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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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
这三个振聋发聩的字罗坤记了很久，甚至江以山脸色因为愠怒而眯起的眼睛，和眼睛周围那些细碎的皱纹。当时她有点呆住了，有些是因为遗产分配给她的数额之巨，更多地还是因为江以山。
大哥……一定是因为自己付出太多，所以才觉得不公平的。
罗坤本能地在心里替江以山辩解，甚至当着律师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不要，这也太多了。”
“你可以不要，但是根据江哥的遗嘱，你的股权要在30岁之后才解禁。”宋律师挑了挑眉：“所以你现在不能处置它。”
“可是……为什么啊。”
罗坤看看江以山的脸色：“为什么要给我呢？”
但其实，罗坤隐隐约约是知道这个事情的。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罗坤从记忆中浮出来，对江与洋说：“你还记得吧，小时候，妈妈刚跟爸爸结婚的时候。”
江与洋：“我记得，爷爷说过，阿姨……八字不好。”
对罗坤的妈妈穆清，江与洋一直叫阿姨，无论他亲爹怎么教育都不改。穆清倒觉得无所谓，因为“妈妈”这个词本身代表太多，无论对继子还是对她都是负担。
“比起母子，我更想跟你成为朋友啊。”她对江与洋说：“就叫阿姨吧。”
江与洋开开心心地答应了。
“但小罗罗你要叫我爸爸，你不替你爸爸觉得吃亏吗？” 江时茂拍拍自己的沙发，让罗坤坐在他身边，俩人一起开了个小会：“就不平等。”
“平等是建立在双方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的，我妈跟小傻子觉得可以就ok呗。”罗坤的腿晃啊晃，够不到地：“爸爸，你要是觉得我叫你爸爸不够尊重你，我也可以叫回叔叔。”
江时茂：“啊那就不用了。”
刚刚进入叛逆期的小罗坤脑袋一歪：“爸爸，我刚刚叫你的亲儿小傻子，你都不管的吗？”
“啊，那没什么，”江时茂董事长说：“我也这么觉得。”
那是个很难得的，江董事长跟其他人讲儿子坏话的时刻。
“洋洋呢，脑子是还可以，但他有时候吧就很傻，不太懂人情世故。小时候他拿着虫子追着女孩子到处跑，把人家吓哭了，回来我揍他，他竟然说他想给小姑娘上课。”江董事长开始爆小儿子黑料：“我琢磨着长大点能好，结果你猜怎么着？”
“啊这不用猜，”小罗坤说：“我见到他第一天，他就开始问我会不会做奥数题，如果不会做他可以教我了。”
“对，就是这个。”
江时茂打了个响指：“我就觉得啊，我这个小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要是走了狗屎运，顶天当个科学家，其他的干不了。我那个好大儿也是个没办法接班的，所以我就很犯愁，你说这么大个集团以后怎么办。”
“……”小罗坤眨巴眨巴眼睛：“大哥不是挺好的？”
“他……不行。”江时茂摇摇头：“你大哥有点心胸狭隘，不，也不能这么说，他就是太爱钻牛角尖，想不开，不豁达，啧，说着说着还是狭隘。”
“……”小罗坤歪头：“为什么鸭？”
“可能还怪我？还有你大妈妈。”江董事长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哥小时候很可爱，但是你大妈妈怀了洋洋之后，他就不太对劲了。”
大妈妈说的是江家兄弟的生母，小罗坤看过不少照片和影像，知道那是一个非常温柔和善的女性。大妈妈姓沈，是江时茂的大学同学，在迎新会上两人一见钟情，毕了业就结婚，接着并肩携手走过了二十多年。但可惜的是，在生完江与洋之后，大妈妈就身体一直不好，缠绵病榻多年后还是去了。
这其中的细节小罗坤是不知道的，她也从来不多问，因为那是江家的伤心事。偶尔，小罗坤会见到大妈妈的家人。他们大多和江时茂见面，并不和妈妈或她有接触。
所以江时茂忽然提起，小罗坤还是意外的。
“我其实当时不太想要洋洋，因为你大妈妈生过一胎之后状态也不怎么好。那时候你大哥也上学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怕你大妈妈……怕她太累。”江时茂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本来这事儿我跟你大妈妈商量过已经定下来，然后就想打掉，但……爷爷知道了。”
江老爷子连夜找人算了命，接着以绝食为要挟，勒令江时茂和沈妈妈不许打胎，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原因很荒谬，因为算命师傅说，这是福星降世，若平安出生可保江家大富大贵到这此胎的孙子辈。
