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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不喜欢你 ...

  •   艾瑞克服完药就被迪尚扛回老院长家,大概两小时之后,血色爬上他的面颊,人瞧着就要转醒。

      看到艾瑞克动了动,床边的迪尚露出受伤表情,眼睛里框着一汪水在打转。
      一副马上会嚎啕大哭的样子。

      然而半分钟过去,迪尚咬紧牙关,不仅没哭,还轻蔑地朝眼皮睁开又阖上的艾瑞克冷笑一声,开始恶语相向:“猪圈里的猪都还在睡,你舍得醒了?”
      他扶起艾瑞克,端来半杯水强行灌进艾瑞克嘴巴。

      因为灌得太猛,水往艾瑞克下巴尖淌,将其衣襟弄得半湿。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看你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趴到地上学狗叫吗?”迪尚极尽想象之能事刻画艾瑞克病发时的不成人样,恨不能十二生肖轮着往上编,“为了个女人把我当猴耍,结果人家当你是过街的破烂老鼠,抓我来和你关到一起,如果你醒不来她就能洗掉一身脏,醒过来就可以看场斗鸡表演,正反都是玩,一点不吃亏。”
      迪尚放好玻璃杯,问他丢不丢脸。

      艾瑞克呛咳两下,靠在床头的身体往下滑,被迪尚托背坐稳后半睁着眼舔了舔干裂嘴唇上的水和血珠。

      “贪心的人不觉得丢脸,我知道。”迪尚抽出手,他膝盖疼,撑着床板,知道得不到回应,自问自答、前言不搭后语也没关系,“你就是很贪心,什么都想追,什么都想抓,从前就是。”
      “可是你抓不住的,除了我不会再有人敢放心留你在身边。你得知道你生来就是个祸害。”

      艾瑞克脖子微弯,低垂着头。
      他的体温还没彻底恢复正常,药物作用下全身肌肉酸痛,看都懒得看迪尚一眼。
      时代不停在进步,他这有钱的便宜弟弟依旧幼稚又罗里吧嗦。

      “你在委屈什么?”
      艾瑞克的神态显然引起了误会,迪尚抖着腿,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把脸抬起来,愤怒道:“你不是个祸害吗?知道自己现在身上仍然有标记、不吃药就会死、死不死都会是个大麻烦,还硬要去试,去碰一鼻子灰……”

      “怎么回事啊,你明明都认过命了。”迪尚稍微沉静下来,抹去艾瑞克下巴残留的水,满脸疑惑,“你不知道你走了就会有其他人代替你做试验品,承担你的痛苦吗?”
      脑子弯过了几道弯,他嘁一声,觉得一切如自己所猜测:“这几年在实验室里待怕了、无所谓再多作孽了,还是觉得惩罚到期了,又开始自私自利想要逃?”

      艾瑞克紧抿着嘴,迪尚看向他唇上晕开的血迹,上手摸了摸:“你能逃哪儿去呢,让你来我身边你又不答应,你以为那个女人还有什么地方比我更值得你利——”

      或许是被勾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艾瑞克喘起了粗气。
      暂时没力气动手,气急之下他只能低吼一声:“滚!”

      “利用——”

      乍一听到艾瑞克的声音,迪尚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要继续说什么,嘴张着话却没跳出来。
      他眼珠转了转,片刻后双手放到艾瑞克的肩膀上收紧。

      “——你说什么?”

      他手上不住摇晃,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艾瑞克被折腾得再次面色苍白,烦透了。
      他蓄力加大音量,警告迪尚闭上嘴离他远点。

      迪尚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随后回过神,又被刺激得沸腾起来。

      “再……再说一次。”迪尚说不。
      他收起刚刚的嚣张,慌乱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指着面中:“你朝这里打一拳。”

      艾瑞克看神经病一样。

      迪尚噗地笑出声,眼泪也终于流下来。
      刚刚的心酸、忍耐、不甘和较劲都随之烟消云散。
      “你好了。”他激动得冒出一个鼻涕泡,“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仿佛看不到艾瑞克的防备与反感,迪尚抱紧艾瑞克的脖子,伸出舌头,舔了他一脸口水。

      ——

      客房外。

      爱丽丝在贴着门板偷听。
      隔音效果太好,她的脸皱成一团。

      老院长见她不知第几次徒劳地扳动被反锁的门把手,索性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边打哈欠边吃起了小馒头:“你该告诉我你和里面躺着那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吧。”
      他朝客房努努下巴。

      爱丽丝耳朵动了动,看向老院长,迅速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小声一点。
      粗略讲完艾瑞克与自己之间的瓜葛,再提到储存卡和刚刚那通电话的事,她以为老院长会责怪她不理智。

      谁知道老院长只是唏嘘一声,劝慰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呐、眼下能把人救回来是好事,便再度把话题引到了爱丽丝的私人问题上。

