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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世出魔|章二|冥婚 ...

  •   一世出魔|章二|冥婚

      雨垂着,掉在窗沿边,溅起星星落落,他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的时候,听得外面淅沥,随口问一句:“下雨了?”

      候着的鸠灵回道:“小雨,旱了俩月,终于降水,天公作美。”

      “你看,这雨,不用求,也来得——”他起身,离开案几,走向门边,讽刺道:“民间传我虐杀了一个男巫,遭了报应,天不降雨,现在都住了嘴吧——”

      “百姓愚钝,不知理。”鸠灵好言哄着他。

      推开门,一阵凉风夹带着雨,扑了满身,鸠灵忙拿着伞为他挡着,他却推开了,迎着凉风凉雨,全无逃避。

      “尤阙呢?跑去哪里?”距离初云涩死去已经足足两月,尤阙也跟着伺候了他两个月,尤阙年纪不大,笨手笨脚,经常摔了碗碟,有时忘了帝君喜好,错了流程,不过尽管这样,竟一点罚都没受,被帝君一个挥袖原谅了,要是换做别人,早已陈尸湖底,哪有机会犯错。

      宫人都说尤阙现下是帝君眼前红人,鸠灵这首席太监的位置要换了,已经开始有人巴结尤阙,此话鸠灵听了只一笑,并未多做表示。

      “给您取莲羹了——”

      听闻莲羹,他咳了一声,鸠灵把外衫披上他肩,道:“天渐凉了——”

      “你知晓的吧,那日,他见我,瞥见莲羹,我让他喝了,后来,他每次来,我每次都留给他一碗羹。”想起了往事,临魈边拽了拽外衫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听者是鸠灵,不过鸠灵聪明,知道这话帝君也不是说给自己听。

      “上觋大人他喜欢莲羹,我记得他每次喝都是喜悦的。”

      “他喜欢吗?”忽的转过脸,临魈边瞧了会鸠灵,终是看懂这话不过是对方在宽慰自己:“他身子打那以后,夏畏暑,冬畏寒,攒了个病根。一碗莲羹,一勺鸩毒,他识得吗?”

      鸠灵可不敢搭茬,默着声,此时他希望尤阙在一旁,那孩子虽迟钝,但说什么话都不惹帝君气,也是好用的。

      谁也不语,空气都滞了,临魈边向鸠灵扫来一眼,他打个哆嗦,颤言道:“鸩毒无色无味,上觋大人应是不知的——”

      正说着,尤阙端着个碗进来了,看见临魈边站在门槛后,惊讶道:“帝君外面下着雨呢!您小心着凉!”

      临魈边也不知哪来的火气,一甩袖子,掀翻了那莲羹碗,烫了尤阙一手,他却不敢喊疼,跟着鸠灵还有其他宫人一起跪了下来。

      “他为何要与齐公主成亲呢!明摆着气我!”临魈边扫了莲羹碗还不解气,又寻着法的找点别的东西,一眼瞧见屋里那副画,正要去拽,被鸠灵不怕死的抱住了小腿。

      “帝君!万万不可啊!那是您的念想!撕了它,您念着的,忘不掉的,就没了面目啊!”

      他凝神看去那画,那画上的人,正是那时齐公主找来画师为初云涩所做,当年,小姑找了好几个画师,宫廷的画师都叫去了,有几幅流落民间,齐公主留了三幅,还有几幅送了人,这一幅是他千辛万苦,辗转几次才获得的,是最后一个。

      画中那人,黑外衫,红内衫,一双黑眸悠然转去它处,不知看得什么,又像看了所有。

      心念一动,他停了手,被鸠灵这几嗓子喊得失了神:“他这蠢货!齐公主死了!她死了!为何要与死了的齐公主配阴婚呢?我真的不懂他——”

      “也许他对齐公主——”

      “不可能的!不可能!”他频频摇头,极力否认。旋即又颓然道:“他这是为了避我,什么招都想尽了——”

