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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相别 ...

  •   莫逍遥拿好莫承欢的小金库,同温容与往杨花街香苑那边走。

      温容与站在香苑下,像是忌讳什么说不上去了,莫逍遥看着那圈垂涎温容与的婆娘才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硬是把他拉了上去。

      “易大姐,别来无恙啊。”莫逍遥推门就进,也不怕门里还有客,不过他来得正巧,易玄姬的客方走。

      易玄姬满眼欣喜又不便表现,喊她一交好的姐妹端来了几盘花样精巧的糕点来。

      温容与这一次比上回看起来还要拘束,站在一旁与易玄姬互行了个礼,一句话也没有说。

      莫逍遥见他温哥哥不坐,他也只好陪他站着,没有取那盘里的糕点,直接道:“大姐你这东西我可吃不下去了的,这么一遭硬是没寻到你家双亲,只打听到你那位阿哥大抵是往万里城那边去了,还请大姐担待了。”

      这番说辞是莫逍遥同温容与商议好的,若是有些亲缘寡淡到卑鄙的程度,也是不必再有了。

      莫逍遥说话间看易玄姬的脸色提到阿哥时亮了一下,估着她同她阿爹阿娘未必很亲,像是更在乎她阿哥的样子。

      易玄姬眉目间从前的黯然消了大半,也同他二人直言道:“谢过二位,得此消息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我听说靳天良昨日从牢狱中逃了,我也算与他缘尽,如今便打算去万里城寻我阿哥。”

      她一个烟柳女子说得坚毅,孤身一人愿上万里城,让莫逍遥第一次有些动容,莫逍遥拿出还热乎的小金库,放在易玄姬那摆糕点的桌上,拍拍手:“大姐原先不是道丧公子得了你的东西,这些都是从他那房里拿出来的,再还给你也算合适。大姐当真要去万里城,就用这些赎了身,再带些盘缠吧。”

      莫逍遥说得情真意切,叫旁人看去真有那么几分难离难舍的缠绵悱恻,不过他心里的算盘还有一条:送易玄姬离了城他也是送佛送到西了,易玄姬应该也不再提什么小妾进门乱七八糟的事了。

      易玄姬也不是寻常女子,猜得出这些钱肯定不是出自靳天良之手,却也不推辞收下了。莫逍遥打着自己的算盘还自觉不错,一直未发话的温容与此时道:“望易姑娘心愿可成,在下略感身体不适,先行一步了。”

      这人刚刚还好好的,莫非是坐了一天一宿的车乏了,莫逍遥见温容与出了门也赶忙追了上去。

      香苑外面温容与正等在那里,莫逍遥追上来:“哥哪里不舒服?”

      温容与面带疑色,似乎觉得莫逍遥此时不该出来,回他:“我无事的,易姑娘要走,你还是多同她说两句吧。”

      “我还当如何,原来哥想得是这些啊,哥哪里学会的这些弯弯绕绕啊?哥不必想太多的,我同易姑娘该说的已说得差不多了,既是心上人,天涯海角也能追得,我日后追到万里城不就好了吗?”

      莫逍遥一番话说得温容与哑口无言,莫逍遥当温容与也如此觉得,摸着手里还有些剩余的银两,要带温容与去逛逛。

      连着转了两三条巷子,温容与都好像失神一样,莫逍遥看他是真的不太舒服,也是,马车上温容与一直护着他,他只顾着自己睡了,只顾着大梦一场,也不晓得温容与舒不舒服。

      带着这愧疚莫逍遥买了几身四季的白衫,皆是很入品的版样,他已想着温容与上身该如何好看,这下午也没多转倒是买了一堆有的没的,莫逍遥也不再烦温容与就拉他回去休息了。

      温容与这一日果然是乏了,同莫逍遥回到偏院再醒来时已是入夜,莫逍遥睡在温容与身侧,没有灯烛,温容与只能听到二人交错的鼻息,借着一层薄薄的月光描绘出莫逍遥的轮廓。

      安稳得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没有经历什么波折,也不会分开。

      他不敢再去看那睡熟的模样,怕又勾起自己愈重的心念来。

      守护而非打扰,这是他给自己定的规矩。口中酸涩,突然就想喝二两酒,说来也好笑,他一个种茶的倒在仙长那边偷了不少酒喝,只是从来没有喝醉过。

      他也想过那些情思就像酿酒一样,起先放进去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互不沾染的,可是这时间一长,或许是落了风露亦是其他道不明的东西,便发酵出另一种味道来。

