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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世出魔|章一|祝发 ...

  •   楔子|讹兽

      他天生一双深情眸,这眸子,对谁,皆深情,自己怎就被骗了呢?

      不问了,问了,自己就走得不安生了——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也不答,知道这答案,自己听了是悲,他听了是笑。初云涩笑了,这笑,替了他的。

      他临魈边,不知悲的,自己又妄想什么?

      他忽而来了兴致,用脚尖踢踢旁的初云涩,逗趣道:‘你这将死之人,苦着脸作甚?笑一个——’

      初云涩望着一池子的红,那红,是来自——自己的血肉,一双浓眼,深深看去眼前之人,瞧他兴高采烈,身边的两个妃子,也是笑弯了腰,这般残忍场面她们见多了,也惯了。要是自己也能融入这乐趣里跟着笑闹也好,可惜这乐子,来自于自个儿。

      笑不出的,想伸手把嘴角拉起个弧度,手刚拿出,才发现,早已被剃了肉,指头只余碎骨,那刽子手满头大汗,正擦着,初云涩感激这人刀快,也不钝。那刀已经走到胸口,初云涩张口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停了。

      靠在池边,眼睛往上瞧,看见了半月,若隐若现的,盛夏,昼长了些,月就耐不住寂寞了呢,直到最后,依然在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没个章法。

      ‘怎不笑?’临魈边端着酒杯,起身,迎来。

      想要换个姿势,初云涩却没得动,低头去看,那血水太深,瞧不真切,腿已经削了?

      ‘剔到哪儿了?’他问那刽子手。

      刽子手忙答:‘胸口了——’

      妃子皆是察言观色之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跪在地,憋着气息。

      蹲下身,在初云涩这张精美容颜上瞧了,初云涩的美貌,岂是一个美字可概括?轻唇,高鼻,浓眼,铸眉,这脸是一笔一划刻出来的,至臻至纯,已近妖。扫了一下那刽子手,正往那池边的箩筐里扔肉,一片又一片的。

      ‘你这脸,适合笑——’他低语。

      听在初云涩耳中,一震,看向临魈边,道一句:‘这刀是痛快,我应是笑的——’

      那刽子手吓得一哆嗦,差点扔了刀,临魈边朝左右两边侍卫一挥手:‘砍了!’

      ‘帝君饶命!帝君饶命!’侍卫动作极快,哪给刽子手求饶的机会,提着他出了殿门,很快进来,刀刃滑下丝丝血渍。

      ‘你这害人精,临死了,还不忘拉个垫背的——’临魈边说着,招呼道:‘找个刀钝的,切慢些,我们的男巫大人,喜欢慢慢来——’

      这话听了,初云涩苦涩一笑,尽是自嘲。

      见初云涩笑了,他这才满意,掰开初云涩的嘴巴,就把酒倒了进去:‘断头酒,你总要喝吧?’可不想,这嘴巴一开,酒一倒,那血就汩汩的流,止不住的,随着酒一点没留,都淌了出来。

      初云涩往外喷着血,胸口剧烈着,新来的刽子手,吓得也不敢下刀,只惶恐着。

      刽子手的惧怕,临魈边看在眼里,嘴角一勾道:‘你看,谁还敢给你剔肉,都怕了——’

      心道临魈边偷梁换柱的本事倒有,都知晓刽子手怕得是谁,自己一个受着凌迟之刑的囚犯,哪有威慑力?还不是惧怕他一国之君。

      渐渐,初云涩乏了,疼都麻木了——也不知目光该放在哪里,前面是临魈边,也不想瞧他,只觉得连眸子都累了。

      今夜应是满月,可为何是半月?

      初云涩细瞧那月,也越来越清亮,夜也是渐深了。

      他顺着初云涩的视线看去,只看得那月,狐疑道:‘看得什么?’

