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16、第 16 章

　　“我老黑今天就撂话在这里，但凡‘掷珠’比我多的，这些珠子都归他，我再另包他一个月好吃好喝好烟抽！愿赌服输啊！”
　　黑壮汉子嗵的往刚被修剪齐整的草地上掼下一张桌子，又拿出个空酒瓶，以及一皮袋晶莹润泽的白色珍珠。
　　那皮袋不大，随身系在腰间可以当零钱袋使用，里面的珍珠却是颗颗晶亮诱人，虽称不上绝世，但也价值不菲。
　　看热闹四人组忙小声讨论。
　　“‘掷珠’是什么？”
　　“不知道……估计是他们佣兵团里自己的黑话？”
　　“感觉像是某种比赛？”
　　“那珍珠值多少钱？”
　　尉子旭默默转向开口就钱很是俗气的利兰：“小王子你又想折腾啥？”
　　利兰无辜摊手，就着被黑头套罩住整个脑袋的场景，显得有几分无厘头。
　　这头说话间，那头也很快有人应战。只见老黑嘚瑟地咧嘴歪笑，拎起放在身边的一只硕大的机械手臂，伸手进内，那相贴之处数根生物神经循着老黑的手臂覆上，僵硬的机械手臂咔嚓活动起来。
　　“喔——”诺亚恍然大悟：“是分型机甲。”
　　萧嵛听着诺亚的解释，也明白过来。分型机甲，相当于就是把机甲拆成了无数个部分，专门用于某些场景。比如拿取在高温中的物体、快速通过火场等都会用到，较多用于消防类，或者冶金制造类。
　　分型机甲对契合度的要求极低，当然，操作上还是会受契合度影响。之前D级区里就有，只不过有权使用的都是些混到高位的老油条，普通D级人员只能羡慕嫉妒。
　　而那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掷珠”，其实是佣兵团里打发时间的竞技小游戏。戴上分型机甲的机械手臂后，拈起细小的珍珠，再扔进瓶口同样细小的空酒瓶内，限定时间谁投得多就获胜。
　　相当无聊的小游戏，但那群大老粗玩得真叫一个热火朝天。那张可怜小桌在壮汉们的推搡下摇摇欲坠，桌脚歪斜，显然命不久矣。
　　老黑应该是佣兵团里契合度数一数二的好手，再加经常接触那支机械手臂，对其很是熟悉。小珠和小口没难倒他，几局下来，他投进的数量皆遥遥领先对手，满面春风，得意非凡。
　　看热闹的两个A级却看得相当明了，老黑的契合度大约在75%到80%之间，典型的C级契合度。经过自我锻炼之后，准头不错，但速度慢得发指。
　　“我好想上去比一把……”诺亚遥望着那袋珍珠直流口水。
　　尉子旭忙拦他：“人家佣兵团自己内部的比试，你掺什么脚。”
　　利兰提议道：“我去比？我戴着头套，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你是谁跟是不是自己内部人完全两码事好吗！尉子旭正想抽他，却见老黑主动拖过皱着脸围观的赛缪尔，高声嚷嚷：“老板也来试试啊！这一袋珍珠可够抵你好几个月的营业额！”
　　尉子旭顿时感觉身边的两个A级都蠢蠢欲动起来。
　　这头两个A级巴不得上场，那头赛缪尔则是苦不堪言。他一介普通商人哪可能比得过嗜斗成性的雇佣兵，那机械手臂套上之后重得他直龇牙，抬起来都难，更别说“掷珠”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不小心砸坏机械手臂，会不会被反咬着要赔偿，到时候别说酒菜钱收不着，还得倒贴。
　　赛缪尔随便糊弄几下火速败下阵来，陪着笑嘴里直道“比不过比不过”，脚底抹油，哧溜跑得比谁都快。老黑吆喝着“还有谁还有谁”，那小人得志的模样，足够欠扁。
　　看热闹四人组激烈争论中。
　　“上吧上吧，你看他们都不管是不是自己人。”
　　“那是知道对方肯定输！你要赢了你看他们管不管！”
　　“那我们去找老板来当裁判？”
　　“想啥呢！没看老板吓个半死那模样，你找他当裁判，他逃还来不及！”
　　老黑半天不见有人再上，意犹未尽地四处张望，想找个软柿子捏。忽见角落处有四人鬼鬼祟祟窸窸窣窣，大喇惯了的他当即不满道：“看啥看！有本事过来正面杠！”
　　诺亚喜形于色：“你看！他都主动叫我们上！”
　　尉子旭无力地垮下肩膀：“草……”他左右望望，觉得还是利兰的扮相比较不容易暴露，便把这刺客模样的家伙往前推：“你去，悠着点，别搞太夸张。”
　　利兰发现自己似乎被尉子旭认可了一次，心情不可谓不愉快。这一路出逃走来，尉子旭对他的嫌弃可是毫不掩饰，就差当场骂滚滚滚。而现在，这份嫌弃终于转变成了信任，转变成了托付，怎能不让他喜悦。
