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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水鱼欢 ...

  •   就在此时,炸雷突响,霹雳雷鸣连连惊天动地,这架势像是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仿佛要在这雨夜里不眠不休。

      解平岭赶在江/青川被吓到前站起把人拥入了怀里,随后又想起自己一身寒雨退了半步,两手捂住了江/青川的耳朵,他顺势抬起江/青川的脸,江/青川仰头看着他,被捂着的耳垂通红,他听不见雷鸣,只能听见自己比炸雷还要猛烈的心跳。

      泪痣显得更红,解平岭拿拇指抚过,他感觉到江/青川在这抚摸下抖了一下,解平岭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雷雨依旧,木盆里的几条锦鲤在清水中扑腾得厉害,它们带着木盆向后移动了几寸,撞到了矮案,矮案一角之上碟里的红豆糕随即掉落,跌在地上,碎渣飞出半步远。

      江/青川的神思恍得被那落地的红豆糕带走,那些残渣,也曾在他阿姐房里掉了一地。

      雷声轰隆连作许久后暂歇,解平岭松开手,刮了一下江/青川的鼻子,问道:“累了?”

      “嗯。”江/青川耷拉着脑袋退回了床上,自己躺好。

      解平岭跟到床边坐下,给他掖好被子,以为江/青川确实是困了,他小声道,“仙儿,伸手来,我给你带了东西。”

      他像是三岁的稚童,在夜雨里天真又纯善,没了锋利的锐气,他像是要把藏了好久的宝贝送给最喜欢的人。

      江/青川躺在床上望着他,他不舍得在这时候伤他,他狠不下心来,乖乖的把手心伸了出去。

      手心一凉,他接到一个比手掌稍大的漂亮玩物。

      “什么?”江/青川握着手心的东西。

      “好梦。”

      “好梦?”江/青川看他。

      “好梦。”解平岭又肯定了一遍,他握着江/青川的手,把白玉贝壳放到江/青川的耳边,让他听着白玉贝里的沧海声,“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做‘好梦’,你怕时就听听‘好梦’。”

      “仙儿,人世苦短,我要送你清夜好梦。”

      江/青川在那潮涌而来的海浪声中闭上了双眼,潮起潮落的无边沧海停在耳畔,让人误以为近在咫尺,可江/青川自己清楚,它逃不过遥不可及的宿命。

      夜雨惊雷,贝壳藏海,解平岭看着江/青川入眠,靠在床边和衣而睡陪了一夜。

      雨霁时已是辰时,解平岭醒来,身上被人披上了毯子,江/青川耳边还放着‘好梦’,他看着解平岭,不知这样看了多久,见他醒来道:“解郎同我去放鱼好不好?”

      解平岭点头刮着他的鼻尖:“梦好么?”

      江/青川躲了一下,一半脸遮在被子下,点了点头。解平岭不知道江/青川在昨夜梦见了大婚,红色的绫罗缠绕,江/青川眼睁睁的看着解平岭揭开盖头,那下面是一张江婉儿的脸。

      江/青川收拾妥当,他不好和解平岭一起出门,就先留解平岭一人在房沐浴更衣,自己抱了锦鲤去了白鹭湖等他。

      白鹭湖旁有一处简单的木院,院中空旷,东南一房里搁着旧琴。

      雨洗过后,天地越发清新,江/青川抱琴石上,清风把他的白袖吹开,在山野之间像是绝尘无暇的古玉。

      他独处时总有些怆然,抚琴的手迟迟未动,他像对天地说,又像对自己道:“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有人策马而来,马蹄踏足,踩在雨过的地面,翻起土腥味。解平岭将马绳系在树上,几步过来,带起一片风,他将江/青川脖间的氅衣紧了紧:“知音已至,静候仙音!”

      “那也让我看看解郎舞剑吧。”江/青川握住了解平岭腰间的剑柄,那是他提不起的分量。岂料解郎突然绕到他身后,贴着他后背,带着他的手把长剑拔出了剑鞘。

      锐不可当!

      江/青川握着那柄剑,解平岭在身后手把手教他舞剑,剑花乱眼,在白鹭湖边带起一阵剑风,江/青川感受到后背相贴的紧实与滚烫,他从未想过自己平生亦可以执剑山河。

      这是他二人的肆意缠绵,不为天下,只为风月。

      “抚琴。”解平岭在他耳边催促道。

      江/青川右手握剑,重续的木琴搁在他腿上,他左手屈指拨响了琴面,琴音缥缈袅袅,与剑意相辅相成合二为一。

      湖水泠泠,锦鲤在盆中欢跳,离着自由仅仅一线之隔。

      解平岭揽手抱起江/青川的腰把他带离石上,退后几步,江/青川腿上的木琴脱手砸在地上,碰出乱音。解平岭旋身半飞,绕过半圈站在江/青川面前,他面对面与江/青川共同执剑,划出一道白光,白鹭湖边的木盆应势裂开,盆中三五条锦鲤霎时随裂口流出,游进了畅快湖底,得遇广阔天地。