      ‘这月似玉。’初云涩随口应答。

      ‘怎么?你还想死了含玉不成?到死也不忘贪财的本性!’他虽骂着,其实也不恼。官至大夫才能含玉,自己哪够资格,初云涩懂得,也不做他想,甚至也明白,自己死了,怕他连个棺材都不给的,求个全尸也是奢望。

      刽子手不敢再耽搁,再慢,人死了,肉没剔完,自己也要跟着死。见刽子手动刀,临魈边踢踢初云涩的脸,说道:‘这头还算赏心悦目,留着吧——’

      ‘是——’

      看初云涩头差点没入水里,被刽子手搬回正位,那份狼狈让临魈边大笑出声:‘我从不知你如此可乐——’

      嘴里涌着血,初云涩只看得临魈边起身,见他鞋边竟绣的不是龙凤,似是莲,到了这时,又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疲累不已,就想睡去,被一边的宫人锤了一下膝盖。这才发现,膝盖上下早已经白骨——

      ‘那我含稻吧——’这话,说来,已是哀求之意,明知自己棺材都无,初云涩依然试图挣扎一下。

      这话一下刺到了临魈边,他上去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得狠了,初云涩脸歪去一边,也不再动,眼眨了眨,黯然道:‘到了地府,也要挨饿么?’

      ‘你这妖孽,还怕身后事?!’

      男为觋,女为巫,初云涩这样的男巫,又怎么能不在意死?自己在意的,也是临魈边厌恶的,莫再触他霉头了,初云涩想着,眼底空了。

      ‘不知帝君把我这头摆在哪里?’初云涩猝不及防的一问,临魈边听了一怔。

      ‘扔花里,污了泥土,扔水里,脏了河流。’他冷冷回道,一点情面不留,每个字每一分都带了恶意。

      ‘烧了干净——’初云涩歪头一笑,尽是万种风情,百般妖怡,混着惨白的脸色,与鲜血,诡异得心颤。

      临魈边瞧了个心房乱。

      ‘帝君!’刽子手托举着一把匕首,道:‘结束了!’

      低头看去,只见初云涩,颈子以下皆是白骨,肉早剔除而尽,那胸口的肋骨清晰可见,触手可及,里面跳着的心脏,一蹦一蹦的,已见颓势。初云涩靠在池边,唯有一张头颅还在奄奄一息着,嘴巴一张一合的费力呼着气。

      他从未见过初云涩眉头真正舒展过,此时,竟都散开,似是解脱前喜悦着。

      ‘这苦,到头了——’与临魈边一同欣赏着自己白骨一样的身子,初云涩不见痛苦,没有惧色,只一片清淡,清汤寡水的看,这热闹也沾了份儿。

      只要临魈边手持匕首,往那心脏上一扎,一切就都结束了。

      初云涩等着,迫不及待的等着。

      瞥着那匕首,瞧那刽子手五大三粗,汗油肆意的,临魈边心起烦躁,挥开手:‘这破刀污了我的手!’说完抽出自己的佩剑,抵在了初云涩的心脏处。

      初云涩仰脸,沿着剑尖,视线爬到临魈边脸侧,苦涩一句:‘我,快撑不住了——帝君,莫浪费了解恨的时机——’

      他不再犹豫,一剑下去,心脏穿了个洞,初云涩一口血吐个干净,用最后一丝气哀声道:‘含稻吧——’

      ‘你到了最后,竟还与我说这些?!’

      说了别的,你不信啊——

      我也不信——

      合了眼,最后一丝气,断了。

      传说,山中有兽,谎话连篇,无人知它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便都当做了谎。也许,它也曾说了实话,可人人皆说它是谎,它百口莫辩,便不说实了。

      一世出魔|章一|祝发

      尤阙是初云涩房里唯一哭的小侍,其他人皆是默着声,无人敢表露太多悲伤,一是因为惧怕帝君天威,二是因为这初云涩性子刁钻,着实没什么令人念好的地方。宫里的內侍叫他带上初云涩的物件送到玖亿殿,尤阙今年十二岁,年纪不大,见过的世面不多,也不知为何这事儿要落在自己头上,而且还指名道姓的叫他来做,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在初云涩的房里找了一圈,初云涩这人,给人卜卦是要收费的,经年累月早已富可敌国,可说来奇怪,屋内竟无一分值钱东西,初云涩是出了名的骄奢,有鼻子有眼的传说初云涩在关外偷偷兴盖了了一座宫殿,有人传初云涩把财宝都藏了龙潭虎穴。不过,那些胡编乱造的话,听个乐得了,没几个人能放在心上。

