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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姻缘 ...

  •   在莫逍遥眼里小屁孩一样的黄药师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来个怎么能凭空给人安上一只眼的办法。

      莫逍遥线索一断,就只剩下了苦守的法子,亓官春溪把他托付给了黄药师,住在了药园里,躺在那屋子的隔间,每日身上熏着股子难闻的药味。黄药师也不见外,拿他试药一样,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的苦药给他敷的吃的喝的用了个遍。

      这每天一个新法子的活人试验就这么试了三个月。

      本来左眼还是只好眼,被右眼窟窿里的药熏得也快熏瞎了,莫逍遥不知这位在万里城药师里有位置的小屁孩究竟是要救他还是要害他。

      此时亓官正在药园里冲黄药师质疑:“这人再治,不会在你手里真成了个算命先生吧?”

      黄药师摆弄着他的绿苗,一叶一叶看得仔细:“以毒攻毒…”他站起来凑到亓官耳边说了个什么,被亓官推了一把差点摔在那一小亩绿苗了,黄药师心有余悸的退开好几步。

      亓官紫瞳微闪:“八字没一撇的事,他是瞎了又不是聋了,药师还是顾好本职少说多做。”

      “好好好,我这不顺你心意吗?”黄药师提起盛露水的瓢去给绿苗浇水,“眼睛倘若治好了,你还能留得住人?”

      “人留不留得住不关你的事,眼睛你必须得给我留下来。”

      黄药师抚摸着绿苗,哀叹道:“你妹是往你耳朵里吹了什么风?咱们万里城清风霁月的亓官公子还用情…”

      他这话没说完就站了起来,和从房里出来的莫逍遥打招呼:“…呃……莫公子,又要去算命了?”

      莫逍遥一手柱杖,一手拿扇,两只眼睛都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走路却是不见妨碍。

      “你们刚刚说什么?怎么我一出来就没声了?”莫逍遥拐杖点地往外走。

      黄药师拿着瓢滴露水:“没什么?春天到了,我见着万里城的铁树也会开花了。”

      亓官春溪在这药园里戴纱撑着伞,拿着伞骨刺了一下黄药师的脊梁骨:“黄药师心思放在制药上吧,逍遥还等着看铁树开花呢!”

      黄药师斜眼看了亓官一眼,表情上写着“为了你的小情人下手可真狠”!

      莫逍遥一步一点地移到门口,回首向亓官道:“亓官兄今日别再跟着我了,这路我走熟了,欠着太多人情我不好还。”

      黄药师无声的对亓官摊了摊手,表示你的小情人并不领情,亓官撑着伞,还是把莫逍遥送出门,见他确实行路无常,才道:“今日月圆,关城关得早,你也可早些回来。”

      莫逍遥被亓官扶着下了阶,点了头就往西边大道走,他这些时日白天全呆在金缕门下给人算命,入了夜就在这药园给黄药师试手,日子一天天的石沉大海,这是莫逍遥最为担虑的。

      人如浮萍,世如江海,相见两茫茫。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他就想,若是此次能再相见,他就再也不要分开。

      他要造一个太平盛世来护长相厮守。

      金缕门下脚步声不断,老者的蹒跚、女人的娇嗔、孩童的嬉闹在莫逍遥耳朵里清晰分明,他摆出昨日摊位上的算命签筒子,插住了一面“向天问好命,不准不要钱”的白旗。

      白旗在金缕门下迎风招展,嘿,还真别说这年头想向天问命的还真不少,莫逍遥生意兴隆,来的女子多问姻缘,来的男子多问前程,还有些别的年轻小朋友在此胡乱问一通,莫逍遥也就胡乱答一通,答得都是大富大贵、逢凶化吉的吉祥话,这些给钱的客得了嘴上的彩头也走得高兴。

      现下这年头乱,莫逍遥知道,总得让大家有个盼头才能好往后慢慢熬吧。

      时运不济,命不好的难道还能跑回来怪在他一个假算命的身上?再者,他这生意并没有要多少钱,客看着给,给几个铜板或是一锭银子的都有,或者纯是来听个笑拍拍屁股就走的莫逍遥也不嫌,他心不在此,只要他这在金缕门下热闹得凡是进城的人都能看得见他就满意了。

      凡是进城的人都能看得见,他就能等到。

      一个月,三个月,一年半载还是半辈子?

