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与野兽》圈叉勾

17、新标记

　　凌晨两点左右，汤姆把车停在加油站，推开车门，他扭头问爱丽丝：“前面就上高速了，不知道天亮之前能不能追上，以防万一，我们得先把油加满。你要去趟厕所吗？”

　　爱丽丝高举着手收集信号，纳闷手中仪器发出的光越来越微弱，怎么像是要罢工的节奏？
　　她看也没看汤姆回答道：“不用了警察先生，你快去快回。”

　　汤姆要去卫生间，走到一半，又退回来拔掉车钥匙，他把车钥匙装进裤兜，叮嘱爱丽丝：“爱丽丝小姐，你就待在车里，别乱跑。”

　　爱丽丝正在大力拍打信号器，闻言停下动作僵硬地敷衍了一句：“好的。”

　　通往邻市的高速公路这时候车流量还很大，不断有人进出公共厕所。
　　汤姆职业病有点严重，在人流量大的场所总是习惯性审视周围的人和事，尤其碰到有些不经意间和他有过肢体接触还着急走开的人，免不了被他强行拉住从上到下扫描一遍。

　　从隔间出来洗完手，汤姆在第四次被人询问“警察先生有事吗？”之后深吸一口气，松手放走那人，左右手交叉放在身前，自己给自己带上了无形手铐一样。

　　“教授，车里的人在等您。”旁边传来声音。
　　汤姆抬起头看向镜子。

　　洗手台最右边站着一个身形挺立的中年人正挽着袖子挤洗手液，不知是第几次洗手，他手背的皮肤都被搓得轻微泛红，和白皙的小臂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以熟悉的视觉感受。
　　大概是和烫红的猪蹄挺像。

　　中年人应了一声，抬起头对着镜子跟正观察他的汤姆微笑示意，他对身后的年轻人说：“别让他下车，夜里凉。小孩子生病怕痛，要是闹脾气的话你们就喂他些吃的。”
　　又一次洗完手，中年人接过身后年轻人刚拆封递给他的纸巾擦手，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后转身踱步往卫生间外走，边走边想起什么似的对年轻人摆手：“哦对，我等一下就不跟你们一道了，有工作要马上赶回实验室，孩子你们帮我哄着点，送到地方了通知我一声。”
　　年轻人点点头。

　　汤姆在中年人踏出门槛之前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中年人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有些吃惊，对汤姆伸出刚刚洗过很多次的手，询问道：“警察先生有事吗？”

　　第五次了。
　　汤姆有些尴尬，他只是出于直觉下意识要把人拦下来，却并不知道以什么理由。
　　他跟中年人握了下手，想了想询问道：“你车里有小孩儿？”

　　中年人和身边的年轻人对视一眼，眉目舒展开来，笑着跟汤姆解释：“嗨，亲戚家的半大孩子，放假来这边玩，半夜跟人打打闹闹，被碎玻璃割伤了背，刚好我的学生要到外地调研，这不顺道把他送回家吗。”
　　“警察先生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学生到车上看一眼，不过那孩子叛逆得很，指不定会说些什么，您要是跟上车，那可能就得跟一路。”中年人颇有耐心，还把年轻人叫到跟前吩咐，“到车里坐下来好好沟通，警察先生有什么要求尽量配合。”
　　年轻人答了声好。

　　汤姆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沉声说：“要是有问题，我会直接通知附近的警察局拘留你们，用不着跟一路。”
　　中年人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警察先生别耽误孩子治疗就好。”

　　三个人前后走出卫生间，汤姆步子大，走在最前面，到了加油站，他不耐烦地回头催促身后的人快点，眼一瞥却看见加油机旁警车的副驾驶门大敞着，车内空空不见一人。
　　爱丽丝！承诺当放屁！

　　汤姆一时间也说不清是火气还是凉气占了上风，鼻孔呈放射性扩张，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提了提裤头，罕见地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警察先生。”
　　中年人手里捏着一张消毒湿巾，看汤姆停下脚步，走到他身边询问：“怎么了？”

　　汤姆放眼四望，除了排队陆续行进驶出的车辆，加油站里空空荡荡，没有爱丽丝的身影。

　　背了狗屎良心债了！

　　“我突然有急事要处理，你们把联系方式留一下，赶时间的话就先走吧。”汤姆焦急得浑身冒汗，拿了中年人递给他的名片就往警车那边跑。

　　伊索望着汤姆伸手摸向腰间的背影，又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双手，朝旁边人挥手说：“走吧，新标记生效之后就把他放了。在狼窝里野惯了，喜欢到处跑，大人能怎么办呢，再远也得遛不是。”

　　——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不像是话很多的样子？”艾瑞克趴在车座上，眨眼让聚集到睫毛上的汗珠落下去，稍稍偏头对身后的白大褂发问。
　　白大褂在穿针引线缝合艾瑞克背上的刀口，过程中一边解释标记滑片了，得大面积搜索，费点事。
　　一边吹气安慰艾瑞克“吹吹痛痛飞~”。
　　一边介绍自己的刀工要放在厨艺界那就是五星级往上，只要不是疤痕体质，留疤是绝不可能留疤的。
　　最后还询问艾瑞克是想要漂亮的蝴蝶结还是朴素的死结。

　　听到艾瑞克的话，白大褂果断选择了蝴蝶结，认真思考之后回答他：“倒真是有人夸过我人不可貌相。”

