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12、第 12 章

　　两人回到驾驶区时，正是卢卡准备第二次空间跳跃的时候，大家都在紧张，听见他们过来的动静，仅回头满含深意地朝他们笑笑，没多说话。
　　萧嵛暗暗扶着利兰在乘坐区舒适绵软的圆形软椅上坐下，犹豫片刻，低头凑过去耳语：“要给你拿点什么吗？”
　　“不用。”利兰颔首示意：“我休息会儿，他们如果问，你就说我在睡觉，让他们不要打扰我。”
　　这不算太难。萧嵛仔细掂量着，觉得自己能搞定。圆形软椅虽然舒服，但没地方搁腿躺平，他小跑着搬过来左右两张，拼接成够人蜷身横躺的小台，献宝般道：“躺下休息吧！”

　　宇宙艇成功进行了两次空间跳跃，这样，便给追兵的搜寻难度增加了数百倍，除非倒霉到一定境界，就不信还能被找着。
　　余下的就是朝尉子旭早早定好的星球飞，去找他的一个哥们。那里有钱有住所，甚至还有哥们给搞的身份卡，他们可以变成完全不同的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空间跳跃点离那颗星球很有些距离，估计还得再飞行两天，大家忙碌一宿，从紧张中缓和下来，纷纷觉得饥渴又疲惫。
　　“我又饿又累……”方泠搓着自己的胃部：“到底是该躺下睡觉还是该饱餐一顿？”
　　诺亚伸着懒腰转身，兀的哑然失笑：“利兰倒好，呶，已经睡着了。”
　　萧嵛眼见诺亚把注意力放过来，如临大敌般握紧拳头，生怕发生什么自己没法处理的情况惊醒利兰。
　　诺亚当即惊了：“哇噻，我就看利兰两眼，你这是要生吃了我吗？”
　　眼看大家的视线都因诺亚这句话若有似无瞟来，萧嵛又紧张得开始吭哧吭哧，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像颗熟透的西红柿。
　　方泠跳步过去猛抽诺亚：“你又欺负我哥干啥！”
　　诺亚嗷的惨叫一声，反向抗议：“什么叫又，我啥时候欺负过他！”
　　方泠略作思索，发现她是不由自主代入了自己，才觉得诺亚老是在欺负人。她刚想道歉，又觉不对，难道自己就能随便被欺负么！于是，到嘴边的话一转：“让你老欺负我！”
　　诺亚：“？？？”
　　尉子旭边开宇宙艇，边听他们拌嘴，总觉自己带着群幼稚的小朋友，也不是在逃命，而是去郊游。环顾下来，居然是身边这个会黑客技术的幼齿小个子最靠谱，不由唏嘘。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家二人成组，各自折腾，萧嵛见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轻吁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量利兰的脸。
　　没被吵醒，很好。
　　他继续蹲回原位，安静地守着，像条忠心耿耿的大狗。他想触碰“主人”，心底的敬畏却抑止着他的冲动，使他克制、自制。
　　时间渐渐过去，方泠拿来些罐头吃食和水分给大家，又打着哈欠去卧铺睡觉，其余几人都选择在驾驶区待着，以便随时应对变故。
　　此时离他们从秘密基地出发已过去十个多小时，中途劳顿不说，精神上也颇受折磨。萧嵛吃完罐头后困得直磕头，忍不住靠上圆椅轻轻打瞌睡，他不忘留几分警惕，放了只手在利兰身边，只要对方稍有动弹，他就能察觉。
　　迷糊着休息了没多久，他突然感觉到手边有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坐直，发现利兰的脸色似乎白得有些不对劲。他心下大惊，却又不敢声张，纠结着轻推两把小声叫：“利、利兰，你还好吧？”
　　此时此刻，吵醒已不是重点，他迫切需要确定利兰没事。
　　让他惶恐的是利兰并没有醒，更没有回应他的呼叫。他连忙再次重复动作，终于盼得利兰睁眼，欣喜之中刚想说话，却见利兰眉头猛皱，头微侧，唔的呛出一口血！
　　血！萧嵛骇得差点没直接跪下，眼见那黑红的血渍沿着圆凳往下淌，他下意识哆哆嗦嗦伸手去接。血液还带着人体的温度，触及萧嵛冷汗直冒的手心，彷如烙铁般烫得他猛打激灵。他完全忘了要低调，要装作若无其事，整个人抽风般扑过去大喊：“利兰！利兰！利兰！”
　　他抓住利兰的双肩，眼中是无尽的惊惧和无措。悔恨如大山般朝他压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无知的强盗，强行把从小被呵护在温室里的娇贵花朵带出来，却完全不会照料，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凋谢。
　　不应该，不应该……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远观也好，远离也好，为什么非要把他卷入这场要命的奔波？
　　理智在全线崩塌，萧嵛脑海中只剩一个毫无逻辑的念头：抱着！抱紧！死死抱住！
　　什么都不能抢走他的生命！他是我的，是我的花朵，是我的王子，是我的神祇！