看着父亲又哭又闹，江时茂态度很坚决，反倒是沈妈妈心软，决定生下宝宝。
“但我们都清楚，这也是我们的孩子，和小山一样。”沈妈妈说：“时茂，你要答应我，我们要对他们一样好。”
江时茂和沈妈妈是这样做的，但老爷子有些明目张胆。本来很黏妈妈的江以山每天只能由保姆接送，晚饭也不再是妈妈的爱心料理。张妈妈每天被关在家里养胎，江时茂哪怕再疼爱妻子，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家里，最终，还是江老爷子在家全说了算。
“所以可能那时候，你大哥就觉得……我们偏爱老幺。但其实……不是那回事。”江董事长有点心酸，说完发现小罗坤瞪着大眼睛，像只要掉眼泪的大兔子：“哎哟，哎哟哟，哭什么呀小宝贝？别哭别哭啊。”
他去揉揉小罗坤的脸：“哎呀，我说这个不是让你哭的。”
江时茂的确不是为了让小罗坤哭，更不是为了博取小罗坤的同情。
他不过是想告诉小罗坤一些她看到的表象下，一些隐晦又复杂的原因，如同老树的根一样，密密麻麻、盘根错节。
“爸爸，你希望我能劝他们和好吗？”小罗坤一脸严肃：“这个任务很艰难，但我会加油的！”
江时茂连连摆手：“啊那倒没有，小宝贝儿你知道就行，以后他俩打起来你躲远点别伤到自己。这种事情旁人劝不了，我一个当爹的我都没弄好，靠别人能行？这又不是爱情小说。”
啊，这个老爷们真是清新脱俗。
我妈眼光真是独特。
小罗坤想。
“但主要告诉你呢，还是想说……你看，爷爷他是个很迷信的人。”江时茂rua了下罗坤的头：“真的很迷信，有时候迷信到会伤害家人。但这个事情，爸爸经历过一次，爸爸知道后果真的很严重了，爸爸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小罗坤愣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爸爸，你是怎么说服爷爷同意你跟妈妈结婚的呢？”
江时茂缺德地笑了一下。
“我给算命师傅打了六十万，让他改口说只要我娶了你妈，家里就会出现一个带家族一飞冲天的好女儿。”
“……”
“……”
空气中充满了沉默。
二十多的罗坤在和二十多的江与洋重现当年的对话时，还是感到了一丝尴尬。江与洋则全程都是懵的，一脸问号地看着罗坤。
“就这？”江与洋像只吸了猫薄荷的猫，才回过神来：“然后爷爷就同意了？！”
罗坤点了点头。
“嘿这可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诶——”
江与洋声音马上就要拔高，看到罗坤警告的眼神，又压了下去：“……我爸还真聪明诶，我怎么就没想到。”
你以为你爹是谁。
罗坤呼出一口气，托着下巴：“你不觉得我说你是个小傻子有什么不对的？”
“啊？你说过吗？”江与洋完全忽视了这点：“嗯……我原谅你，反正你现在肯定不这么想。”
罗坤别过了头。
江与洋：“喂。”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江时茂后来开始跟小罗坤憋坏水儿。
“爸爸有一个秘诀要告诉你，那就是你打一个人，要打ta的痛处。”
江时茂谆谆教导着便宜女儿：“比如爷爷，他就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朝阳集团破败，或者……”
“——大权旁落！”
小罗坤会意：“爷爷怕这个！”
“那我问你啊，如果你是爷爷，你最不希望在你、你大哥、小傻子之间怎样分股权？”江时茂兴致勃勃地问：“提醒你啊，你大哥已经有12%了，爷爷象征性持有1%，剩下那些怎么分，最能气到爷爷。”
小罗坤眯起眼睛，笑了一声：“嘿嘿。”
“来，说说看。”江时茂鼓励她：“大胆一点。”
小罗坤抿着嘴角：“我拿20%。”
这原本是个玩笑。
这原本只应是个玩笑。
罗坤早就把这个玩笑忘在了脑后，并且怎么也想不到，中学时的那场游戏一样的对话，在她毫无知觉地时候变成了现实。
她震惊、江以山愤怒、江老爷子无可奈何。
这是个很荒诞的事，但他的的确确发生了。
在手握着20%股权的那一刻，罗坤在想，继父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完成这份遗嘱的。
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对继女发自内心的爱护。
又或许是他一直压抑在心中无法忘却，所以只能以万分之一巧合来推动的、只有命运才能作为最终执行者的、对他迷信父亲的……
……最巧妙的复仇。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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