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月下失魂 ...
-
二十二年前，莫逍遥出生，勾得天生异象，那日天象大乱直指人间有妖邪作祟，只不过这妖邪并非莫小妖，而是百年前未被完全压制的鬼血城。鬼血城陡然再起，犹如一双幕后黑手，在人间降临各番天灾人祸。
莫逍遥替鬼血城受了二十几载众怨，而如今他得与那些旧日怨恨一笔勾销，还要尽心竭力的救其民，不惜性命的战恶鬼。有时命运弄人不过如此，是妖是佛、是敌是友只在老天摆布的一念之间。
莫逍遥反复挣扎后也想通了，他都无所谓，他做的决定向来都是随心而往，天地似乎在摆布他，却又奈何不了他。他不信妖也不信佛，他只信自己，如此，无论结果如何，概不后悔。
自仙山返回之日，他便片刻不歇，接下来一连三月时间，温容与同莫逍遥都在废寝忘食的治理帝子破的疫情，这疫本叫妖疫，如今莫逍遥被人当了活菩萨，这疫与他没了干系，此疫便改叫了鬼疫。这鬼疫确实邪门，同二十二年前一般无二，东城一夜间疫病蔓延，三百多人无症暴毙，死者面目扭曲五官移位，唯脸上的“莫”字方方正正摆在面容正中。那脸上的“莫”字似乎不是靠外力刻上去的，好像是同眼耳鼻一般天生就长上去的。
温容与同莫逍遥道这疫病是因人被染上鬼气，抽干人气才致使如此的，若要使这鬼疫完全散去需彻底封印鬼血城。他二人几日后发现这鬼疫无救却可控，便片刻不停宵衣旰食将重疫区与无疫区隔离，并照顾所有城民餐食用度以安抚民心。半月下来卓有成效，鬼疫的波及范围一步一步被控制，躲在家中的无疫区子民也终于敢再次上街，原本空无人烟的帝子破逐渐有了些许生气。
这三月简直是要榨干人的精力，莫逍遥忙得颠三倒四，话也出奇的少，他起初所言“全胜而归”其实是为了给城民一个交代，再是给自己壮胆，若真掂量掂量自己，莫逍遥其实也没底。这些压力与责任担在他的肩上，即便有时能让他休憩一下，他也实在睡不着。这瓷器活他是凭着一腔肝胆就揽下来了，不管有没有金刚钻，他都得上。诸般烦忧他不敢同温容与道，生怕一说给温容与听，温容与就又不许他同去鬼血城了。
这一日正是十五的月圆日，莫逍遥呆在莫府检查着人员流通的文书，他不知莫府门前排起了长队，男女老少提着瓜果菜蔬的篮子就要闯进来对他道谢。
一向寂静的院子猛得闹哄哄的，老奴先把人安顿在了一旁，一个半人高的小姑娘眨着眼睛问她阿娘：“救我们的莫二哥哥在哪里呀？小鱼想谢谢莫二哥哥。”
小鱼的阿娘将手里拎着的几个白地瓜放在地上，同小鱼道：“莫二哥哥忙，等一等吧，你看这么多人都等着呢。”
莫府这一群人越聚越多，不到半个时辰就围满了院子，新鲜的瓜果蔬菜混着土地的泥巴味，散发着干净纯粹的甜香。老奴请莫逍遥出来的时候，莫府已是水泄不通了，人们安静了片刻，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朝莫逍遥连声道谢。这其中有喊他“莫二哥哥”的，也有叫他“莫城主”的，而“莫小妖”那个身份，似乎早已变成了前尘往事，不曾被人提起。
小鱼挤在人群的最前面，揪住了莫逍遥腰间的七骨逍遥扇，大眼睛里全是光亮：“莫二哥哥，小鱼替阿娘谢谢你，莫二哥哥，听说你马上要去战场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阿爹的病就能好了，是不是呀？”
莫逍遥蹲下身，接住小鱼捧在手心递给他的地瓜，他啃了一口，蹭着地瓜的香甜亲在了小鱼粉嘟嘟的脸上，学着她的语气：“是呀，我答应你，我们拉钩？”