      偏这酒与茶还不同,茶泡个三五回就得舍了,可这酒却是越酿越醇厚,隽永的像是十几年的旧梦,喝上一口就能再把余生再撑一撑。

      莫逍遥睡觉向来很不安稳,总得抱着个什么,许璎珞说他晚上得点灯,但这一程同温容与出门却是再没点过灯,他这时把手一甩,翻了个身就大咧咧的抱住了温容与,混着夏日的余热就这样黏腻腻抱着,把温容与的前胸抱出了一层薄汗,温容与倒是也不推开。

      他想着传情没了的那些时日,莫逍遥是如何在这间屋子度过的。

      我不在时,可有人问你温问你饱问你疼不疼,夜里点灯到早可有人再为你吹熄?

      月亮渐圆,只是圆了又会缺,盼盼婵娟,世人时常不能长久。

      树上的鸣蝉被惊得闭上了嚣闹的嘴,一根小臂长的树枝插在树干上,插进一半,树上的叶子哗哗直往下落。

      莫逍遥站在偏院,打了个响指:“哥,我有没有长进?”

      “二哥,着实厉害!强啊!太强了!”

      “闭嘴!没问你!”

      温容与手中拿着莫逍遥一支红色飞羽,迈步向前,在地上扫出一个圈,白衫随风离地扬起,他贴着莫逍遥后背,握住莫逍遥右手,把手中飞羽传到他手中,身子带力往后撤一步,掌腹推住莫逍遥后腰把他顶出去:“来,用这个,四两拨千斤,试一试。”

      莫逍遥还未站稳,温容与从他身后翻飞站在他面前,掌式轻巧的像是飞鸿踏雪泥,一瞬间就强逼着莫逍遥过了十几招,莫逍遥只有招架的余力,他用不上手中那支飞羽,格挡间就要扔掉,温容与把他飞羽又往他手里一带,从他左臂下滑到他身后,握住了莫逍遥拿那支飞羽的手腕。

      弓腰翻飞向前,空中带起一股气流,温容与一手搂住莫逍遥腰往后退了三步,将刚在空中汇聚起来的气流集中到那支飞羽之上,莫逍遥顿觉手上飞羽仿佛有了刀剑之气,温容与反手一转莫逍遥手腕,飞羽脱手而出,朝方才插着一根小树枝的树干而去,竟把那树干射了个空,插在树干后的院墙之上,院中鸽子一阵飞起,又互相撞了个七仰八倒。

      莫承欢坐在地上看直了眼,打死他也不会想到一支羽毛竟也能成了利器,这要是穿过人的肉脖子可还得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虚惊一场。

      “四两真能拨千斤吗?”莫逍遥费力拔下那支飞羽,完好无损。

      “借力打力,小莫学得如何?”温容与把莫逍遥手中的飞去盘在了他的发间,又理了理他的散发。

      “此招清奇,杀敌不用刀,借天地万物之力为己用。”莫逍遥摸了摸那穿空的树干,坏笑道,“哥,这你怎么赔啊?”

      温容与去端了杯青顶,各递了一杯:“这飞羽是你的,亦是从你手中射出去的,怎得轮到我来赔?不过要赔也是可以的,待我明日走时,把青顶都给你留下。”

      “你明日就要走了吗?”莫逍遥端着青顶洒出一半。

      “温仙游不是应该待到九月授衣之时吗?怎得如此快?”莫承欢也站起来道。

      温容与把杯盏放下:“仙长予我另有他事,大抵要在各处游历个三年五载的。”

      莫逍遥:“春宴也不来了吗?”

