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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情消瘦 ...

  •   解平岭将江婉儿带回霄汉陵时已到亥时,江婉儿昏迷一路,此时进了解府,解平岭马上招了大夫给她问诊。所幸尚无大碍,大夫一走,解平岭便把床榻边守着阿姐的江\青川也拉出了门外。

      院中翠竹挂满水珠,屋檐下雨帘成串,滴滴作响。

      江\青川人虽然站在解府,心却似乎还在鬼血祭那一场血泊之中,他站在檐下雨帘之前,目光混沌,不知该往哪里走。

      他未发觉解平岭就站在一旁一直看着他,解平岭在等待一根崩断的弦,他也是人,今日如此变故,他又如何撑得住。

      他必须撑得住。

      解平岭赶在江\青川开口道谢前把人捂在了怀里。

      江\青川没有挣扎,他失声落着泪,泪珠似乎冻成冰凉,这丝凉意和解郎衣上的雨水混在一起,他躲在这世间留给他的最后一隅,侥幸的痴恋着这禁忌的温暖。他该是亡人,可他又清清楚楚的活着,在这烫人的胸膛里活着。

      断壁残垣,伤痕累累,江\青川心中千万块垒沉浮,开口却只寥寥数字:“解郎,是我误你。”

      解平岭极缓的摇着头,却没有说话,他心里的弦断了。

      人在怀中,情之所至,他不知道如何放手。他曾经想过千万次要带着这人离开,他可以旧琴再续鸣奏清越泠音,可以策马夜雨只为伊人甜睡,可以不再是孤冷公子,不再是舞剑解郎,但如今这一切看来都是徒劳。

      人世是棋局,落子无悔,定数已成。

      情关难过终须过。他现在是霄汉陵唯一的支柱,解淳熙仙去,解安歌怎么办?霄汉陵怎么办?解家怎么办?他这一走,不再是出世,而是避世。

      解平岭闭上了眼,满院落下的雨声清晰滴进他的心里,他怀里的人明明是有温度的,可是这时却如寒冰在抱。恍然间,眼尾囚禁的泪水滑落,四周模糊。

      “我娶你好不好?”解平岭抵住江\青川的额头,“下辈子。”

      “下辈子我一定娶你,八抬大轿,洞房花烛,我绝不肯再留你一人。”解平岭哭道,“仙儿不要怨我…不要怨我……”

      江\青川揉着他的脸,抹不完解平岭的泪:“解郎,何意?”

      解平岭松开了江\青川,夜雨将眼前淋得朦胧,他闭着眼低下了头,含住了哽咽:“明日我大婚,与你阿姐。”

      暴雨如注,将檐下这一片阴影罩得安静。

      江\青川弯腰探看解平岭的脸,扶起他的下巴,擦着他的泪,挤出了笑:“解郎,好事啊。”

      “解郎,好事啊。”他又不自觉念了一遍,似回忆起过往——春寒料峭,少年如阳。江\青川的泪痣颤动,他道,“那年你说你是霄汉陵解氏解平岭时,我就觉得你与我阿姐实在般配。如今看来不是世事弄人,而是宿命天定了。你与我阿姐有缘有分……”

      “有缘有分,好事啊……解郎。”

      解平岭看着眼前人,头一次念他姓名:“江\青川,你当真这么觉得?”

      江\青川回他:“当真。”

      解平岭止住了泪,背过身:“那便好。”

      次日,雷雨恍如前尘,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千家万户,霄汉陵各个人家房梁上悬白布七尺,以祭解家旧时城主。

      解淳熙仙去,解平岭自立为霄汉陵城主,接过这风云际变之时的高位,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解府新婚宴请宾客,满座静寂,红妆艳艳,落英在阳光折射下泛起波彩,还余芳香。解平岭虚扶着江婉儿的手,他昨夜策马至梅溪落在凄凄黄土之中埋尸,今日就要做人人庆贺的新郎官。

      许云浪不请自来,站在主婚人的位置,笑得畅意开怀,他特地配合得着了一身艳压的红衫,腰身纤细,仍是美人相。

      “一拜天地!”许云浪一抹朱唇弯起。

      解平岭携着江婉儿的衣袖望玄黄天地跪了下去,红袖飘荡,夫恭妇敬。

      “二拜高堂!”

      灵牌供于高台,红衣两身又委身而下。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解平岭站在江婉儿身侧,没有动。

      “夫妻对拜!”主婚人又道了一遍,薄透红衫在风里轻扬。

      盖头下的江婉儿率先侧过了身,低低唤了一句:“夫君。”

      屈膝相对,红妆像是染成锋利的血,不叫人毙命却是深觉苦楚。解平岭与江婉儿对拜,这一拜便是坐实了夫妻之名。

      “礼成!”