      可那些话,其实落在实处,不过是一个小木盒,里面有一把断发,他找了半天,就得了这么一个小木盒。

      男为觋,女为巫,在成为觋的时候,要求不管多大的孩子,都要断去一半的发,人们都叫这种断发为祝发,就像入了寺的和尚削发一样,似是向神明表达了心意,献了忠心。初云涩五岁成觋,这把头发的尾稍还是胎毛,按照觋的规矩,这头发是要与初云涩一同入棺的,尤阙心起思念,把那木盒带着了。

      “就一个木盒?”內侍惊讶。

      “只有一个木盒。”

      內侍狐疑许久,也未说别的,带着尤阙入了宫。

      尤阙为奴十载,还是第一次坐了轿,他托着木盒,如同托着主人,自己能享受这般的待遇,也是要托了主人的福。

      他们从北门而入,那北门是俘虏囚徒过的门,尤阙不知帝君何意,只跟着內侍,大气不敢出,低着头,不敢乱看。宫里的确大,他们走了半天才到玖亿殿,玖亿殿不大,既不是寝宫,也非御膳之地,更不是书房之处,玖亿殿的名字是初云涩起的,原本是要用来给文武百官祭祀的新殿,如果不是出了刺将军案,这殿也不会空置现在。

      “候着吧!”內侍说完,就转入了内房。

      尤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抱着木盒,心里忐忑。

      过了一会屏风传来一阵响动,他不敢动。

      “你叫尤阙?”

      这声音尤阙熟悉,那是帝君的声,吓得一下子跪了,差点摔了木盒。

      临魈边窜出屏风,抢过木盒,责备道:“这么笨手笨脚的还伺候什么人!”

      “小奴不敢!”他连忙磕头。

      “听说,你是唯一为他落泪的人?”临魈边阴阳怪气的问询道。

      尤阙不知圣上何意,也猜不透,只一个劲的哆嗦:“上觋大人他,待我不薄的——”

      “他那种薄情凉意的人,还能对你不薄?”临魈边冷笑一声,掀开盒子,看见一把断发,愣了一下,低喃道:“只有这个?”

      “小奴在大人房内只找到了这个——”现在正值盛夏,尤阙从头汗湿个透,发根子底下往上钻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他这是到死还寻思着,留个全尸——”临魈边越说越觉得可笑,笑了两声,可这大殿内,空荡无人,这两声全回了过来,反而显得更加寂寥。又自语道:“我这是盼着什么呢?还能妄想他留个我的念想?笑话!”把那盒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发丝散了一地。

      “帝君!”尤阙这孩子,虽平凡无奇,可有时也有些胆量:“求求您,让大人他入土为安吧——”

      “入土为安?想得倒美!”

      尤阙不住宫中,不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初云涩受了凌迟之刑,肉被一点点片了,余下一堆白骨。帝君也未把白骨送回,现下,这头发便是那人唯一存在过的凭证了,他忙去拾捡,生怕错过了每一根发。

      “你这小奴,倒也忠心,想不到他这恶人,到最后还能留个好人在身边——”临魈边说着,抬头也不知看了哪一处。

      毕竟是个孩子,尤阙哪能揣测圣意,斗胆来了一句:“您口中的大人,似乎与我认识的不同——”

      本以为临魈边会生气,他却来了兴致,问道:“怎个不同?”

      不愧为初云涩身边的小侍,也不惶恐,说道:“小奴七岁父母双亡,在街边偷包子被抓,是大人他救了我,他这人——是好的。”

      “他救你时说了什么?”临魈边冷哼,他还能不如一个小奴了解那人多吗?

