感受过利兰的头发，跟自己的触感不同，细、软，像某种动物幼崽的毛。每一缕金发裹上染发膏时，他的心底总会漫出种说不上的难受，心疼？不舍？反正挺复杂。
　　染发的时间漫长，萧嵛染完半边，换边的时候看到另一边还保持着原样的金色，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那啥……你为什么要从小型城逃出来？”
　　利兰动作一滞，幽幽回头瞪他：“你说呢？”
　　我哪知道啊……萧嵛把玩着染发膏，眼神飘忽。
　　他有几个猜想，比如小王子实际过得不好一直遭受虐待，但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似乎并没有这种迹象。又或者是，小王子寂寞了想找寻自己的亲人，但一路走来又完全不曾有这样的话题出现。
　　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小王子调皮想跑出来玩吧？
　　萧嵛这般想着，嘴上也断断续续絮叨：“嗯……等、等你玩够之后，还是要回小型城的吧？他们那么宝贝你，想必不会太苛责的，外、外面流浪太苦，你没必要……”
　　“你也这么讨厌我吗？”
　　突然的问话，打断了萧嵛的思路，他犹疑地“啊？”了一声，显然没跟上节奏。
　　“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连你也巴不得甩脱我吗？”
　　利兰斜向后仰着脸，深黑色的发缕沿着脸颊的弯度，睫毛和眉毛还是金色，衬着蓝眼睛，有种奇妙的和谐。
　　萧嵛差点没把自己的脖子摇断：“不、不讨厌！当然不讨厌！”
　　我喜、喜欢你还来不及啊！他的内心在高耸入云的峰顶咆哮，脚底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碎石不断滑落，就像要崩塌。
　　利兰沉默地看着萧嵛，似乎能看清萧嵛内心所处的险恶位置。推一把，还是拉一把，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于是，他义无反顾地伸出手，把那摇摇欲坠的人影拉了回来。
　　“我是因为你才从小型城逃出来的。”
　　“……咦？！”
　　萧嵛的“咦”字尾音尚未消散，外面客厅传来诺亚的一声大叫：“卧槽！！！”
　　什么情况？卫生间里的两人皆警觉地转向客厅方向，带着满头满手的染发膏起身跑出去，无需出声问，他们已然看到那台契合度测试仪在抽风般狂闪金光。方泠困惑的小脸被金光闪得透出种呆滞，活像受惊过度来不及作出表情的小猫咪。
　　萧嵛大骇，以为是仪器太过老旧出了故障，正想冲过去救妹妹，却听利兰倒抽着冷气喃喃道：“A级……”
　　A级？
　　A级？！
　　萧嵛反应过来，正准备狂奔的关节咔哒一响，高壮的身躯打了个趔趄，差点歪倒扑在沙发上。
　　四周围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骄傲和蛋疼几乎同时在脸上浮现，就像是突然在家里找到个埋没了十七年、价值连城的宝贝，然而却并没有足够的能力给它最好的保护。
　　方泠的契合度达A级……
　　“草……”良久，尉子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好没去契合度测试点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