      尤阙还想说些什么,鸠灵拉了他出去,其他宫人也跟着鱼贯而出,鸠灵关上大门,只看见一个帝王的惆怅颓败,全落在那一个缩小的身躯之中。

      自古帝王皆是强者,谁愿让人见到自己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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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齐公主她薨了——”

      这是临魈边刚继任帝位第一年的事,那年他二十二岁。

      礼部动作倒也快的,葬议单早早便递上了案头。

      “齐公主未婚,按理说是不能入寝陵的——”礼部尚书跪在下面,说道。

      拍案而起,临魈边怒火攻心:“小姑她是皇家子女,怎能如同一般的孤魂野鬼,随便一埋?!”他与小姑年纪相仿,从小便玩在一起,齐公主性子活泼,倒也与临魈边玩得开心。他念着小姑的英年早逝,也心疼她死时没个一儿半女。

      礼部尚书吓得缩着脖子,偷偷看去一旁的鸠灵,希望他帮忙缓和缓和,消消帝王的气,鸠灵也知帝君在气头上,不敢插言。

      这时一旁的礼官,看年纪不大,应是今年刚考进的,言语道:“既然公主未婚,不能入陵,那不如给她完婚,就一切安可了——”

      礼部尚书马上转过脸,向这个机灵的小子投去赞许的目光。

      “配阴婚么——”临魈边火气消了大半,坐回原位道:“这个法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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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子刚端起,茶还未饮,正冒着热乎气,他拿着关于齐公主冥婚阴配的折子,随手翻了翻,一个名字令他心中骇然失色。

      茶杯一松,掉落在地,哐啷一声,鸠灵忙命人来拾掇,余光瞄去,看见折子里新郎的名字赫然写着初云涩,这是触了龙鳞啊!双膝跪地,也不顾那玻璃碎片,一旁收拾的內侍,见大太监如此也不敢怠慢,跟着跪了。

      “帝君息怒!”

      “觋不可结婚,他怎么能!”临魈边疑惑看向鸠灵,鸠灵忙答道:“冥婚是可以的,据说觋巫与人配阴婚,是在建功德。”初云涩是上觋,是肃慎国的最高男巫,无人敢强迫他去配阴婚,他知道这肯定是初云涩自愿的,甚至是那人毛遂自荐的,一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

      临魈边从案几上起身,直转圈:“好哇!好哇!他是疯了吗!他是疯了吗!”一遍遍重复着。

      “去!把他给我召进宫!”往桌子上一扫,奏折茶壶应声落地,无一幸免。

      刚受完膑刑,两腿膝盖的半月板被剜,初云涩是被抬入宫内的,那头发还未束得结实,散了一半,见了临魈边,初云涩想要施礼,从架子上滚落在地,无人敢扶,都漠然着。

      没了膝盖上的骨头,哪能跪拜,只能趴在地上,布头还渗着血,脸早已惨白如纸,哆嗦着唇,那唇瓣早已沟沟壑壑,条纹纵横,似是干裂许久,临魈边见他的唇,这才想起自己当时命人不准给初云涩喂水的,应是渴了两日。

      “帝君!不知深夜召臣,所谓何事?”初云涩问道。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临魈边阴险一笑,走来,脚直接踩在初云涩的腿上,疼得初云涩抓紧了衣袖,额头冒着冷汗,咬紧了牙关,也不喊出声。

      “以上觋大人的聪明,应是心里剔透的。”他只当做是初云涩因为受了膑刑与自己置气,招招手,鸠灵立即递上一杯水,放在帝君手中。

      临魈边低下身问道:“上觋大人,两日滴水未进,是不是渴了?”语意关怀。

      哪能不渴呢?唇都干裂成硬土一般了。初云涩摇摇头:“齐公主她不能入陵,是可怜的——”

      狠狠一拧脚,咬牙切齿道:“怎么!你想入我皇家寝陵!痴心妄想!”