      “我能理解你们在当时那段危机四伏朝夕相对的日子里产生的激情碰撞,但那小子——”老院长用嘴型说不靠谱,“你也说了他情况特殊,你们彼此缺少深入了解,感情未必能长久。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马里奥吗?”
      “他好歹和你当了几年同学,家庭背景简单,双方父母都认识,算是知根知底。”老院长以过来人的经验提供建议。

      爱丽丝此刻也没余力诋毁知根知底的马里奥,只是脱口而出一句感叹:“家猫哪有野猫香啊。”

      “……”

      老院长往嘴里丢入一颗小馒头,忍了忍,没忍住,嚼碎了再次开口:“我听见了。”

      爱丽丝疑惑地“啊”了一声,解释道:“就是说给您听的。”

      “……”

      此时屋内终于传来一阵实木门都挡不住的叮叮咣咣。

      老院长:“这是打起来了?”

      爱丽丝大力出奇迹,像个待命已久的便衣,退后两步抬脚踹开门,气势汹汹冲了进去。

      ……

      从客房挨打至走廊,迪尚脸上破一块肿一块,不顾老院长的警告,他把爱丽丝按倒在长椅上:“我不会再让你了!”

      老院长气急攻心,捏着小馒头的包装口,抖抖索索去联系门卫室。

      爱丽丝使出吃奶的劲儿屈膝蹬腿:“谁要你让谁是孙子!”

      迪尚躲开攻击,进一步欺身而上,紧贴着爱丽丝的身体想要压制住她乱弹的四肢。

      房间内,艾瑞克在推开迪尚的过程中摔下了床,砸出手头能摸到的东西后眼冒金星,之后听到一声巨响,更晕了。
      等他终于在一片狼藉中挣扎着爬起来,扶墙走到房门口,入眼就是这样乱中有序的和谐画面。

      艾瑞克弯下腰,睫毛扑闪,最后选择视而不见,越过他们去厕所了。

      迪尚,爱丽丝:“……”

      ——

      深夜。

      趴在窗台上,艾瑞克毫无睡意。
      看见迪尚点头哈腰搞定了警卫被爱丽丝带进家门,他一时脱力,滑到了窗口以下。

      第二天早晨,老院长进门看到他双眼紧闭靠墙而卧,也没说什么,抽完他几管子血,把窗户关紧,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门。

      几天后,面临缺少抑制剂的困境,迪尚来找艾瑞克,跟他商量回程的事情。
      “爱丽丝小姐和我达成一致意见,让你跟我回去。”他这样对艾瑞克说。

      ——

      雨停了。
      降雨从昨天夜里开始,倾盆不断,一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没了声势。

      庭院那些花草树木都被冲洗净亮,但树屋里的人同它们隔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爱丽丝一整晚都干坐着听雨,她早些时候还在思考问题,后来被雨声打断了思路,干脆完全放空,满脑子只剩下白噪音。
      她站了起来,走去门边透气伸懒腰。

      蓦地,还在脑内回荡的白噪音中窜进一串不同频的杂音。

      爱丽丝因困顿而放松的警惕心刚被唤醒,放下手臂没来得及回头看,脚步声已经逼近了。
      危险分子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拖往室外。

      阳台被雨淋过一夜,地板上积了水,踩上去极易打滑。

      爱丽丝反击成功时两人已经快要滑到阳台边缘。
      她在应激状态下拳脚并用没留余地,收回力道就看到面前的艾瑞克吃痛弯下腰,半天都没起来。

      艾瑞克呼吸沉重,好像周围的氧气即将消耗殆尽。
      他看起来很不好过。

      感冒始终没好透的爱丽丝表情怔愣,等了一会儿,觉得水汽和微风都冻人。
      她去拉艾瑞克的手,想把他带回室内再问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伸出手的瞬间,艾瑞克却缓过劲突然发狠,将她半推半抱着一起砸向护栏。

      受潮的木头栏杆颜色变深,爱丽丝后腰抵在上面,衣物瞬间就湿了一块。
      她背部以上处于悬空,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回头惊呼:“你疯了吗?”

      “对不起。”艾瑞克牢牢托住爱丽丝的背,首先承认错误。
      他罪行太多,不该冒充保镖欺骗爱丽丝,不该因为他让爱丽丝成为被追踪的活靶子陷入险境,不该没经过爱丽丝同意就出现在她面前,不该给她惹麻烦……
      “弄丢了你的猫。”最后他只敢说。

      仅这两句话说出口,他的声音就已嘶哑至极,浑浊不堪。

      “但是你说过要选我,你让我抓住你,不然就会摔得很惨。”犹如困兽扑向牢笼寻求救援,艾瑞克身体前倾,扯着喉咙,此刻眼里有比爱丽丝更加浓重的惊惶,“是你自己说的!”