小鱼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勾着小拇指凑过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挨上去亲莫逍遥，睁大眼睛道，“莫二哥哥，我娘说战场很危险，莫二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呀，我娘常说平安最重要了！”小鱼又看了看周围，小声和莫逍遥说起悄悄话，“我在家偷偷留了三个地瓜，等莫二哥哥回来后，咱们一起吃！”
莫逍遥难得的笑起来，捏了捏小鱼的脸，对她道：“好好留着啊，哥哥嘴馋，回来就去管你要！”
这一院子的人乱的厉害，莫逍遥让小鱼先回去，他嘱咐老奴把这些人遣散，自己便先行离开了。莫逍遥没走多久，温容与从外面回来，向老奴了解清楚情况后便也走了。他各处寻了莫逍遥半天，皆没有莫逍遥的踪影，圆月垂天，温容与望月而思，想到了莫逍遥究竟去了哪里。
寂寥的圆月掉下皎白的光辉，碎在人间的每一处边界和角落，打湿了每一片水洼和池塘，秋末的萧索被月勾引出来，凉凉的摇落一地悲愁。莫逍遥坐在这湾垂落的月光里，偏院的鸽子还在他脚边蹦跶，只是这鸽子饥一顿饱一顿，瘦得像是莫逍遥的一位故人。
温容与在偏院门前顿了一下，他一眼望见了独坐的莫逍遥，莫逍遥坐在石沿上，手里端着酒发呆，偏院里没点灯，给他留下了不需示人的余地去放任落魄。
莫逍遥瞅见了温容与的影子，将手掌大的酒壶举向温容与，带着三分醉意道：“哥，哈哈，你真好看。”
温容与走过去，俯身吻上莫逍遥，把他刚入嘴的酒抢了过来，温容与尝了一口便知道，这哪里是什么酒，分明就是清水。
“哈哈哈，”莫逍遥躺倒在地上，笑得眼泪往出涌，“哥这回被我骗了吧，我这喝得不是酒，我只是……”
莫逍遥扔掉酒壶大哭：“…借醉装疯罢了。”
石沿的台子一旁，掉进月色里的还有一封自霄汉陵而来的信，信是莫承欢写的，里面夹着江／青川赠与莫逍遥的字。这是莫承欢自霄汉陵寄来的第二封信，上一封被温容与拦着了，可莫承欢粗心大意于第一回信中忘了随寄书仙之字，便有了这第二回的信，温容与一时不察，便让莫逍遥取了个正着。
温容与也随莫逍遥躺下，伸展手臂让莫逍遥枕上，他另一手指向天幕上一颗星：“小莫，你看，江公子在那呢。”
莫逍遥拿温容与的衣衫拭泪，也指着那颗星，委屈道：“江兄你呆在天上好不好玩？你不用愧疚没有接管帝子破的，你在上面好好玩，看着我，看着我们，我们一定旗开得胜！”他说完趴在温容与的胸口，下巴戳着对方的胸膛，眼神哭得又红又肿，眼神像是真醉了一般涣散，“哥…你觉得小莫……行不行？”
温容与抱着他的腰，看着月色下的莫逍遥，莫逍遥像是不经意跳到自己怀中的鱼儿，几经脱水，在等着温容与柔情蜜意的安抚。
“还记得我给你写过的信吗？”温容与扒下莫逍遥肩上的衣，食指划着那条落着月光的肩线，“若你当真想做，便没什么做不成的。”
莫逍遥经不起撩拨，浴火一浇就透，他咬住温容与的衣襟，手已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露着半肩紧紧贴住了温容与。
“想，”他的喉结滚动，气息不稳的念着他的名字，“温容与，我现在就想。”
这婵娟的一轮满月下，二人的神魂荡在四处，在溪泉里在星河里在干枯的落叶里，在鱼水之欢里，在痴缠与柔爱里。
莫逍遥的衣带抛落在石沿下，他们疯狂的亲吻，压在地上，撞到墙上，这夜里，温容与的发是散的，他像是被游鱼搅乱的水，顺着风声就能听到他隐忍的欲望在身体里咆哮。莫逍遥的锁骨窝被吻得淤红，他被温容与打横抱回房里，纠缠着于夜色中一起坠入了爱欲的漩涡。
