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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不堪 ...

  •   第二日,待莫逍遥睡醒,二人就没再耽搁,踏上了前往不堪村的道路,据温容与所说,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半个多时辰后,未至不堪村,莫逍遥先看到了整片鲜红的花田,红得摄人心魄,看来就是温容与所说的那种邪花了。

      莫逍遥随手摘下一朵:“温哥哥,这花除了长得像狐狸精一样会勾引人外,看起来也并不是十分吓人嘛。”

      “这是毒花,碾磨成粉食之会致人疯魔。”温容与拿过莫逍遥手中的花,将此花丢回了那片花田,“欢喜散食了是一种疯魔,毒花食了是另一种疯魔。心智混沌,都是生不如死。”

      莫逍遥便不要脸的接着话茬,打趣问道:“敢问这位见多识广的温仙游,那欢喜散食了是何种疯魔啊?”

      “……”温容与一时语塞,自脖颈又泛起了一阵红。

      莫逍遥见他这幅样子,不怀好意地笑够了才继续往前一家草房走去。

      此处应该已算进了不堪村,再往后有许多排开黄土堆积起来的住所,温容与道当地人称此为窑房。

      不堪村村口这一间草屋完全是由蓬草搭起来的,屋外立着两个木桩,又撑起一块地方不大的荫凉,放着一张歪歪斜斜的桌子和三条长度不一的长凳。

      莫逍遥翘腿就坐到一张长凳上,长凳不稳他差点摔下来,只好换了个端正的姿势,温容与坐到他旁边。

      莫逍遥打量着这间草屋,才发现那木桩上贴着草纸,纸上写着四个潦草不堪的字。

      “李记茶铺。”莫逍遥辨认了半天,念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莫逍遥未想到竟如此顺利,正要进门,被温容与按下,温容与对他耳语一阵,莫逍遥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大声道:“哥,你说咱们在帝子破卖给靳天良的那姑娘,能和他之前经手过的茶妹一样成花魁吗?”

      温容与帮他扶了扶发间一只雪白飞羽:“遥遥。”

      莫逍遥被他这一声唤得上身一晃,差点又坐不稳,还没缓过来,就听温容与继续道:“遥遥,若真如此也与你我无关,不过想必靳天良倒是可以从中获益。”

      莫逍遥把木凳往平整的地上重新摆了摆,对温容与挤眉弄眼反击道:“我这宝贝哥哥啊,你不知道,茶妹自成了花魁风光无限,靳天良和她关系匪浅,那自然是守住了一座金山,就算是茶妹双亲也未必有这样待遇吧?”莫逍遥自觉扳回一城,又黏黏腻腻的问了一句,“我所言无错吧,宝贝哥哥?”

      温容与撇过头看不清脸色,不过倒是不妨碍莫逍遥自我得意。

      说话间一位老婆婆站到了门前,布衣上三五补丁,一张老脸皱纹横生,侧耳听着莫逍遥温容与的对话。

      莫逍遥见她,心道上钩了,便抬眼问道:“婆婆,您这茶铺有什么茶,给我和我哥各来一杯。”

      老婆婆立马直起身,回道:“是是,我家铺子的有自家制的茶叫‘商羽’,就给两位小公子送来。”

      不多时,那婆婆就迈着沉重的步子又站到了他们面前,手里茶盘上放着一壶两杯,送到二人桌前,温容与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莫逍遥倒了一杯。

      茶汤寡淡,碎茶不少。

      莫逍遥瘪了瘪嘴,冲他温哥哥唇语:“没青顶好喝。”

      温容与脸上还有些不自然,估计此刻还在食不知味中。

      那婆婆见他们歇脚喝了阵茶才走上前来,开口打听道:“二位小公子认识靳天良?”

      莫逍遥放下茶杯假装讶异,委屈皱眉道:“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这里如此偏僻,说出来也无妨。”温容与不去看莫逍遥,对那婆婆道,“婆婆住得这么远,莫非也认识?”