      “啊这——”尤阙面露难色道:“他说,你这娃儿手真短,偷包子不行,还是过来洗衣服倒粪吧——”

      这话都在临魈边的意料之内,他一笑:“现在知道了吧?给他做小侍,不如偷包子——他可是一个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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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也不知他何德何能竟被帝君安排到了身边成了随身小侍。尤阙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奴,怎么就入了帝君的眼,在帝君身旁的人,就算是阉人,也要眉清目秀的,他这张脸放在哪里,都是平凡低微的,与初云涩的那种浓颜全然相反,他一直以为只有匹配上帝君那般的容貌,才够入宫。哪怕是一个小小內侍。

      作为司礼监的总领太监,鸠灵是一个沉默不作声的人,起初就是他为尤阙寻住处的,尤阙宫内不认识任何人,想与他套些近乎,都被推开了。虽是帝君身旁的红人,可尤阙发现,帝君与这位高权重的大太监并不亲近,甚至故意疏远。

      人都说,鸠灵是全天下最懂帝君的人,怎么就遭了冷落?

      入夜,尤阙端着痰盂出了大殿,递交给门口候着的小内侍,那小内侍端了痰盂开了盖,看了看里面的色泽,点点头出了去。

      回身,却看见鸠灵垂手站立一旁,见他在瞧自己,摇摇头,也不多言。

      “中贵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终于,他鼓足勇气问了口。

      鸠灵本是个谨慎的人,在尤阙面上环绕一周,开口道:“帝君问了你什么?”

      “问我,一些琐碎事——”

      “是与上觋大人有关吗?”

      “是!”他不敢否认。

      重重叹口气,鸠灵道:“你可知帝君几日未招人侍寝了吗?”

      尤阙不知道这和自己说的话有何关联,鸠灵见他愚笨,也不再深说,只道:“在帝君面前,少提一点上觋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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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初九那日,他吃了方糕?”

      “是。”受了鸠灵提点,尤阙话也不敢再多。

      “他不喜甜食,怎么吃了方糕?”蹙眉问道,被帝君视线一逼,尤阙再不敢多言,也不能停了话头:“大人他喜欢甜食的——尤其是绵软甜腻的。”

      “那日桃花宴,我喂他桃花糕,他明明别开了脸,说不喜欢甜的,他明明说过的——”临魈边一笑,双眸水盈,似是要滴出泪来:“哈!就连喜好也可扯谎吗?”

      临魈边长了一对深情眸,一双眼盯着谁,就像在爱着谁,让人难以自拔。尤阙庆幸自己是个男儿身,要不早被帝君勾去了心。

      “初九那日,我记得他去见了淮兴子,回来被我抓个正着,剜去了半月板。”

      剜去半月板?膝盖上最重要的骨头,听得尤阙一阵心惊,血淋淋的伤害说在帝君嘴中,竟是轻描淡写的。

      “淮大人他与上觋大人是故交。”

      “故交?怎个故交?”

      “大人曾说,与淮大人说话——不必言多。”

      不必言多——他在这词里深陷良久,最后化为一句自嘲:“我原以为他话多,是因为性子所然,其实是他,以为我不懂,画蛇添足罢了——”

      还想说点什么,尤阙被帝君一个摆手,遣散了出去:“让鸠灵进来吧。”

      鸠灵入内,见帝君散着发,哪还有曾经的意气风发,正对着自己的贴身內侍苦笑着:“你当初让我放了他,现在我放了——”说完摊开手,让鸠灵观看,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

      “您这时放了他,是囚了自己。”鸠灵言辞诚恳道。

      凝神望去鸠灵良久,帝君转而笑了:“都说这世间,你最懂我,鸠灵,你为何如此懂我?!”恍惚间,如水的过往一一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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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起了床,御花园那边一阵喧闹,他迷迷糊糊起身,一旁候着的內侍,早已把衣服准备好,现下正值盛夏,屋子热得待不下,两旁的宫女摇了一夜的扇子,也是无用。

      那年他十二岁,住着的宫殿,是离着父王最近的,母妃也是先帝最宠信的,外公是上大夫,舅舅是护国将军,此时他风光无限,几个哥哥弟弟们都眼馋着,却也无可奈何。都说他与二哥是帝位最强竞争者,其实,那时父王也是摇摆不定的。

      “外头吵什么呢!”

