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与野兽》圈叉勾

25、活路

　　“上第二课之前，我们先复习一下藏身动作，注意屁股别翘太高。”
　　艾瑞克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以身作则，小猎豹激动地在他身上跳过来跳过去追逐苍蝇，偶尔还踩他几脚。

　　小猎豹:“喵呜喵呜喵呜~”
　　不想学只想玩，想和鸭鸭开派对。

　　“……”
　　被踩几个来回过后，艾瑞克耐心告罄，反手抓住小猎豹悬空跳起的脚就是一扯，在它落地时侧身抬腿夹住其屁股顺势翻腾而起。

　　“喵呜？”
　　身上骑了个恶霸王，小猎豹的世界瞬间只剩下黑白。

　　“不想学也得学，爱丽丝小姐可是按课时交费的，过段时间会来旁听验收教学成果。”艾瑞克身体向下压了压小猎豹的屁股，进入正题，“第二课，寻找、追踪和捕杀猎物。”
　　“喵呜……”

　　几天前艾瑞克教会了小猎豹怎么爬树，现在他们可以占领制高点，趴在树杈上俯瞰周围的兽群。

　　正是自/然灾害频发的时节，羚羊群随水源大规模向湖泊迁徙，它们的迁移速度极快，偶有一些小羊羔刚慢下脚步就会被羚羊妈妈们团团围住，催促、护送它们跟上大部队。

　　突然一阵大风刮过，黄沙漫起，一头小羚羊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方向错乱，脚步仓促间朝避风处拔足狂奔，等沙尘散去，它才发现自己早已落单，瞪大眼睛迷失在一片茫茫草原之中。

　　小猎豹目睹这一幕，突然开窍，从树上轻轻跃下对落单羚羊实行跟踪，一路上不动声色隐藏自己，最后跟着艾瑞克趴在草丛里等候时机。

　　“去吧。”
　　等到羚羊靠得足够近，艾瑞克拍打小猎豹的屁股示意它兄弟走起。
　　小猎豹抬起脑袋刚要探出身，顿了顿又缩回来叼艾瑞克的衣领。

　　艾瑞克挑眉：“邀请我？”
　　他往回扯自己的衣领。
　　随即爽快点头:“可以。”

　　……

　　艾瑞克和小猎豹前后围攻杀死了那头小羚羊。

　　“很好，”艾瑞克坐在两米开外鼓励道，“合作这一课你无师自通，不久你就可以从新手场迈入初级场了。接下来是第四课——”

　　一大群鹭鹰慢慢聚集到他们身边，虎视眈眈。

　　艾瑞克对饱餐一顿的小猎豹打了个响指，带着它慢慢退出战场：“——审时度势，适可而止。”

　　——

　　和小猎豹打完晨猎，艾瑞克回到爱丽丝身边，发现她还在睡。

　　他单手撑地，悬空趴到爱丽丝身上，嘿咻嘿咻做了几个俯卧撑。
　　展示完毕，他近距离观察爱丽丝的脸，视线最终定格在那双微微颤动却依然紧闭的眼睛上。
　　——睫毛好长，好想拥有。

　　最近玩头发掐分叉已经不太能满足他了。
　　但他又不可能真把爱丽丝的睫毛拔下来玩或者编辫子，于是就只能用指尖轻轻在一排睫毛间扫过。
　　扫过去再回来，扫回来再过去，宛若一个割草永动机。

　　别说爱丽丝现在是装睡，就算是真睡，不是个末梢神经紊乱综合征患者也该被刺激醒了。
　　爱丽丝眼皮子动了又动，实在陪他玩不下去，就睁开眼睛屈起膝盖，一把搂住身上人的脖子，将他拉近轻声问:“这几个晚上去哪儿了？早上也不见人。”

　　艾瑞克:“……”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又动脚。
　　“晚上带它交际，”他举手朝树上的小猎豹指了指，回答道，“早上教它捕猎。”

　　爱丽丝不满意：“你怎么光给猫咪上课，我的啦啦队操呢，什么时候教？”
　　“……”艾瑞克撑地的手掌发烫，他边往上抬脖子边求饶，“爱丽丝小姐，我实在不会什么拉拉队操，我教你怎么爬树行吗？”

　　爱丽丝觉得行，放开了艾瑞克两人坐起来说话。
　　艾瑞克跟爱丽丝保持了一段距离，两腿并拢稍微侧了下身，扯过背包抱放在大腿根部后才敢抬头看向她。

　　“你晚上不抱着我睡觉我睡眠质量都下降了。”爱丽丝盯着他做完一系列小动作，快言快语。
　　“？！”艾瑞克刚抬起来的头立马又埋下去，腿并得更甚。

　　“还有你的声音，听不见你唱摇篮曲我得多花半个小时才能入睡，但是比起摇篮曲，我更喜欢听你叫——”爱丽丝靠过去圈着他脖子说，“床。”
　　艾瑞克:“……”
　　“就是太累忍不住睡着了无意识在床上叫出来的声音。”爱丽丝解释道。
　　接着她又继续说:“受伤时候的声音也好听，就是那种闷哼，沙沙的，哑哑的，夹着喘气声，特别性感——”
　　艾瑞克腾地站起身，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爱丽丝在他背后笑眼眯眯。
　　“早晨反应大就反应大嘛，”她边伸懒腰边小声嘀咕，“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不是不能理解，完全没必要躲着姐姐的。”