      那婆婆觉得自己听得没错,一盘算便脱口而出:“刚刚听两位小公子说什么靳天良与茶妹,那姑娘当真成了帝子破的花魁吗?”

      “没有再真。”莫逍遥道,“改名易玄姬,帝子破绝无仅有如假包换的花魁是也。”

      “婆婆难道和那易姑娘有什么关系?”温容与适时问道。

      只见那妇闻声喜笑颜开,高兴地站不稳,扶住温容与,莫逍遥见了默默搀着婆婆的手让她扶住桌子。

      老婆婆道:“那可是我的孩子啊,没想到这么出息了,这下家里有钱给商羽看病了!商羽能接回来了!”她噗通一声跪在温容与面前,就哀求道,“我是茶妹她娘,求求公子帮帮我们吧!”

      莫逍遥“哼”了一声,心道真是一家人动不动就下跪,他起身拉住温容与的衣袖往后扯了一步,并肩耳语道:“也太不是东西!”

      温容与拍了拍他的肩:“还是再多问问吧。”

      听温容与这么说,莫逍遥咽下一口怨气,抱手道:“婆婆起来说话,能帮的我们自然会帮的。”

      他嘴里刚把话音递出去,心里就道:帮个屁!救儿子就不管女儿了吗?卖到香苑那种地方也叫出息了,下辈子也让该你自己尝尝这出息了是什么味道!

      莫逍遥坐到温容与的长凳上,拉温容与坐到他后面,跪着的婆婆扶着木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给他二人添了茶,仍是站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真实:“茶妹是我们家的幺妹儿,当年那场莫小妖作乱的妖疫让我们家茶铺子也开不下去了,没办法在各地像个耗子一样逃窜,莫家小妖害我们至此,真该死个几百次……”

      莫逍遥听她说得和易玄姬基本对得上,看来并未撒谎,他手放在木凳上支着自己半个身子,被身后同坐的温容与握住了。他心中对“妖疫”一说已经没什么不适,倒是被温容与附来的温热的掌心晃神了一下。

      “那茶妹如何落得靳天良之手呢?”温容与拦住那婆婆无关的牢骚。

      “小公子啊,靳公子他家也是个远近有名的书香世家,我早就把我家幺妹儿许给了他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靳公子如何待她就是她的命了,如今她做了花魁我们也该感谢靳公子的。”

      婆婆满目感激念着靳天良的好,莫逍遥咬牙切齿嘶了口气,猛得起身一掌拍桌,原本就四条腿不齐的桌子上的两盏茶晃荡起来,在倾斜的木桌上打了几个转,那同水一般的茶汤溢出来大半。

      “放你的屁!你同那丧尽天良皆是一样的丧尽天良,我当是旁人窃子以卖,却是父母亲手相送!”

      那婆婆还未听懂莫逍遥这话就吓得又跪回去,咚咚磕出几个响头,就冒出来颠三倒四的话:“靳公子问过我们…他卖了幺妹儿确实同我们说过…活不下去了呀实在是天灾人祸啊…活不下去啊…家里商羽寻大夫看病没得钱了…他爹又染上了邪花……”

      莫逍遥气得咬住嘴唇,又不能下手打人,克制着背过身去,握拳道:“我有时是真不懂你们这些为父为母的心,皆为己出为何不能一视同仁?莫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还能分出高低贵贱来?若是生出来不养不信不爱,又生出来作甚?只为了那一时快活吗?”

