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11、第 11 章

　　“哪儿？”利兰的声音从宇宙艇公放喇叭中传出。他的机甲因为紧贴着宇宙艇的姿势，视线和扫描系统都有些受阻。
　　“五到七点方向，扇形排列，中间一架炙目，其余四架翼矢。”卢卡快速汇报着：“天啊！他们发来讯息，要求我们减速接受舱内检查。”
　　“这么说他们只是起疑心，还不确定是我们咯？”诺亚道：“不然还检个屁的查，肯定直冲过来，能多快就多快。”
　　利兰沉默数秒，换了个问题：“加到最高速还需要多久？”
　　这回是深谙宇宙艇性能的尉子旭回答他：“十七分钟。”
　　这个加速时间对于宇宙艇来说已经相当快了，但如果对手是机甲，那又另说。十七分钟，足够以速度见长的翼矢和炙目来个两三批。
　　诺亚若有所思：“利兰，要不要先灭一波？”
　　“不行。”利兰的声音充满不赞同：“五架，我只有一把光枪，没把握在他们发出求救信号前全数歼灭。”
　　“不还有我么。”诺亚左臂抓着起落架藏身，右臂挥舞展示那把惨不忍睹的小光枪。
　　艇内艇外一片寂静，完全没人想搭理他。
　　片刻后，卢卡结巴道：“那那那、我们怎么办？”
　　诺亚咧咧嘴：“我就说嘛……”
　　“严肃点啊！”艇内方泠握紧小拳头气恼道：“我们在逃命诶！后面是追兵诶！有点要丧命的意识行不行！”
　　女士开口责备，诺亚果断闭了嘴。通讯频道中又安静下来，随后，利兰犹豫的声音传出：“似乎也……没有其它办法。”
　　“嘎哈哈哈！”诺亚忍不住仰头狂笑三声，得瑟道：“来吧来吧！我负责五点钟方向那架翼矢，其它的归你！”
　　众人皆无奈，却又不得不照做。艇内四人纷纷抓住附近的扶手固定身形，以免遭遇反击时被震飞，艇外两人互相打手势，同时从藏身的艇身下飞出，光枪激射！
　　四道粗实的光束几乎在一秒内洞穿了对面四架光甲，一道细得没眼看的光束准确命中最左边那架，然而能级实在是太小，没能穿透装甲层，仅在上面留下个颇深的钻孔。
　　诺亚响亮地咒骂一声，对面的反应却也不慢，反击瞬时袭来！
　　强抢机甲留下的契合度后遗症在这种时候简直要命，平常随随便便就能闪开的糊烂射击，现在却成了无法逾越的沟壑。诺亚挣扎着想进行规避，机甲上那些繁多的辅助引擎却不听他使唤，勉强做出个侧翻的姿势，也并不能完全避开射击光束。
　　还是托大了啊……
　　正当他捉急之际，他身边的另一架翼矢轻缈一闪，准确地挡在他前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个愣神，射来的光束已然击中那架翼矢的左肩！
　　通讯频道内利兰的痛哼声几乎同时传出，而就算如此，他还是在瞬间给予了对面残留的那架机甲足够的反击力量。
　　可千万别爆炸啊！！！
　　不止是诺亚，宇宙艇内所有隔着屏幕上看到这幕的人内心都在疯狂祈祷。
　　当然，他们祈祷的对象是利兰的那架翼矢。至于对面那架？炸得越璀璨越好谢谢。
　　三秒后，安安静静无事发生。宇宙艇内的四人互相张望，惊魂未定，方泠小心握住通讯器询问：“你们没事吧？”
　　诺亚喘了口粗气：“没事。”
　　利兰轻描淡写道：“左臂废了。”
　　“废了？？？”
　　“废了！！！”
　　音调语气各不相同的反问和感叹席卷而来，利兰偏过头扯扯嘴角，纠正说辞：“抱歉口误，是翼矢的左臂废了。”
　　擦，吓死人了！
　　众人群情激奋，想边拥抱小王子边狠揍他。
　　诺亚向艇内打听：“他们没来得及发出求救信号吧？”
　　“没有。”卢卡忙碌地检查着各个频道：“看来那群人的反应速度没我们想象中那么快。机甲失联的被动警报系统也早就被我黑了，除非他们指挥部有神人坐镇，能在十分钟内发现异常并马上派大批机甲追来。”
　　尉子旭半打趣半感慨：“为了逮小王子，也不是没可能啊。”
　　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正准备进宇宙艇的两架翼矢霎时停下动作，思忖两秒，决定再巡逻十分钟。
　　十分钟后，寂静无声，唯独漆黑的宇宙包裹着他们，繁星在看得见摸不着的远处，自由在看不见摸得着的前方。
　　“回来吧。”卢卡抓过通讯器道。
　　宇宙艇后部的大出入口开启，两架翼矢循着通道飞入，舱门复又阖上，大家皆松一口气。