　　小王子面带微笑上场，虽然被乌漆嘛黑的头套遮着看不出来，但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面对一群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雇佣兵他也不怵，坦然接过老黑的机械手臂戴上。
　　经过刚才几轮观察，他知道老黑“掷珠”的区间大约在十二至十四粒，这数据跟C级契合度也匹配，总体来说，很难再有突破性的超越。于是他决定把自己的成绩定在十六粒，为使场景显得逼真，他还故意放慢节奏，把第十六粒正巧卡在倒计时归零时，透出几分运气因素，装得那叫一个纯天然。
　　十六粒白珍珠可值不少钱！老黑果不其然急了，额头冷汗直冒，机械手臂易手后一声不吭，闷头就开始拈珠子。
　　然而他的先天限制摆在那儿，他的确把自己的水平发挥到了最佳，甚至还超出些许，扔进了十五粒，但就这“丁点”差距，却是胜负的分水岭。
　　那群雇佣兵嘈杂的声音顿止，整片场地寂静得可怕。
　　“运气好，运气好。”尉子旭忙过来帮利兰打哈哈。这场毕竟是利兰先比，老黑追击，对方总没立场说他们是故意的。
　　他料的没错，对方也要面子，果然没腆着脸说他们是故意的，但却是揪住了另一点不放。
　　“这小子谁啊！遮遮掩掩不敢见人，藏的什么阴谋？有本事把头套摘了！”
　　尉子旭正准备救场，利兰已冷静地回答道：“我从小脸部被烧伤，所以习惯戴头套挡脸。”
　　小王子撒谎还挺顺溜……尉子旭嘴角抽搐两下，默默闭嘴。
　　老黑从以“丁点”差距惜败之后就脸色铁青沉默不言，任由他的同伴们闹腾。他的确觉得耻辱，这项由他发明出来的消遣小游戏，他可从来没败过。但他也知道，人外有人，自己的契合度并不算顶尖，肯定会有遭遇高手的那天。只是当失败真的降临之时，习惯了享受胜利的他，又如何那么快就把心情调适过来。
　　终于，他咬着后槽牙道：“愿赌服输！”
　　那袋他屯了数年之久、闲暇时必粒粒细数的白珍珠，被他割肉般倒出十六粒，重重放到对方掌心。
　　利兰果断把它们转交给大当家尉子旭，两人正欲离开，人群后兀的传出声：“等等！”
　　佣兵头子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这群精力过剩的手下。老黑，在他身边待的那可不止两三年，他对老黑的水准了解极其透彻，临近B级契合度，在团里能力拔尖，对自己的本职更是熟练。这样的老黑，却输给个莫名其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子，只有一个可能性——对方的契合度绝对已至B级。
　　B级契合度对于他们这种规模中下的佣兵团来说，那可是珍稀人才，去哪儿都被抢着要，而对方却在做扫地除草运垃圾这种低级活，他作为团里的头子，能不动心思？
　　那句“等等”就这样突然但不突兀地冒了出来。
　　佣兵头子没犹豫，紧接着就开始拉拢：“兄弟，愿不愿意加入我们佣兵团？”
　　擦！这样都能引起注意！尉子旭头疼得直想朝地上猛磕。他还特意叮嘱过利兰别搞太夸张，利兰也的确收敛万分，然而，依旧躲不过某些人敏锐的眼神。
　　“嗬嗬嗬。”尉子旭尴尬地笑笑：“真不好意思啊，我们没打算加入佣兵团。”
　　佣兵头子刚才看那个蒙面男把白珍珠都上交给胡渣男的举动，就猜出那四人中胡渣男是头目，但他不死心，还是想拼着劲问一把。
　　“我可以给你很优渥的条件，团里的三把手……不，二把手怎么样？”
　　利兰瞅了尉子旭一眼，见尉子旭面露无奈，甩给他个让他自己回答的表情，便不亢不卑道：“不用了，谢谢。”
　　佣兵团里现任的二把手当即不爽大叫：“给脸不要脸啊！”他可是任凭头子把他的地位往下降都没吭声，想着收个高手他主动让位也可。不料对方压根没把这个他打拼多年的地位放在眼里，这口气梗在胸口，憋得他不爆发难受。
　　萧嵛和诺亚见势不妙迅速过来撑场面，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两拨人人数有巨大差距，四人心底打鼓，但坚决不肯退却。
　　总不能把小王子拱手让给他们吧！
　　此时此刻，最忧心忡忡的人冲了上来，饭馆老板赛缪尔哭丧着脸拉住佣兵头子：“哥，哥给个面子，我拖家带口的不容易……”
　　这话起了点作用，佣兵头子想到先前跟赛缪尔的保证，又看看自己手下这幅输不起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维持交情，顺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呸，老子也不稀罕强扭的瓜，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