      他也想给自己算算命,看看自己到底是有多点背。

      时如水过,一日将半。亓官说得不错,今日月圆,城里人归家归得比往常还要早。

      这万里城从前就算夜里也灯火分明人潮不散,商旅队伍迎来送往,而近三年来酉时一到,鸾飞街上便空空如也。尤其每月月圆日还会听见清安山外有妖异之怪声,清安山往前是埋了妖疫的地,如今又出了这档子怪事,众人必然归家更早,谁还敢在外面耽搁。

      只有莫逍遥了。

      未至酉时,莫逍遥耳边就没了动静,万里城变成了一座死城,城里人怕有动静,莫逍遥却怕没动静。

      且这动静最好越大越好,大到能把浮玉山仙人招来的那种。

      金缕门下的守卫被亓官打点过,对莫逍遥很照顾,帮莫逍遥收着东西道:“公子赶紧着家吧,月圆夜可不是闹着玩的!”

      莫逍遥谢着他却还想拖一拖,他拖的也是时候,城门关到只剩一条缝的时候,趁着黄昏的光有一人影站在外面,春末的时节这人周身给人感觉透着凉意,游在他身上的余阳像失而复得的余温。

      这人手里拿着一张画,遽然而入。

      莫逍遥停下手,自从他看不见耳朵就灵得很,听着有人进来,救站起来笑着,展开七骨逍遥扇,朝前招呼:“客来得巧,再晚一步我这可就收摊了,你我有缘,咱们算一卦?”

      守卫有眼色的把刚收拾好的摊又摊开,摆正木质的签筒子,退了退,不打扰莫逍遥的生意。

      莫逍遥见刚入城的人没答话也没走,以为遇上个小哑巴,收了扇蹲下拿起签筒子,道:“客要算什么?姻缘?钱财?康健还是别的?”
      来人照样没答话。

      莫逍遥有八成认定了这是个小哑巴,就换了个说法:“那就给客算姻缘吧。”

      这姻缘算出来好瞎掰,没个限制,能天南海北的胡扯,莫逍遥最喜欢给旁人算这一出了。他话罢就摇起签筒子,上三圈下三圈,左三圈右三圈中间又三圈,嘴里嘀咕了别人听不见的话——“猪蹄鸭腿大肘子,腰细颈白小美人,宝贝哥哥温容与,相思煞人催心肝”。

      签筒子在他这么一阵嘀咕下掉出了一根签子,莫逍遥摸在手里,摸出签上的字心里还奇了一下,他算命三月还是第一次摸到了这根签子。

      莫逍遥手指磨着签上的字,抬头冲着小哑巴站着的地方:“姻缘算成了,您这姻缘天底下没有更合的了!这算得是——”莫逍遥起身把签子往过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签子还没被对方接住,莫逍遥就感觉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他撞在紧实的胸膛里,撞得“哼”了一声。

      抱他的人手里拿着一张山野俊俏郎君的画,只是可惜那俊俏公子瞎了只眼,桃花只隐在另一只眼眸的秋水纹下。

      “小莫…”那人只唤了一声。

      这两个熟悉的音便搅起浑水,莫逍遥已经天翻地覆了,他长着嘴却说不出来话,那一声“哥”堵在他的眉梢心头,要让他疯。

      命运没亏待他,还是把温容与带回了他的身边。

      温容与摸着他的头,断续着:“还在…还在…”他不停的重复着,“还在…还在…”

      像是魔怔了,像是死了又活了过来。

      莫逍遥贴着这温暖的怀,不敢想,温容与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阵怪风掠过,温容与抱着莫逍遥往后撤了十几步,白衫在空中打了半个圈,守卫坐地吓得尿湿了裤子。

      尚未关上的城门外闯进了一只两人高的黑熊,现下正瞪着拳头般大的眼珠子盯着温容与。

      “黑…黑熊妖…”守卫站不起来,哭道。

      万里城有传,月圆夜的渗人怪声来自清安山上一只黑熊妖,此妖平日里只吃死尸,但到了月圆夜便要食活人。

      黑熊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刺着尸肉的黑牙,朝前怒吼着,吹断了莫逍遥那面“不准不要钱”的白旗,鸾飞街上空无一人,硕大的日正在最后一线落尽。

