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治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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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帘风月闲的房里，碎着的月光钻了进去。
莫逍遥吐了几回，躺在床上，抓着温容与的手，嗓子里呜咽着：“小莫难受…小莫这里好难受……”
温容与坐在床边，手被莫逍遥拖到心口处，他停在那里揉着莫逍遥的心口：“这样舒不舒服？哪里还难受？”
莫逍遥脸醉得红扑扑的，皱着眉头，眼前的纱布被他拽得不太平整，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撒娇道：“抱…抱抱我。”
莫逍遥感觉自己没被抱住，自己挣扎着坐起来钻进了温容与的怀里，他靠在温容的肩头，手不安分的在温容与腰里乱摸，身体的温度升高，脸上的红更深。
温容与的神色罩在夜色里，看不清是舒服还是不舒服，他浑身由此崩紧，被莫逍遥摸过的地方都像下了油锅一样留下一道去不了的酥麻。
莫逍遥见没人阻拦，手就往下伸，嘴里也不闲着，身子浸在月色里说着情话：“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他手差一点就要摸到地方，被人拿住了，温容与拿过湿了凉水的帕子给他擦脸，道：“传酒令已经过了，小莫该睡了。”
帕子的水珠激得莫逍遥醒了一些，他的手安分的不再动，在倾泄进来的月色里乖乖的躺在温容与怀里，渐渐平静。
今夜的月好大好圆，一昔成环，照在一帘风月闲上，像是点起来一盏晃人的夜灯，夜灯被窗格拦住，进了屋子碎成了一滩。
温容与问他：“我是谁？”
莫逍遥沉在梦里没有答，温容与抱着他，问他：“从前喝醉了酒，你对多少人说了这些话？”
莫逍遥睡熟，温容与把他放平，推开门要出去换水，就看见门口踌躇着欲进不进的黄药师。黄药师撞上温容与，笑得尴尬又勉强，把手里的醒酒药展示出来：“亓官公子让我送来的，哈哈。”
他干笑两声，笑得比鬼还难听，“哈哈，我还以为温仙游今夜同莫公子住在一间呢，是我多想了，哈哈。”
温容与接过醒酒药，答道：“是住一间。”
黄药师愣了一下：“哈哈。”他往后退，道,“那个，劳烦，温仙游同莫公子说一声…他那眼睛，有法子治了，明日…来我小院，就行。”黄药师结结巴巴说完，行了个礼就跑。
药医小院里，初夏的风在小亭里兜了一圈，莫逍遥执着七骨逍遥扇，昨天吃醉的头还有些痛，他头朝着黄药师那间屋子，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黄药师把亓官春溪和温容与一同叫进去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给自己看瞎眼病的么？
他无聊的倚着小亭的柱子架着手，就在嘴里念着温容与的名字，换了不同的声调和口气念着玩，念着念着就把自己逗笑了，笑了一下莫逍遥突然想起什么，那动心的笑就僵在脸上。
那个…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所有的细节全都在他不再疼痛的太阳穴里汇聚起来，莫逍遥脸上神色几换，咬着唇有种想杀了自己的心。
他居然趁着醉酒冲温容与下手了！还好被温容与拦下了！
怪不得今日起来时温容与都没怎么和自己说话，莫逍遥一掌排向脑门，没觉着疼，只觉着不知该怎么面对温容与了。
莫逍遥正在这里想自绝于天地之间时，黄药师的门开了，温容与走了过来。
“哥？”莫逍遥喊了一声。
“嗯？”温容与见他这么急，扶住他应道。
莫逍遥没敢让温容与扶，但抓住了温容与的衣袖，低着头想说话半天说不出来。他把那截衣袖拽紧，心提到嗓子里，狠了狠心道：“哥，昨晚，昨晚…我……我”
莫逍遥咬了咬牙：“昨晚我喝醉了！”
“嗯。”温容与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虽然把这一切归咎于喝醉这件事太不是人了，可是莫逍遥实在想不到其他能解释的话了。他虽然听见温容与应答的好像无事一般，但他察觉出温容与明显情绪不佳。