      “回禀殿下,是上觋大人进宫,姑娘们吵着呢——”

      上觋大人?尽管他还没到参与朝政的年岁,不过对这个人还是略有耳闻,据说是肃慎国千年难遇的男觋,卜卦精准极致。

      “您想见一见吗?”內侍斗胆问了一嘴。

      他冷冷一瞥:“我哪有那个闲心!”不过还是年少心性,过了晌午,好奇愈甚,想瞧个究竟,一旁的鸠灵最懂他心思,于是道:“我听说上觋大人被安排到祈雨殿了,咱去看看他有何特殊——”

      假装挣扎两下,他还是跟着鸠灵去了。

      祈雨殿本就是祭司用的宫殿,每年都会让国内最厉害的巫师进来祈福,要是遇到旱涝,巫师来得更是勤。

      殿外站了一排戴着面具的男子,看身高状态,似年岁不大,一个个顶着烈日,汗流浃背也不敢有人乱动一下,他们外衫是黑的,内衫是红的。

      男觋外穿黑,内穿红,女巫外穿红,内穿黑,千古不变的穿着。

      “这有何好玩的?”他甩出一句。

      只听得内殿传来一句男声,那嗓音不脆亮,温和柔转,有钝感,却不失威严,听声音,也是个少年人:“何人在说话?”

      他与鸠灵是偷看的,正躲在石柱子后,他拽紧了鸠灵的衣袖,不吭一声。

      忽的,从殿内走出一人,那人个子中等,戴着一个龇牙咧嘴的凶狠面具,那面具谁看了都不敢直视,头发高高束起,外穿一件轻薄黑衫,内穿一件红色布衫,这人前脚刚踏出门槛,外面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上觋大人!”

      这位上觋大人赤着脚,也不穿鞋,不急不缓的走到了石柱,稳稳的站在他们面前,临魈边顺着那双赤足一路上瞧,被那面具吓了一跳:“你这人怎么走路无声!”

      “不知二位有何贵干?”嘴上叫得恭敬,不过语气并不客气。

      “你——”他一时语塞,因为好奇好玩,这样的理由可说不出口。

      旁边的鸠灵机灵回道:“五殿下他迷了路,误闯了您的宫殿,希望没有惊扰到您——”他用皇子的身份压着初云涩,也防止他出去乱说。

      “五殿下——”本应对皇家子弟施礼的,可初云涩置若罔闻,对鸠灵明里暗里的话并未在意,一甩袖子走入了内殿。

      临魈边哪受过这般无礼,气得站起身,正要怒骂几句,不过,上觋这样身份的男觋不能随便侮辱,更不能轻贱,想了想把话憋了回去。气呼呼的往回走,正遇上齐公主,自己的小姑,齐公主身后跟着一众人等,背着画箱,看样子似都是画师。

      “小姑这是去做什么?”

      齐公主笑着道:“给那美男子画像啊!”

      “美男子,是谁?”

      “你不知吗?上觋大人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啊!”他这小姑,比自己大了十来岁,却始终未嫁,性子古怪。

      “要是好看,用得着戴面具吗?怕不是太过丑陋见不得人。”冷嘲热讽一番,哪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五皇子说得极是——”

      他猛地回头,小姑早捂住了嘴巴。

      初云涩稳稳站在两人身后,嘴角轻启,似是一个不经意的笑意划过去,伸出一只葱白手,骨节分明,五指各个纤长,腕子一转,缓缓摘下面具,这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那容颜,令临魈边语塞,让齐公主与身旁的所有女侍立即红了脸。

      妖怡的五官,眉长而细,一双眸子深如渊,碎钻一般亮着,鼻直唇薄。尽管初云涩相貌艳魅,可自带一种风骨,非文人墨客的固执别扭,而是孤绝的傲立,这风骨不可触、不可说,近在眼底,却又失之千里。

      轻轻抬眸,明媚善睐,初云涩笑道:“可让人失望?”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之人——”齐公主早被勾了魂,直勾勾盯着初云涩,忘了身为女子的矜持。

      少年的临魈边,怔愣许久,久到缓了半天,才喘上一口气。

      那便是他与初云涩的初识——

      没有迤逦春光,也无花团锦簇,只有初云涩似笑非笑的容颜,缓缓地转身,随风而起的发绫,那红绫子在半空里摇曳着,从少年的鼻尖擦肩而过——仿佛,错过了全世界——

      莫忆往昔——

      莫忆玉人——

      这是他扇面上写的两行小字,何时何地拿起来看,皆是一纸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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