　　艾瑞克不知道背上具体被开了几刀，随着麻药药效渐渐散去，只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疼从各个方向敲锣打鼓般传来，你唱罢来我登场，整个人都有些晃神。
　　“你刚才说什么标记？”他问白大褂。
　　白大褂这时候又闭口不言了。

　　小猎豹在座位底下一动不动睡得香，艾瑞克被手术刀口搞得很不舒服，不安地扭动起来。
　　他需要换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于是垂眼问道：“你们给它注射了什么？”
　　“一点镇定剂而已，它太活泼了。”活泼的白大褂这次很快接话。
　　“……”
　　两人对上了眼，看清彼此眼中饱含的深意之后陷入了难言的窘境。

　　直到白大褂的两个助手整理好工具询问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这沉默才被打破。
　　“休息一会儿吧，暂时没你们的事。”
　　白大褂扶艾瑞克坐起身，将他的手拷在车顶扶手上，伸出手臂揽着他的腰让他不至于向后靠上椅背。

　　“短时间内不能再给你打麻药了，虽然你暂时也不会有力气逃跑，但这样比较保险。”白大褂三言两语当做解释完毕，示意司机可以发动汽车，然后让艾瑞克靠在他身上休息，“坚持会儿，马上就到地方了。”
　　艾瑞克抬眼观察手腕上的手铐，心想这玩意儿并不保险。

　　去什么地方？艾瑞克第一时间想问，但他随即问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捷西也是你们的人吗？”
　　白大褂想也不想反问：“捷西是谁？”
　　艾瑞克转头看他。
　　白大褂吞了吞口水，皱着脸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含含糊糊补充：“那应该不是哈？”
　　艾瑞克想了想，打算再问，却被白大褂捂住了嘴。
　　“不要问了，我长得像是话很多的人吗？睡觉！”

　　司机听见车后传来什么动静，扭头谨慎地看了一眼，却见白大褂正抱住艾瑞克还欲往车窗上撞的脑袋，不停劝阻：“你问！你问！我让你问！不让你问也犯不着寻短见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推推抱抱，整个车厢都动荡起来。
　　白大褂瞧司机不耐烦地往旁边掏东西，伸手摆了摆，制止道：“好奇宝宝刀口疼，挣扎一下常规操作，你开你的车，别管我们。”
　　司机这才点了根烟加起油门。

　　——

　　“有人跟着我们。”司机下了高速第三次拐弯，瞥见后视镜里那辆车不紧不慢又跟了上来，终于确定道，“还是辆警车。”
　　白大褂双臂依旧紧紧箍着艾瑞克的脖子防止他撒野，闻言转头望了望，吩咐道：“警灯没亮，不用管，找个机会甩掉他。”
　　司机即刻打起右转向灯，放慢速度在路口等那辆警车靠上来，随后急速向左拐去，在一片刺耳刹车声中加速隐匿进了车流。

　　汤姆气鼓鼓地下车接受盘查，几个交警面面相觑，走流程走得非常痛苦。
　　“行了？”汤姆接过自己的证件，问交警，交警还没点完头，他已经打开车门，半个身子钻到了驾驶座内。
　　交警神不知鬼不觉把罚款单贴到了车门上，朝汤姆端正严肃敬礼：“办案顺利。”
　　汤姆点了点头，带着风中飘扬的罚款单驶向了办案支线任务之路。

　　车子慢慢倒进车库，司机眉头皱了皱，扭过头巡视一圈，接着眼神瞟向后车座的白大褂：“你们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白大褂发出一声疑惑，抠抠耳朵停下动作听了一阵，回看向司机，抿了抿嘴想说什么，艾瑞克睁开了眼睛。
　　“他放了个闷屁，刚刚屁股移来移去在散味儿，怎么好意思说。”艾瑞克打了个哈欠，懒懒替白大褂发言。

　　“屎！”司机骂了一句，在心理作用加持下瞬间闻到了阵阵芬芳，迅速开门下车关门逃离毒气室。
　　可怜的助手们手捂口鼻，拍打着被远程锁定的车门，逃离无望后手指甲刮在车窗上发出刺耳的噪音，绝望到窒息的氛围蔓延开来，每个人都仿佛被生化危机剧组的镜头怼到了脸上。

　　“差不多得了啊！你们是医学生，有点专业素养好吗！怎么的还能比福尔马林刺鼻？”白大褂把下巴上的口罩拉至鼻梁，善良地用两只手指捏住艾瑞克的鼻子，接着放松下来制造低沉转清亮的噗噗声，喟叹道，“果然还是要有声音才爽。”
　　半晌，去而复返的司机站在遥远的车库门口给车门开了锁，一车丢了半截灵魂的医学生拉开车门，瞳孔涣散跌跌撞撞地朝有光的地方跑，独留白大褂眼角抽搐起身翻找医药箱，慢吞吞探到前座去窸窸窣窣找手铐的钥匙。
　　艾瑞克注意力没在一个姿势维持太久已经麻木的手臂上，他听到后备箱传来轻响。

　　后视镜里照出一个影子。

　　艾瑞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脚跟准确踢在了车座下小猎豹的屁股上，小霸王腾地窜起来，脑袋撞上车座霎时发了狂，转身钻出车座跳起来一口就要咬上白大褂的翘臀。

　　单手捏住小猎豹的后颈，艾瑞克把它按到大腿上，有气无力抬腿踢了翘臀一脚。
　　他说：“你晚饭吃什么了，这么长时间了味儿还没散，把猫都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