      砸响的琴音在这一刻断续没了声响,解平岭揽紧瘦腰,覆上了一个炙热的吻。

      江/青川手中的剑恍然脱手掉在了地上。

      爱慕与情意在最柔软的唇边席卷呼啸,解平岭将手指伸入江/青川的发间揉着他的密发,他仅用臂弯就抱得江/青川几乎离了地,江/青川仰着头,被掠夺吸吮的深吻爱抚着。

      山林洞空,天地无声,只剩身体里爱欲的热流涌动。

      像浪返潮的不可抵挡,冲击得魂灵支离破碎。

      江/青川在这一刻深谙娇人之死,但他尚未重蹈覆辙就在心悸中尝到了爱人的柔情蜜意,他在这一刻心生情念——他愿将他此生的魂灵交付。

      他愿将他此生的魂灵交付,但他不能成为污秽的累赘。

      无论是为了解郎,或是为了阿姐,他都不能成为他们污秽的累赘。他在这深吻中沉醉又逐渐清醒,他的身体发热继而又变凉。

      他仅仅在这爱欲中挣扎了一下,解平岭就停了下来。

      “不合伦常。”江/青川顶着潮红的脸看着紧抱自己的解郎。

      解平岭似乎是没听懂他说什么,慢慢的松开了臂弯,不解的神情看着他,神情严肃急道:“仙儿,我发誓我无意于你阿姐,我已提过退婚一事,你大可放心。我…我要的只有你,你聪慧至此又怎么会不懂?”解平岭看着退后的江/青川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眼神慌乱,“还是……”

      “是。”江/青川转过头,“解郎,长姐如母,我阿姐待我再没有更好了,你怎么能让我诛她的心呢?解郎,你让我放心,恰恰是我太放心了,你能退婚,然后呢?你只言片语就能颠覆婚约,可我阿姐,你知道一个女子被人退婚,她要承担多少不明不白的流言蜚语吗?若是当真退婚我阿姐如何自处?”

      “还有,”江/青川隔着段距离望向解平岭,“解郎要娶我过门吗?解郎是这样想的吗?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洞房花烛吗?你可知道,你与我阿姐那叫做秦晋之好,你与我那是……不知廉耻……”

      “你我如何面对阿姐?如何面对梅溪落、霄汉陵?如何被世人戳脊梁骨?”

      解平岭此刻方知晓江/青川诸多顾虑,他一场好梦初醒,被江/青川的一字一句扎得遍体鳞伤,他执拗的看着江/青川,回问他:“你顾忌你阿姐,顾忌旁人,甚至顾忌到了梅溪落与霄汉陵,可你有没有为你我有过半分考虑?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在你心里就那么见不得人的吗?世人要戳我脊梁骨就让他们来戳!一月,半年,还是十年一辈子,他们能胡言乱语多久,我就能护你多久!你阿姐退婚的事,我会昭告天下,是我心有所属,与你阿姐无关。我定为她寻个好归属。仙儿,只要…只要你信我!”

      “你知道自你上次与我阿姐提及退婚至今,为何迟迟没有回音吗?那是因为阿姐根本不想退掉这门亲事,她也早已心有所属,解郎,她于你有意。”江/青川声音越低,他在这缠绕不清的关系中被彻底击败,他不再看着解平岭。

      “若是我偏要娶你呢?这辈子非你不可呢?”解平岭一步一逼问,拽住节节后退的江/青川,“仙儿,不要这样好不好?”

      “姐婿,不要再逼我了。”江/青川掰开他的手,他已经纠缠得够多了,他不能再自欺欺人的痴缠下去了。

      一月,半年,或许十年一辈子,他们就能彼此相忘,那么这一段就不过只是年少轻狂、自诩情深的一念之差。

      他们是站在两个位置上的人,或许原本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老天捉弄,他们就无端背负上了不知情理的骂名。

      江/青川叫得那一声“姐婿”,是在提醒解平岭的身份,也是在告诉自己不可再越界。

      “姐、婿。”解平岭松开手,“仙儿叫得真好听。”

      他站在这渺渺天地之间忽然觉得一切荒唐,不由得大笑起来。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他回身捡起地上落剑,唇边还有对方的余温,可是一切就此终结。

      解平岭混混沌沌,策马而去,马蹄声渐远,留下空寂。

      “仙儿,人世苦短,我要送你清夜好梦。”

      那柔情的声音还留在江/青川耳畔,江/青川蹲下身,在这寂谧中卸掉无情的伪装,无助的抱头痛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水鱼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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