　　——

　　锻炼咬合力是小猎豹最爱的寓教于乐环节。
　　艾瑞克通常会扯着皮带前端在前面跑，让它咬着末端在后头跟，艾瑞克奔跑的速度快到离谱，小猎豹脚下生风也始终无法缩短和他之间的距离，牙齿被磨得又酸又爽。

　　这是由于小猎豹成长于文明社会，还没经历过生活的毒打；而艾瑞克已经在野兽世界摸爬滚打多年又踽踽独行了很久所显现出的生存技能落差。
　　一时间也很难说清是他在遛它还是它在遛他。

　　相较于其他猛兽，猎豹的优势在于体态的轻盈和绝对的速度，但力量和耐力上的不足也尤其明显。
　　艾瑞克还没停下来，它已经松开牙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坐下来静等身体降温了，艾瑞克回过头踢它它都没力气再还手。

　　鉴于小猎豹的各科成绩都不算稳，除了要加长耐力跑课程时间，艾瑞克在平时的生活中还附赠了搏击陪练。
　　他有事没事就跟小猎豹“打架”，有时会口头下战书有时心血来潮直接搞偷袭。
　　搞得小猎豹是身心俱疲。

　　为了锻炼小猎豹的反应能力和肌肉力量，更快适应自己的原生环境，艾瑞克在和它掐架时全然不以人类的姿势。
　　他手脚并用，全身骨骼肌肉一律进入紧绷戒备状态，翻滚、跳跃、前扑、撕咬，动作凶猛灵敏，小猎豹次次被激得全身炸毛最终却只能灰溜溜认输求饶。

　　爱丽丝有幸旁听过几节课，深知自己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放下包袱跟他们爷俩一起做那些个丑陋动作的，从此再也没有过跟上学习进度的想法。

　　不过——
　　爱丽丝放下手里的旅游图鉴和胶水，抬眼望向远处正拱起脊背、也在看她的艾瑞克。
　　——他那些个奇怪的丑动作，她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

　　这星期的最终目标是穿过眼前的森林。

　　艾瑞克牵着爱丽丝正在蹚水过河，忽地，几米外的深水区域有什么东西开始动弹，四周震起大片水花。

　　两人踩着脚下碎石蹭蹭窜上岸，鞋都来不及穿，一骨碌滚进了树林，借着粗壮树干的遮挡，他们左右两边一边探出一双眼睛观察敌情。

　　爱丽丝:“是他们吗？”
　　艾瑞克:“好像不是，他们的越野车应该还不能进行这么长时间的水下潜伏作业……”

　　半晌，水中潜伏者嘴里紧紧咬着一匹小角马，慢悠悠上岸了。
　　那是一条成年鳄鱼，背上骨刺泛着亮光。
　　它嘴里的小角马显然已经死去，任它怎么撕咬都毫无反应。

　　不多时，鳄鱼进食完毕，将小角马的残尸留在原地，保持着和上岸时同样慢悠悠的动作转身回到了水里。

　　艾瑞克和爱丽丝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决定待在原地再观望一会儿。
　　这一观望观望来了寻找孩子的角马妈妈。

　　母角马一路大声呼唤小角马，身形不稳摇摇欲坠，看样子寻找经过的路途和时间已经不短了。
　　当它临近河边，精神在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彻底崩溃，砰然倒地发出阵阵哀鸣。
　　叫喊声早已引来鬣狗群的尾随，看母角马无力再起，鬣狗们蠢蠢欲动，各自从不同方位前进形成一个包围圈，缓缓朝小角马的尸体围去。

　　这场景太压抑了，爱丽丝在同理心的驱使下想要起身，却被艾瑞克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只要落单就是这样的下场吗？”她有些不忍地望望小角马的尸体又看向母角马，轻声问艾瑞克。

　　“爱丽丝小姐，落单的羚羊和角马没有活路，”艾瑞克按着爱丽丝，自己站起身，边抽出刺刀边说，“可是孤狼不会，它能活下来，并且——”

　　艾瑞克手握刺刀跳出树林，朝几只即将得手的鬣狗怒吼一声欺身向前，小猎豹紧随其后疾跃猛扑加入战斗圈。

　　爱丽丝得了掩护，快步跑到母角马身旁蹲身查看它的状况。
　　母角马双眼紧闭，嘴里还在持续不断地发出哀嚎。
　　爱丽丝摸了摸它的头顶以示安抚，随后伸出手指去撑它的眼皮。

　　刚一撑起来，母角马浑浊的眼球就缓慢转了两下，一大颗泪水从它的眼角直直淌落。
　　爱丽丝用手接住大滴眼泪，被那温热的触感激得缩回手，无措地望向艾瑞克那边。

　　迫于一人一兽的淫威，觊觎角马肉已久的鬣狗们连连后退，在周围踟躇半晌，看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无奈只能放弃这次进食机会，四散奔逃而去。

　　“——并且活得很好。”
　　艾瑞克收回刺刀，抹了抹手指被刀刃蹭破的血迹，喃喃道。

　　一片混乱中，爱丽丝眼底只凝聚出一个艾瑞克。
　　爱丽丝皱起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他凶狠神色中看见了习惯逞强独自舔伤后的无尽落寞和哀痛难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