      江\青川远远站在阁楼窗畔,遥望着这一对新人对拜,那两道红绚丽如缨枪/刺着他的眼睛,他拿起酒壶,倒了满口,站在煦煦暖阳风口,贺道:“祝阿姐与姐婿喜结连理,百年好合!”说罢又灌酒入喉。

      烈酒烧心,断肠刮肚。解平岭在宾客间不住捧盏,一杯接着一杯,宣泄着这大喜之日的欢庆欣悦。推杯换盏之间,酒尽人散,只留下阁楼那盏孤灯与独守空房未揭盖头的江婉儿。

      红烛闪烁,星月高升,江家女始终没等到她的如意郎君。

      “姓解的!我哥哥呢!” 许云浪在空堂上拦住酒意熏天的解平岭。

      解平岭带着酒气,半狭着眼:“哥哥?你哪位哥哥?”

      “姓解的你别给我装蒜……”

      许云浪还未说完竟然就被解平岭一掌击晕了。

      “还你的。”解平岭把人随意丢在石板地上,拾了一把碾碎的落花朝阁楼而去。

      他握着落花叩门,身形晃荡,叩了好一阵才见人来开。

      江\青川也是醉了,玉白的双颊染着晕开的酒色,他开了门没看人,醉着含糊的问:“何人扰我清梦?”

      解平岭没回他,径直把手里的碎花捧在他鼻前,孩子气的道:“香不香?”

      “解郎?”江\青川嗅着花酒香,闻声醒了三分。

      解平岭挤进了屋子,似是不满意,非挨着江\青川又问了一遍:“仙儿,香不香?”

      江\青川扶不住他,往后跌了几步,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解平岭摔下之前还不忘护着他,没让人摔痛,解平岭躺在地上似是舒服了,江\青川要拉他起来却拉不动,自己想起来却又被解平岭拽得死死的。

      “我阿姐呢?”江\青川侧头看他。

      解平岭胸腔起伏竟呜呜得哭了起来,他揉碎掌中的花,带着怒气:“我是不是欠了你们江家的?我究竟为何要娶你阿姐你难道不明白吗?我爹又是为什么而死?你不清楚吗?江\青川,你告诉我,你此际是装的,是不是?”

      “解郎?”江\青川有些措手不及,他唤了一声想让他酒醒。

      “仙儿,我喜欢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解平岭拉住江\青川的手盖在了自己眼前。

      湿漉漉的,热泪淌过江\青川的指缝,勾得心疼。

      江\青川凑近了人,他红着脸眉眼含情,像是给了比这一问更深的答案,转而又去回答上一句。

      “不装怎么办呢?你爹能活过来吗?我阿姐就不是解郎之妻了吗?不装怎么办呢?”他捡起解郎散在地上的花,闻了闻,又道,“不装怎么办呢?你让我怎么活呢?”

      解平岭不知怎么偷看到他的动作,忽得起来压在江\青川身上,江\青川手中的碎花落在了脖颈,解平岭便凑过去嗅,他蹭的江\青川痒痒,江\青川哑声笑了笑。

      “好香。”解平岭道。

      江\青川还以为他在说花,没想到解平岭紧接着就蹭着他的锁骨道:“仙儿好香…更胜落红。”

      解平岭念着这句话沉甸甸的醉倒在了江\青川身上,花烛带着酒香穿过门径,夜风凉丝丝的绕过庭院,在花酒间逗留片刻。

      江\青川抚着解平岭的眉骨,鼻梁,唇峰,喑哑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可也未必能护花。”

      红烛彻夜未熄。

      江\青川吻在解平岭的发间,抽身离开:“落红有情,世道无情。”

      第二日解平岭在阁楼酒醒未看见人,他沿梯下楼,就见江\青川与许云浪坐在一处,那二人也看见了他,江\青川先起身,仍是君子风骨,道:“解公子早。”

      许云浪眯眼揉着发痛的脖颈也仰头道:“解公子早!”

      解平岭没有理会,这一夜之间,他就从解郎变回了解公子。他走出几步,却还是又回了头,瞧见了许云浪手中的红豆糕,道:“霄汉陵什么没有,还劳不得许公子这样费心。”

      许云浪拎着红豆糕,淡淡道:“解公子不晓得我哥哥爱吃什么,自然也不晓得许多东西不对我哥哥口味,我不亲自来怎么成呢?”

      这话里话外让解平岭突想到江\青川吐茶那次,许云浪说得不错,他是有许多事情不知道,甚至还没来得及知道。

      许云浪见解平岭还不走,便伸出包着的红豆糕:“要不解公子尝一个?”

      “不必。”解平岭望了一眼江\青川,见他仍是一副客气的生分的样子,从前种种于他像是镜花水月,解平岭自嘲道,“既是给你哥哥的,我又算你哥哥什么人,怎么配得起?”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情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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