莫逍遥扯了两下温容与的衣袖，垂着头：“我昨晚犯浑了，好哥哥，别生我气好不好？”他见这回温容与完全不应他了，又拽了两下衣袖，“哥？”
“你知道是我？”温容与终于问了他一句。
莫逍遥脑中灵光一闪，道这是有台阶可下啊，凑近了一点，摇摇头：“我喝得太醉，好像……好像是分不太清，原来不是哥哥吗？那…就太好了！我真没想着对哥哥做，做那些事，事的。”
他想着即便在温容与心中留下一个孟浪的名声，也要比他真正心里那些龌龊肮脏的心思好太多了。
温容与一甩衣袖，甩开他的手，扶住他的小臂把莫逍遥往黄药师屋里带，闷声回他：“好啊，再好不过。”
莫逍遥听出了这句反语，耷拉着脑袋跟着温容与走，再不好自作聪明。
迈步进了屋子，黄药师坐在药柜前，手里称了几位药，分在一张木色纸上，神情严肃。一旁站着的是亓官春溪，不知为何，他今日在屋内还戴着遮面纱。
“莫公子，来了。”黄药师没有抬眼，将手中的药拨了拨，挑出其中的碎渣。
莫逍遥意外安静的没有说话，陪着温容与站着，像是受罚一样。
亓官春溪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看了一眼又向黄药师点点头。黄药师将调好的药材放到一边，看着莫逍遥道：“方才我同亓官公子与温仙游已说过了治你双眼的法子。”
莫逍遥偷着看他哥的表情，扣着手没仔细听黄药师的话。
“你这眼睛坏到了底，真要能再复明，是要无中生有的，而这‘无’是需要有东西来代替的，简而言之，我寻到的这个法子，就是要以别人之物换你的桃花眼。”
黄药师看着莫逍遥，又各自看了另外二人一眼：“而这个别人之物，我方才已同他二人交代了一番，他二人都是愿意的。”
“等等！”莫逍遥回过神来，“这是做什么？我瞎了便瞎了，干什么还要拖累他们？”莫逍遥转头就要走，骂道：“小爷我乐意瞎着，没必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温容与拉住他，亓官慢了一步，只叫道：“逍遥！”
莫逍遥没了脾气，只好再回来，他又悲又怒的情绪只能尽数忍着，身体里翻腾着发泄不出来的情绪，靠着墙一副任人发落的样子。
“现下，是要让你选一个愿以他之物与你换眼的人。”黄药师道：“莫公子，依你心意，你选的是亓官公子还是温仙游？”
莫逍遥把头偏过一边，他能明显感觉那二人注视他的目光，真是见鬼了，莫逍遥暗骂，温容与和亓官春溪跟着黄药师发什么疯！
还有。
还有，亓官是瞎了心才看上了自己了吗？
三方僵持不下，还是黄药师来和稀泥，他拿出几块牌子，在桌上排成一排，抽了一张，眼皮跳了跳，表情不可思议的看向亓官，叹了口气。
“莫公子，先出去等一下吧，我再同二位商量一下。”
莫逍遥二话不说抬腿就走，他甚至想直接离开这个院子，但又惦记着里面的人，只好等在外面，等着三个疯子回心转意。
房檐下几只飞燕嗷嗷待哺，黑色的翅在鸟巢中扑闪，莫逍遥看向这些飞燕，三只挨挤在一起张着嘴巴等待着喂食。飞燕有巢，人却难归。
莫逍遥盯着那几只飞燕惊了神，并非因为他无家可归得哀叹，而是他发觉自己竟然能够看得见了。他扯下那方白纱，房宇楼亭、青天白云、绿苗黄土，目之所及全都一清二楚！
正当此时，屋里有了动静，门吱呀一声开了，紫衫先随风飘出一角，亓官春溪迈着慢步走了出来。
莫逍遥还未来得及问，就听亓官站到他身侧，笑着道：“是你那位好哥哥。”
这笑里面似有些悲凉，并不是十分之诚心实意的笑。
莫逍遥心里一紧，就要进去看看温容与，却被亓官拦了一下，亓官道：“命，还是金银钱财，凡是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可里面要的偏偏是我没有的。”
没有的？
莫逍遥顿了一下，温容与有什么是亓官春溪没有的？
“亓官兄，这天下有良驹有仙鹤有蛟龙有凤凰，以你风姿何物不是唾手可得？何必喜欢我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莫逍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屋子。