　　离空间跳跃点仅剩两三分钟的路程，以宇宙艇现在这速度，没可能再被拦下。最艰难的环节已经过去，剩下的，都是在安全线内更进一步。
　　为避免被追踪到，他们要接连进行两次空间跳跃。后续尉子旭早有安排，这可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新生活路线，虽然前半程被插曲所破坏，倒也坎坷地弥补了回来。
　　天无绝人之路！
　　他念叨着从方泠那儿学来的某句家乡古话，忍不住暗暗挥拳，给自己加油打气。出逃是他的计划，他相当于是把几人的命都背负在自己身上，直至此刻，终于……
　　“小鱼来接我一下。”
　　尉子旭脑中的伟大宏图被通讯频道中传出的声音拍了个磕绊。
　　小王子又要闹什么妖哦！
　　旁边萧嵛茫然指指自己，又左右看向方泠和尉子旭，试图从他们眼中得到确定。尉子旭抽搐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他才喏喏应着惶恐又激动地朝宇宙艇后方跑。
　　宇宙艇最前端是驾驶区和乘坐区，紧跟其后的是大门相对、两列排开的十间双人卧铺，可供二十人舒坦生活。当然，紧要关头互相挤挤，容纳双倍人数也没啥问题。卧铺正下方，舰肚位置，是工具间、卫生间、医务间、垃圾间、餐厅、出入口等，所有杂七杂八的功能都在此处实现。而再往后走，便是尉子旭把不必要的东西尽数拆除后，特意空出的机甲进出及放置区。
　　整艇外围长达190米，直径约50米，除去装甲层、结构层之外，内部空间也有百米左右长度。萧嵛跑得虎虎生风，沿各种通道左拐右拐，上窜下跳跑到宇宙艇后半部分。那扇厚实的合金舱门开启，诺亚带着揶揄的表情出来，似笑非笑地朝身后指。
　　“等你接哦~~~”
　　萧嵛忙垂头闪进，小跑着从舷梯下到最底端，却见利兰的那架翼矢以坐姿靠在角落，像是疲惫的旅人在休息。坐姿之下，容纳机师的机甲驾驶舱位置离地约两米左右，萧嵛个头虽高，离两米也还是差不少，只好攀着机甲的大腿，姿势难看地爬上去找驾驶舱开关。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机甲实物，以往通常都是遥望，或者在视频上看看热闹。驾驶舱开关长啥样在哪儿，他连概念都没有，徒劳地摸来摸去摸了有半分钟，舱盖终于噗哧一声，却是利兰从里面打开了。
　　淡蓝色浆体随着舱盖的打开缓缓褪去，海草般的生物神经从利兰身上断开，他坐在舱内，脸色有些发白。
　　萧嵛张了张嘴，尚未来得及说话，利兰做了个“嘘——”的手势，抬臂关闭了通讯系统。他见状一惊，下意识放轻声音问：“怎、怎么？”
　　“我左臂动不了了。”利兰也仿佛在说私密话题般，小声道：“别告诉他们。”

　　左左左、左臂动不了！！！
　　萧嵛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冷汗如小溪般在脸颊上流淌，他七手八脚从舱门爬进，凑到利兰身边，小心打量那条出问题的左臂，想碰又不敢碰。
　　“之前的伤没好全，刚才又恰巧被对面打中机甲的这个部位，一下子就没知觉了。”利兰摊着双手，语气中有几分无奈。
　　这种状态下还能闷声不吭持续巡逻？！萧嵛没驾驶过机甲，无法想象得有多难，但他从利兰单独叫他过来，不愿告诉别人，就知道情况绝对不妙。
　　叫他的理由在此刻昭然若揭，因为他听话，他不敢也不会违背利兰的指令，其他人可没那么老实，一人知，便人人知。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先前利兰那句“左臂废了”并不是口误，而是残酷的事实。
　　萧嵛抹了把汗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说出“我们”这两个字，又让他心底升起阵阵酥麻。这两个字太过美好，仿佛把他前半生的快乐通通聚集在了其中，或许还透支着后半生的快乐，甚至下辈子的快乐。
　　“……你先扶我起来。”利兰示意他到右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踉跄站起身：“我们要装得若无其事回去，你待在我身边，直到我胳膊恢复之前，都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