如果说莫府是莫逍遥的家，不如说偏院才是他真正的家。他能在这里找寻到娘亲的影子，他愿在这里借着漆黑的夜思忆往事，他要在此与深爱的人交融。
痛意和逼仄妄想挥拳将他打倒，可惜失策，绵延的爱意与坚韧的勇气足以让他站起，再一次于废墟上重新造梦。
温容与压在莫逍遥的背上，他顺着右耳的红珠子耳坠与莫逍遥交颈而吻，二人的衣衫尽数褪去，颀长的腿叠交在一起，狂热的喘息浸着汗水，月儿的影照在窗格上，隐隐约约勾勒出交缠的曲线，镀上了一层粼粼的月光。
此时若有曲可相和，必是战鼓前的一把琵琶，令万千锋芒搅进春水里，情波全溢出在皮肉之间。星河秋一色，这曲弹得必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偏院不掌灯的夜，只有更声起落，身有重担的公子再不怕黑，心有所系的仙人也怕情根深种。
风过夜色，月上中天，寒露浸入枯枝，莫逍遥眼中迷蒙：“方才…山岳江海…纵横人间，可我却……唯独只能看见一个你。”
温容与就着这话的尾音吻上去，习惯性的拥莫逍遥入怀，他感到这赤/裸的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温容与停下深吻，看着在情/欲余韵中起伏的莫逍遥，他拨开莫逍遥汗湿的发，一字一句告诉他：“可我不是……我的山岳江海…皆是你。”
晨起的光刺穿密云，直直照进偏院的窗，一躺上这张故床，莫逍遥就很想犯一犯他那日上三竿才肯起的毛病，只是此时不同彼时，他没那份福气能再无所顾忌的睡饱，不过起之前他还想着其他的念头。
莫逍遥闭着眼睛去抱他哥，睡腔含糊：“哥…抱我起来吧……咱们该上浮玉山了。”
温容与没抱他也没应他，莫逍遥立即便清醒了十二分，温容与不可能不应他，此际只可能是一种情况……
晨光满屋，莫逍遥愣在床上，床侧放了一张“勿寻”的字条，这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人。
“姓温的！我，我，”莫逍遥一脚踹在床上，“我他妈说到做到！”
一刻之后，莫府门前，帝子破最好的马在原地来回踱步，老奴费力挺直弓着的腰望着马上的人，小心的打听：“二公子这是欲往何处去啊？”
“去？”这字眼从齿缝里挤出来，驭马的人拉着马辔，骂道，“去他妈的狗屁仙山！”
老奴见莫逍遥要走，又赶忙问道：“二公子方才说莫府要操办喜事，是与谁家的姑娘啊？”
“解安歌！”莫逍遥恶狠狠留下这一句，双腿一夹马腹，一袭红衣绝尘而去。
浮玉山地处极北，物候不同，将近浮玉仙山之时，山外已有了初冬的意境，溪流封冻，冰川漂浮。深林中立着干枯枯的树干，横穿的风吹透了莫逍遥的袍子。
四天四夜连绵不休，他累死了两匹马，终于来到了浮玉仙山。只是这一次没有温容与在旁，也没有仙祖准允，莫逍遥根本连仙山的门都摸不着，更别说进去了。
莫逍遥连闯了几次却皆像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铜墙铁壁，连撞得整个人鼻青脸肿。
“哼，”他右眉高挑，顺着腰间的七骨逍遥扇扇柄摸了一把，不屑道，“硬的不行我便来更硬的！”说罢整个人双膝一屈便跪在了浮玉仙山结界之前。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月下失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