黄药师仍然在原地摆弄着他那些鬼药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温容与坐在一把有些生旧的木椅上，看了一眼莫逍遥点头笑了一下，又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
莫逍遥心里突然像结冰一般，因为方才温容与看他的那副表情便是温容与对任何一人所持有的待客之道——好像他们彼此之间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哥？”莫逍遥试探着叫了一声。
屋子里没人回应，温容与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你他妈拿走什么了？”莫逍遥暴起，揪住了黄药师的衣领，凶视着他。
黄药师被他劫持如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今日才反应过来莫逍遥其人的凶恶，他手下铺好的药材被手慌乱的摆了一道，掉在地上许多。黄药师举起手里一块画有符咒的牌子：“莫……莫公子！是……记忆，记忆！”
“亓官与你间的记忆不足以支撑换眼之术，你这双眼抵得是温仙游与你之间的所有记忆！”
黄药师把牌子挡在自己脸前，堵住莫逍遥那双要吃人的眼眸，在这僵持之间，他眼角瞥见温仙游几步过来，捏住了莫逍遥的手腕。
温容与捏着莫逍遥的手腕，推了几步，脸上还是风云不惊：“小公子，有话好说。”
莫逍遥被温容与带得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他翻身将要站起，看到面前伸来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再抬头，温容与正淡淡笑着看着他：“小公子，无事吧？”
莫逍遥拉住那只手，出其不意猛得就一使力把温容与拽了下来，他哥就正好压在他的身上，鼻息可闻，眉眼满是惊诧。他一把抱住他哥的腰，撒泼就不撒手：“哥，不许不认我！不许丢下我！不许忘了我！不许……”
温容与被他强制抱着竟一时没了动作不知反应，只脖颈双颊同耳尖反应得快，浮上来一层红。
莫逍遥疯病吓人，犯起来就没完，趁温容与还未挣脱就翻身把他压在了下面，埋头在温容与的胸膛：“哥……千万别再和我说那三个字……”
他像一块狗屁膏药一样贴在温容与身上，觉得对方腰下有一块硌得慌，伸手摸了一把，是块足有七八岁孩童拳头般大小的圆形挂物。莫逍遥余光看了一眼，温容与腰间白腰带一侧原来系着一颗银制铃铛，这铃铛用一根银线悬着，上下各串了一颗墨玉珠子，靠下的那颗墨玉珠子垂了一绺银白的穗子，镂空雕着些奇兽异禽这类没见过的样式，铃铛中间泛出墨蓝色的光，仿似那些奇兽异禽眼珠灵动发出的光，活了一般，十分惊奇。
他还没问出口这是什么，温容与已一脚踹在他小腹，整衣而立，若不是他白肤仍留红，莫逍遥见他哥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便要觉得方才是一场梦了。
黄药师抱头落荒而逃：“神仙打架！我瞎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屋内只留下了两个人，莫逍遥看着一侧的温容与，目光就有些呆滞，他忽得想起少年时的一个晨起，他一眼就掉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温柔水乡，那双绝世凤眸的风华，那眉眼唇鼻的清光风润。
时隔三年，莫逍遥眼眸中映出的白玉仙游，仍是让他呆住。
这么好的人，好像从来不属于他，也不应该属于他。
温容与挥袖扬手，一方白帕落在了莫逍遥双目之上，莫逍遥听温容与道：“非礼勿视。”
莫逍遥认识眼前的白帕子，上面绘有浮玉山的朝晖，应该就是温容与为他做的那三十七条帕子之一。他把帕子拿开揣进了胸口，半趴在地上，皱着眉道：“还有谁敢这么盯着你？”
温容与：“……”
温容与见莫逍遥又要靠近自己，挡了三掌，既不伤人又能让莫逍遥不再靠近。
莫逍遥颓唐的看着那双凤眸：“哥！我是小莫啊！”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治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