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洲之蔷薇爵》林姝荫

12、苏茜

　　苏茜王后是一位虔诚的六神的信徒。
　　她是螺贝王国的公主，是第一位布道者圣玛罗的后代，是尊贵不可冒犯的圣裔血脉。像她这样的身份向来是信奉六神的各国新晋贵族用来提高身价而联姻的首选对象；而作为一个弹丸之地的小岛国，螺贝王国虽然有稀有海珠和昂贵的紫色染料的出产、有中转货物的港口这样得天独厚的经济便利，但是它毕竟孤弱无依，需要嫁女儿来获得各国的政治军事庇护。苏茜的婚姻就正是这种和亲——伊坦多维亚家族是新教的信奉者，这种不被旧世界认可的、自封为王的贵族们正急需尊贵的圣裔之血来中和他们血管里流淌着的野蛮血液。
　　像所有怀有青春梦想的少女一样，年轻的苏茜渴望自己能嫁给一位英俊潇洒的王子，过上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而那时年轻的史兰登王储还没有发福，确实长相英俊，并且一时的新鲜感让他看起来确实是一个温柔体贴、可以托付终生的好丈夫。然而岁月难以掩藏的是他风流倜傥的本质，新婚的热情一过（其实上这种热情也也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立刻就开始了寻花问柳。册封宫廷情妇或者承认私生子在宗教氛围浓厚的螺贝王国还是受世俗抨击的，但是在浪漫随性的阿蒂克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苏茜又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温婉性子，在丈夫对她日渐冷淡之后，她就寄托于宗教，希望六神们能抚慰她无处安放的心灵。
　　今晚的苏茜还是她一贯螺贝宫廷贵妇的盛大场合装束：一身领口拉的很高的黑色绸裙，层层珍珠项链，紫色棉麻披帛，头顶发髻上一把玳瑁大插梳（其实上它更像一个发架）将黑色蕾丝头纱高高支起，一顶小巧但是高贵的紫色珍珠银发带佩戴在额际。她的裙子是宫廷舞裙的样式，但是裙撑不大，在她的瘦削身材支撑下看上去更像是修女的直筒长袍。实际上除了按照舞会规矩和国王合舞第一曲以外，这件舞裙也没有其他用处——国王更喜欢邀请年轻貌美的女士，而王后却是恪守已婚妇女的规矩，不和除了丈夫以外的男子共舞。
　　当她看到国王和今天他身边最引人注目的娇弱的金发女孩共舞的时候，神情还是有几分不自然——看不出是失望，还是从国王深情的凝视中回想起了之前的美好时光。
　　只有在她看着女儿时目光中才充满慈爱的神情。大女儿长得更像是父族的特征，但是同样继承了她的美貌；而小女儿更像她一些——除了眸色比她深一点，就像是蔚蓝色的大海——那是她家乡的海域的颜色。
　　开普顿有海岸线，但是那里的水是淡蓝色的，就像她自己的眼睛。比不上家乡的海。而新开普顿没有海，只有一口大得望不到彼岸的火山湖。她不知道怎么的，并不喜欢这个不冻湖——不只是是因为这是一个淡水湖的缘故，还有自己的小女儿薇莎曾经在严冬从城堡上摔下来，掉到了湖水里。在那以后薇莎就高烧不止、大病了一场，让她差一点就失去了这个心爱的小女儿了。作为一个诚挚地爱着女儿的母亲，她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个湖。
　　新开普顿唯一让她喜欢的就是天空的晚霞了。那里的天空每晚是紫色的，从淡淡的紫色渐渐转浓，过渡到天际。那是最高贵的王族才能使用的颜色，也是传说中真正的圣裔眼眸的颜色。
　　舞会还没有结束她就早早离场了。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跳舞的兴致，况且虔诚的六神信徒还要在午夜钟声敲响之前做完夜祷。当然她的丈夫比她离去的还要早——和她的女侍官一起。
　　六神的信徒不被允许妻妾成群，但是王后的侍女团作为唯一一群名正言顺居住在宫廷的女人，可以说就是国王的后宫，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对于这个苏茜算不上关心，但是还是有点惊讶的——她本来以为会是那个勾走了她的丈夫全部目光的金发女孩今晚留宿在国王卧室的。
　　一切杂念都在她跪在炉火前烟消云散了。

　　不知道是公主自己的手笔，还是暗中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诺娅菈逃跑、和威尔蒙特公爵的儿子唐德森结婚的消息果然一夜之间，像斯旺预测的那样不胫而走。
　　苏茜自然是大为惊骇。作为一位深受六神圣谕教导长大的女人，不难想象她会觉得这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晨起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按照标准的螺贝王国女信徒的头纱黑袍样式梳妆，去拜见大会长。
　　“我请求您宣布取消我女儿自作主张的婚姻，”她态度尊敬地向大会长请求，“她没有在清晨太阳升起之后、午夜钟声敲响之前结婚，这是不符合六神的教诲的——”
　　“恐怕我不能应允您的请求，敬爱的夫人。因为他们已经由一位布道者在圣堂的神龛下宣布结合了，这完全是出于他们自己和神的意愿，我没有理由反对这样名正言顺的婚姻。”大会长拒绝她说。
　　“可是，没有见证人、没有黑头纱、没有晚宴、没有长辈的祝福、没有在午夜钟声敲响前开始仪式······他们违背了这么多传统，还能得到神的祝福吗？尊敬的大会长，我作为一名虔诚的六神信徒，请求您再为他们主持一次合乎规矩的婚礼，好吗？”
　　大会长沉吟了片刻：“很抱歉，夫人，我是一名六神的布道者，我不能这样做——否则，无异于我否定了六神的权威。但是，请您相信，只要他们能够彼此相爱，诸神一样会庇护他们的。”
　　“只要他们彼此相爱······”苏茜的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诸神真的可以庇佑他们？”
　　“是的，夫人。如果他们心中有彼此和神明的话。”大会长在胸前画了一个正三角，口中念着一句常用的祝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