      激烈的冲撞让爱丽肾上腺素飙升,身体的寒冷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她在危机中瞳孔微扩,很是迷茫:“我什么时候说过?”

      艾瑞克眉头一拧,瞪圆的双眼耷拉下来,焦灼的表情转瞬就变得无措。
      他说:“你忘了。”

      此时天上又飘起小雨。
      一滴水不知是雨是汗,从艾瑞克额前发梢上滑落。凉意重新钻进爱丽丝身体,她的心头颤了颤。

      艾瑞克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一阵呜咽。
      你怎么能忘呢,他想。

      弗罗多说爱丽丝人好,如果再次见到他,一定会把他捡回家。
      他靠着这句刻入潜意识的话浑浑噩噩活过很多个漫长到好像凌迟的日日夜夜。
      后来他真的有被她捡到,在逃避和争取中左右摇摆苦苦挣扎,最终不自觉地肖想更多。

      可是正如弗罗多所说,爱丽丝只是人好。

      她忘了,所以很多人都比捡来的他重要。
      这样他的爱意和歉意就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对于爱丽丝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他自身的存在,都是个负担。
      他得滚回深渊去了。

      不对。

      ——得先把迪尚弄死。
      艾瑞克短暂地从自厌和emo中回过神。

      雨越下越大,像在配合艾瑞克的心境更换悲伤的滤镜。

      两个人距离很近,头发都被淋湿贴在脸侧,彼此的细微表情能看得一清二楚。

      没让艾瑞克证明她真的说过那些话,爱丽丝捏捏他的后颈,让他放松。
      ——虽然背上那双手很稳,护栏也很坚固,自己没有掉下去的风险,但艾瑞克的身体和手像磁铁两极一样不断吸引靠近,她都快被挤爆了。

      艾瑞克胸膛往后撤了撤。

      爱丽丝圈住他的脖子,示意够了。

      “你很伤心?”她问。
      艾瑞克鼻翼一抽一抽,显然是很伤心。

      “也很愤怒?”她又问。
      艾瑞克扭成两条软体虫的眉毛一僵,很没说服力地摇了摇头。

      爱丽丝好笑:“你怎么能有这么多小心思暴露在脸上。”

      “演的。”艾瑞克不愿意再看她了,偏头自暴自弃,“反正你不喜欢我,怎么看我都很阴险。”

      见艾瑞克嘴角都快撇到马里亚纳海沟,爱丽丝叹了口气,她问:“你还记得我让你帮我一个忙吗?”

      艾瑞克记得。
      虽然跟被判了死刑一样心情差到极点,他还是担心爱丽丝遇到不能解决的麻烦,闷声闷气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爱丽丝想让他回到实验基地,之前是为了掌握弗罗多的动向和设密习惯,如今储存卡不在她手上,这个目的就变得可有可无。
      这次艾瑞克回去,一是可以帮助她里应外合,找机会收集伊索的犯罪证据;二是能够保住性命,同时给她多点时间找出消除他身体隐患的办法。

      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爱丽丝扳过艾瑞克的脸,启齿咬了一口他发白的下唇。
      “先不谈这个。”她感受到艾瑞克因疼痛和畏惧而产生的轻微颤栗。

      “先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爱丽丝手指插进艾瑞克后脑勺发丝之间,将他按向自己,更用力地下口,然后嘴贴着嘴,含糊道,“嗯?”

      就在艾瑞克燥热不安双眼充血时,爱丽丝又揪着他的头发将两人拉开一些距离。

      “就算我的确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但既然我给过你承诺,就一定会付出行动对你负责,还有——”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心脏噗通噗通,话语在充满潮湿泥土气息的雨幕中,像拨开迷雾的探照灯:“谁说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所以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把你放在身边。”
      “我不喜欢你,所以为了你跟我仇人交换条件。”

      “我不喜欢你,所以咬你是在练习啃猪蹄。”爱丽丝盯着艾瑞克近在咫尺的脸,轻轻啄了他额头一下,鼻尖一下,接着是嘴唇,“我有病吗?”
      她吐字黏黏糊糊:“你看到我相机里的照片了吧,电脑里还有。不仅是静态的,还有会动的。”

      “我不喜欢你,你以为我真那么大方,愿意把它们当做素材发给杂志方?”
      爱丽丝加深这个吻,不再往下拉自己的心意清单。

      唇齿交战间,她变了神情,目光幽深。

      “记仇的小狼,勾人的野猫,狡猾的狐狸……你本来就很阴险。”艾瑞克骨子里有改不掉的兽性,喘息换气的间隙,爱丽丝看了一眼他因为压抑某种东西而上下快速滚动的喉结。

      “装自闭、卖弄肉/体、扮可怜。”她充满征服欲地大力搓乱他的头发、揉弄他后颈的隆椎,用低落的、放弃抵抗的语气轻呼,“我都快被你弄昏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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