      温容与把莫逍遥护在身后,额前的发顺着眉骨吹到耳后,凤眸里的凉变成温水,又燃的滚烫,清水似的衣袂顺风扬起,在空城中宛若的天地独一驰骋的茭白游龙。

      他拔出腰间佩剑,在天光消匿的最后一刻,剑光如长虹一际点亮了万里长天,剑气划过金缕门,映在温容与的眼角,那片刻的眼中滚烫又结成了冻冰三尺。

      “不许再跑!等我回来!”温容与执剑向前,像是下令一样对身后的莫逍遥道。

      莫逍遥松了拽着他衣袖的手,“嗯”了一声。

      黑熊妖甩了甩头上的鬃毛,臃肿的身体奔了过来,却不见笨重,四肢轻巧异常,朝温容与扑了过来。

      莫逍遥站在温容与身后,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悠悠然扇着夜风,七骨逍遥扇在暗下来的天色中赤红旖旎。

      手执玉剑的温容与几步迎了上去,踩着黑熊的膝盖、手肘、肩膀,蜻蜓点水一样站在了黑熊的头顶,如凌高山之巅的奇石。

      黑熊也聪明,头朝地翻了个身就要空手抓住站在他身上的人,它那爪子大如穹庐,指甲如长矛锋利尖锐抓空了好几次把金缕门霍了四五道幽深的裂口。

      温容与借势飞步踩着飞檐翻身站上了屋顶,他滑着屋顶后退了几步,黑熊妖立刻追了上来,张牙舞爪往屋顶上砸去,红砖碧瓦的屋顶在这摧残下轰然倒塌,瓦片横在鸾飞街上,一片废墟。

      这间房子外面看着气派,实则是有些年头无人住的老宅,房顶的瓦片塌成一片,里面的摆设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温容与随废瓦跳进这屋中,和遥久的古屋一起淹没在隐没在黑夜的阴影下。黑熊妖在屋顶外往里面伸着黑爪胡乱摸索着,但显然一无所获。它恼怒至极,又发出了一声让人耳聋的怪声,这怪声在鸾飞街上回荡长鸣,温容与从窗传身而出,整个人在空中旋转而上,玉剑一变十,十化百让人眼花缭乱,顺着温容与的飞旋而上的方向全都刺进了黑熊妖的肥肠大肚中,几道黑血溅在街边的碧色垂柳上,黑熊妖转而哀鸣,如同婴儿哭泣,转身要逃。

      “开城门!”温容与和莫逍遥同时对扶墙站起的守卫道。

      守卫颤颤按动手边机关,长锁连着机关吊起了高大的城门,黑熊妖负伤狂奔而出,随后一道白影一道黑影追出。

      黑熊妖慌不择路,压扁了无数绿茵茵的柳树,宽厚的脚掌在黄土地上留下了骇人的痕迹。

      它在一阵疾驰下停下了脚步,白衫堵住了他的去路,黑衣抱手站在它的身后。

      温容与不再和他缠斗,以剑作阵朝着黑熊妖的眉心打去,这冲荡开夜色的阵光刹那把黑熊妖打成了一团黑烟,在空中无声无息的消散开来,残存这那硕大脚印的地上落下了一张白纸。

      莫逍遥听见没了声响,知道黑熊妖被温容与制服,他吐了个舌头,冲着他觉得对的方向:“略略略!”

      温容与朝他走过来,弹了弹他的额头,拉住他往回走:“我让他出来是为了不伤及城内百姓,你出来干什么?万一这外面有诈,伤着你怎么办?”

      莫逍遥抱住温容与拉着他的那条胳膊,嘟嘴皱着眉道:“我舍不得哥哥。”

      温容与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看着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还有他眼前的纱布。

      万里城里透出来万点灯火,莫逍遥把温容与的胳膊抱得紧紧的,手里缠着他的手指玩。

      他又想起什么,问道:“哥,那是什么?”

      他方才听见温容与俯身从黑熊毙命的地方捡了什么东西。

      温容与道:“解平岭的。”

      莫逍遥忽然想起梅溪落江家覆灭的事,赶紧问道:“江\青川真的也命丧鬼血祭了吗?”

      温容与踢开莫逍遥路前的碎石,答道:“没有,解平岭找我们正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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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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