　　尉子旭在听到萧嵛崩溃大喊时就已敏锐地察觉到出事了，他本想转身朝那儿跑，但他的理智可没崩塌，知道自己过去毫无用处，忙呼唤身边的卢卡：“你快去看看小王子，好像不太对劲。艇由我来开。”
　　“哦好。”卢卡把平板电脑和操纵杆易手给他，没跑几步，立马尖叫出声：“我的妈呀！”
　　尉子旭匆忙回头，看见卢卡也跟疯了般冲过去扑倒，嘴角一抽，默默拧回头，瞟见操作台上吃剩的空罐头，赶紧拿起来扔向在旁睡觉的诺亚。诺亚酣睡中途被砸醒，懵然抬头，紧接着同样被尉子旭指使去看利兰。
　　而此刻，卢卡正在焦灼地自问：“怎么会突然这样？没可能啊！”
　　诺亚打着哈欠往那儿走，半道看清状况，顿时把半个哈欠憋了回去，匆忙蹲倒身子追问：“这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
　　诺亚左右看看，看到萧嵛青着张脸在发呆，再联想起先前利兰莫名唤他去接的举动，猜测出几分，气得猛踹他：“快点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想害死他啊！”
　　萧嵛表情呆滞地趔趄倒地，那句害死利兰的恐怖指责终于让他清醒过来，慌忙交代出事实：“他、他说他左臂动不了没知觉，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
　　“左臂动不了没知觉？”卢卡这两年的工作可是让他学了不少医学知识，虽不及正规医生那么熟练，但以他对利兰生理指标的熟悉程度，简单的推理判断能力还是过关的：“跟那几架机甲对打时他被击中的部位是不是左肩？伤处？”
　　诺亚是亲眼见证的当事人，当时只顾担心机甲会不会爆炸没仔细深思，现在再回想，肯定地点头道：“对！”
　　“是血栓。”卢卡得到回复，对自己的判断更确定几分：“他前几天有伤到血管，伤处形成小血栓，本不会有问题，但后来那击让血栓脱落了，可能沿着血管流到肺部，造成了肺栓塞。”
　　萧嵛结巴道：“那、那该怎么……”
　　卢卡没搭理这结巴，顾自昂头朝尉子旭喊：“子旭哥，艇里的医务室有溶栓药吗？”
　　尉子旭忙着开宇宙艇，只听见只字片语，骂骂咧咧道：“我特码哪知道什么什么药，你自个儿看去！”
　　诺亚知道这时候卢卡不方便离开利兰身边，主动请缨：“我去找，你看着他。”
　　卢卡得到靠谱的帮助心下大慰，又看见傻乎乎的萧嵛，按捺着把他踹开的冲动，挤到中间查看利兰的情况。没动几下，利兰又开始咯血，卢卡有些慌神，踌躇两秒，果断跑向尉子旭。
　　“子旭哥，这样不行的，就算用了溶栓药他也会很危险。我们得改变航道，去最近的有医疗资源的星球！”
　　尉子旭前面没大听清，现在乍听说要改变航道，气得差点跳脚：“开什么玩笑！知道我花多大力气安排的线路吗！说变就变你当是私人旅游团啊！”
　　各方面困难重重，卢卡也焦躁起来：“溶栓后三天是危险期，他又有出血情况，没有充足的医疗资源他会死的！”
　　一直处于呆滞神游状态的萧嵛在此刻朝尉子旭反身扑来：“哥，我求你了哥，我尽全力补偿给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这一次，求你带他去医院哥！！！”
　　尉子旭猝不及防，对着那几个莫名闯入计划的A级尚还硬得起心肠，但对着自己亲如兄弟的萧嵛，对着他那张汗泪交织的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嵛为了该死的小王子，可以惜命到抠搜，亦可以不要命到无私。尉子旭深切明白这点，这也是他感到无力的原因。
　　但凡有丝毫办法，他也不可能拖三年多时间才把萧嵛从小型城里劝出来。
　　“老子这辈子真是折你手上了！”他咬牙切齿，抬起空着的脚猛踹卢卡屁股：“变道！特码的变道！给老子找最近的星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