      他每问一句声音都压抑得更低,仿佛问得不是这跪着颤抖的婆婆。

      温容与未去理会那老妇,拽了拽莫逍遥的小指要他坐下,莫逍遥脸色铁青却还是坐了下去,面对着温容与,脸上马上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想要哭的模样,温容与拍了拍他的背,莫逍遥就立刻钻进了温容与的怀里,头埋在他脖子里抱着他的腰再不撒手。

      老婆婆仍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不敢吱声,温容与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手顺着莫逍遥的发轻抚着哄他,脸色也不太好,向地上的人道:“我家孩子莫见笑了,婆婆方才言中了邪花之人可否带我去看看,或有办法。”

      婆婆点头就请温容与往草屋里面走,莫逍遥抱在温容与身上也不下来,就这样温容与走一步他退一步,长在了温容与身上一样。

      那婆婆也不敢多看,心里很是稀奇,就见那个好说话的公子抱着那个凶徒,在他耳边不断轻轻念叨着:“乖,我在呢。”

      婆婆把他们领进去,里面一目了然,一张黄土砌的床上躺着个皮包骨头的老头,双眼凹陷,吸着手里的木杆吊着口气。

      温容与了然,那木杆里装得就是邪花花粉。

      床上那一堆皮包骨将深陷的眼窝眯成一条缝,拿木杆指向温容与怀里一动不动的莫逍遥,向老妇问道:“那人…是晕倒了吗?”

      婆婆那里敢说话,屋中四人心中各有答案,莫逍遥在温容与脖子上蹭了蹭表示不满,温容与便哄道:“没有,我家孩子比较黏我。”

      皮包骨不再看他们,专心吸起了那根木杆。

      温容与转向老妇:“这邪花入体多久了?”

      老妇在脑中想了想,答:“差不多有七年多了,公子救救我们吧,有什么活命的法子吗?”

      温容与没回,又问道:“还烦请问你家长子生得何病,现下何处?”

      老妇支支吾吾了半天,被床上的皮包骨骂了一句才道:“都说我生了个鬼孩子啊!商羽不能见光,长得又和常人不一样,家里花光了积蓄也没把他治好…巫医说他身上有鬼气,我们就把他…把他……”

      “卖哪了?”莫逍遥趴在温容与怀里质问道。

      “那人说是往万里城那边卖了,那边三城来往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兴许有要的。”老妇擦了擦泪,才说出来。

      莫逍遥怪声道:“一个生了个鬼,一个生了个妖,小爷也是见识了。”他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看了看温容与:“哥,咱们走吧,问也问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婆婆见他们要走,倒在土炕上:“公子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皮包骨吸着花粉,又骂了一句,嫌那老婆婆吵,蠕动着换了个姿势,那婆婆身子不支一样从炕上滑到了地上,捂着脸哭嚎,缝满补丁的布衣荡了厚厚一层土灰。

      温容与道了一句:“十五日只饮清水不进食,尤其不能再吸邪花花粉,即好。”便抱着莫逍遥出了门。

      婆婆追出来,想拉住她觉得好说话的公子,却被那凶徒瞪了一眼不敢动,支吾道:“公子能给幺妹捎个话吗?就说我们在不堪村实在活不下去了,就算不管商羽,也接我们过去享享福吧。”

      “好说好说!一定带到!”莫逍遥笑里藏刀应付完婆婆,温容与继续往村外走。

      直走远了,到了邪花花田,温容与敲了一下莫逍遥的额头:“好了,我这衣衫也干得差不多了,乖一点自己走。”

      莫逍遥这才不情愿的把手拿下来,黏黏腻腻站到一旁,盈盈一笑:“哥的衫湿透了,我替哥挡挡。”

      温容与整了整莫逍遥趴乱的衣领,从他袖口顺出一根火折子吹了口气扔到了花田里。

      莫逍遥瘪瘪嘴,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刚在婆婆家顺手拿了个火折子也能被他这温哥哥晓得,不过他本意也是要烧了这邪花,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二人往前走去,身后火势在鲜艳的花田里迅速蔓延、燃烧,烈日下冒着滚滚黑烟,像是要烧尽所有遮掩的不堪。

      这一日虽心情不佳倒是十分顺利,未到夜里二人就赶回了小甜水镇,莫逍遥躺回客栈的软床上,舒服得哼唧了哼唧,想起温容与在不堪村留下的法子,自觉无用道:“那法子,哥你说了也是白说,人有救,人心可没得救,还不如省些口舌与我闲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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