      猛抽一口气,初云涩疼得差点晕过去,血很快从膝盖两处流了出来,漫了一地,鸠灵于心不忍道:“帝君,上觋大人他这膝盖已废,经不住折腾啊!”他言辞恳切,苦苦相劝着,临魈边听了,瞄了一眼地上的血,已经把初云涩的裤腿染了半湿。

      收了脚,他把手里的水往初云涩脸上浇:“我看大人还是没渴到时候——”

      浇了一脸的水,初云涩舌尖往外够着,才捻到一点点水渍。

      “你这妖人!”临魈边见此情景,只觉腹部一热,拽着初云涩就往里拖,地上留下两条拖拽的血痕,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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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初云涩往床上一扔,临魈边就压了过来,此时的初云涩早已认了命,抗拒不得,心念蒙得一层灰。

      “帝君是在恼什么?恼我的婚事还是恼我的——”

      不等话说完,临魈边起身,后退半步,死盯着床榻上那双黑眸的主人,泛着妖异的色彩:“初云涩!你好狠!不止对我狠!对自己更狠!”

      听闻此言,初云涩并不悲伤,只笑笑:“觋这一生不能婚娶,我与齐公主这段姻缘,其实也是成全了自己,她是死是活,又能怎样呢?如有一日,我到了泉下,公主有伴,我也可相依。”

      活人配阴婚,有几人是自愿的,可说在初云涩嘴中,倒像是天大的好事来了。他知晓初云涩这人,嘴巴向来刁钻恶毒,论嘴皮子的功夫,恐怕现今的肃慎国没有敌手。

      他被堵得一个字说不出,兀自气着,无从下手:“晦气东西!”脚踢去,只踢得初云涩掉下床,滚了几圈。

      初云涩哪受得住他这一脚,只觉胸口憋闷,嘴里腥甜,有血,又吐不出。干咳两声,眼睛看去,看见他的鞋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本能的往后缩缩,初云涩向来骨头硬,哪怕过什么,唯独对临魈边起了——怯意。

      “觋,不能结婚,你让我穿一次婚服,可好?”几乎是在求着了。

      “你又是跟我要半月板,又是穿婚服的,初云涩,你以为我会给你留全尸?还是让你舒舒服服的葬了?”他说得狠绝,初云涩听得心惊,这样的话,初云涩听过无数,可次次听,次次心口难抑的凉。

      “帝君——觋本无根无源,死了都是葬在寝陵边,为先帝守墓的。我这一把骨头,没了肉,少一块,多一块,没人看见,可是——我——孤苦太久,泉下有人说个话,也是好的——”初云涩说话,越到后面,越小声,自己也是没底气,向恨自己的仇人,说这些,只是平添笑话。

      “你这说没肉,留骨的话,给了我启发!”临魈边一笑,白齿红唇的,明明是好看得,看在初云涩眼里,却是瘆人。

      初云涩永远不知,这时的临魈边正在给自己盘算着死法,也不知那凌迟剔肉的法子酝酿正酣。小心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临魈边的裤脚,轻轻扯了一下,力气不大,临魈边却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当口就是一踢,初云涩飞离地面,后背撞柱,那口血终于喷了出来,溅了一地,趴在地上,胸口滞闷不见,渴得失了智,初云涩竟去舔那血渍。

      这番举动着实无用且蠢,临魈边恼得不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上觋的风骨!不丢人吗!”

      初云涩弯着头,不敢抬,看那血渍被舔个干净,心里一阵无措,低声道:“我想活着,不——丢人吧——”

      临魈边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差点笑弯腰:“看来以前都是故作清高啊!我叫你狗,你也要应吧!”

      “只要活着,只要活着便好——”小声喃喃,初云涩只反复这句,似是入了魔。

      从未见过初云涩如此,临魈边也是索然,拂袖离去。两旁的人见他出来,內侍们忙往里面跑,听得有人惊呼,估计是初云涩昏了,他也未回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覡 发音同席,男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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