      “仙长道另派了他人。”

      莫逍遥眼睛湿漉漉的:“哥的意思是此一别,再见最快也是三五年后吗?”

      温容与背着莫逍遥点了点头。

      树上的蝉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胡叫,叫得有种断人肠的感觉。

      莫逍遥真是恨透了那老仙长,就像是话本子非要拆散一对良人的恶人,却也只能任其拆散,无话可说。

      他怕温容与记挂,摸了摸鼻子,喝尽了那本青顶:“三五年的不碍事的,我就在此等着哥哥,总有相逢时。”

      入口的青顶带着苦味,连着偷掉的眼泪一并入了喉。

      “抓的药够你喝一阵的,方子叠在里面,你对自己上些心。”温容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莫承欢站在他俩中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煞风景,一时想先安慰这个,一时又想先安慰那个,又觉得在这当口自己不适合说话。

      “有些冷……今日有些冷。”莫承欢望着当空烈日道。

      莫逍遥一记湿漉漉的眼刀杀过来的时候,莫承欢已经滚出了偏院,不浪费二哥的口舌,这是他做弟弟的最近学到的好弟弟准则。

      偏院里,除了那只嘴欠的夏蝉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一次的分别,没有什么撕心裂肺,也谈不上诀别,二人都淡淡的,好像长大要学会的一件事里,就是体体面面的对待分别。

      尤其是遇上一个能忍,一个能装的时候。

      他们把青顶像喝水一样在偏院里喝了一杯又一杯,好像要补回来没有一起喝青顶的那六年的日子一样,两个人都说着一些无关的话题,好像这样漫不经心就能避开明日的一场分离。

      莫逍遥其实很想问,快的话三年五载,那要是并非如此呢?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经此一别,再重逢就是命运的一个赌。赢得是谁,不得而知。

      这日的夕阳落得比平时都要快一些,这一夜谁都没有睡。

      长大的人就应该要坚强一点,再大些就会知道,一切都是靠熬过来的。

      仙长拂尘已至,不过似乎碍于自己以前做得亏心事没有进来。天地各地,拂尘一扫便到,莫逍遥竟是连送一送的资格都没有,想来那些古今文人墨客能有饯别之行原是多么奢侈。

      “温哥哥,你走吧。”莫逍遥拍了拍温容与的肩头,装得很豁然。

      温容与走到仙长那里,思量许久,转回身,“小莫,你记住我的话。除了不得已以外,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风把这句话送到莫逍遥耳边的时候,他趁着那阵风打了个寒战,不让温容与多等,笑着回应:“我知道了。”

      温容与看着他,那双凤眼中好像藏了很多心绪,莫逍遥还没看清,拂尘就一挥什么都没有了。

      他连抱一抱都不敢,他怕一抱住就舍不得撒开手了。

      不得已。

      都困在不得已。

      这世上就是有许多身不由己、万不得已,谁又能真正做到永远呢?

      他们还都没有强大到可以谈及永远的地步。

      莫承欢慢了一步,懊恼的跑过来,看着他二哥:“温仙游已经走了吗?”

      “走了。”莫逍遥扬一扬衣袖,裹了裹,“今日也是有点冷。”

      莫承欢特地带了他哥去香苑听曲,易玄姬的房也空了,搬进了另一位花容美貌的小女子。

      二楼的勾栏角唱得曲子叫《长相忆》,唱曲的姑娘含羞带怯,看得莫逍遥心花怒放,一手琵琶在姑娘细指拨动下情意绵绵,莫承欢还未见过他二哥听曲听得这样痛快。

      莫逍遥学着舞娘转着手绕着唱曲姑娘转了几个圈,在那悠长琵琶调下又跳又笑好不尽兴。

      《长相忆》的曲子响在香苑的醉生梦死中:“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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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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