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初晴》落星霜

5、第四章

　　中秋节来的时候初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偶然看见语冰和明秋做的花灯突然来了兴趣。
　　眼下这个时令正是各种水果成熟的时候，初晴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拿了个最大的“橘子”（= =其实不是橘子，初晴看着像就强制命名了），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把做女红时用的剪刀，小心翼翼的把皮剥下来，又折了竹子，找来针线和快用完的蜡烛，躲在角落里折腾了半晌，硬是做出了一个怪异的橘子花灯。= =
　　后来玩了半天还觉得不满意，又在“橘子皮”上弯弯扭扭刻出“夏初晴”几个字，这才是真的心满意足了。
　　语冰看着又惊奇又好笑，瞅见小家伙老盯着屋檐看，就索性让明秋他们帮着挂了上去。
　　晚上宇文决过来，看见了那独具创意的花灯也甚是惊奇，又差人取下来好好玩赏了一番，心想这小皇儿若是不聋不哑，该是何等聪明灵秀，不！即使现在这样也是极其聪慧的！想着对初晴的疼爱又多了几分，吃饭的时候竟让小儿子坐在自己腿上，亲自喂他。
　　虽是听不见别人说话，宇文决的欢喜初晴还是看出来了，父亲是真的喜欢自己，心里也很高兴，最后竟拿着灯直直地递给宇文决。
　　宇文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懂了初晴的意思，自然又是笑呵呵地宠了小皇儿好一阵。语冰在一旁看着，嘴边的笑，温柔的都可以滴出水来，心里甚是满意。

　　好不容易做成的花灯送了人，初晴想再做一个。
　　这次他选的是小“西瓜”（= =其实不是小西瓜！初晴你又强制命名了！对不起那些好吃的水果啊！），开了一个小盖子，想方设法掏出里面的果仁吃了，然后又依葫芦画瓢在瓜皮上刻出些简单的图形和自己的名字，而后又把皮刮的极薄，做出来的灯居然比上次那个更好一些。
　　晚上宫里有赏月的晚宴，初晴跟着语冰赴宴也没忘带着自己的花灯，又是让语冰一阵好笑。
　　到那的时候，宴会还没有开始，初晴拿着自己的灯倚在语冰怀里发呆，旁人的嬉笑议论没入他的耳，那些或探究打量或鄙视恶意的目光也没入他的眼，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用顾虑，反而是最轻松无忧的，飘忽的冰蓝色眼睛清澈明晰，冷淡疏离却又透着一股子温柔纯良，让对面的一个两个都看呆了去。
　　宇文决进来的时候提着初晴送的那个橘子花灯，让人们好一阵吃惊，看那上面的名字也知道是谁做的，行过了礼转而就齐刷刷的把视线集中到初晴身上。
　　初晴听不见，自顾自的发呆，宇文决笑着看了他一会儿竟觉得有些心疼，走上去将他的小皇儿抱在怀里，这才去了主位。
　　宴会开始了，初晴坐在宇文决腿上也不客气，要吃什么就指什么，自然有人夹了喂他。下面的人看着又是一阵心惊，真不知是珍妃手段高明还是九皇子天赋异常，竟被宠到了这种程度。
　　吃饱了初晴就开始不安分，眼巴巴的看着宇文决，宇文决暗笑这小子终于坐不住了，也不再拦他，给他擦了嘴便放他下去了，看得一旁的皇后气的眉毛一挑一挑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初晴在语冰那儿缠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偷偷（其实是大摇大摆）走远了。
　　晚上的御花园就算有远处的灯光照着也是暗沉沉的，初晴提着自己的花灯也不觉得害怕，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扒开草丛找有趣的虫子。（就是一野孩子啊，匿迹掩面= =）
　　翻找了一阵再抬头的时候初晴发现自己被几个人围了起来，借着幽幽的光勉强可以看清一些相貌，正是宴会上那些女子旁边坐着的男孩子们。
　　“哼~九皇弟，没想到你挺有手段的嘛！”为首的少年长得并不难看，只是怪异的表情让他的脸有些扭曲。
　　“不过是个又聋又哑的傻子！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你就和你那个狐狸精母妃一样，只会用皮相勾引人！”（这话好暧昧= =）
　　“别看现在这么风光！等父皇腻了你连条狗都不如！”（这话好暧昧= =）
　　“……”
　　男孩们全然不顾初晴听不见的事实，用各种各样难听的话发泄自己的嫉妒和怨愤。
　　初晴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遛了一遍，虽然听不见，也知道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心里其实并没有生气，反正他耳不听为净，只是那些扭曲的表情看起来很恶心，初晴索性低下头，呆呆的站着，等他们骂完了骂累了自然会让他走的。
　　看着初晴无动于衷，男孩子们终于反应过来，骂一个聋子完全是做无用功。
　　带头的少年气不过，伸手推搡了一下，初晴人小，也没练过武，又正在神游太虚，突然被人一推，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轻飘飘的跌坐到了地上。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还觉得不解气，想着干脆揍这个家伙一顿好了，反正他也不会说话，也不能告诉是谁打了他。
　　想着就要动手，初晴安静地坐在地上，抬头看他们的时候一双眼睛隐在夜色之中，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喝问震住了几个皇子，几个人紧张地看过去，只见那人一身玄衣立在长廊上，白皙的脸在微弱宫灯的照射下形成了几处暧昧不明的阴影，配上冰冷的语气，看的人心里发寒。
　　“二、二皇兄……”
　　“二皇兄！”
　　“二皇兄！”
　　“……”
　　本来嚣张的几个孩子一下子都变得极为乖巧。做坏事被抓到也就算了，二皇兄平时虽是冷着一张脸，对他们的态度却一直很缓和，今天这个样子好像是生气了。
　　“三弟、四弟都快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九弟身体不便不能和你们一样跟着太傅进学，父皇怜其不幸有所偏爱也是正常的，别的弟弟们还小不懂辨识，你们怎么也跟着闹起来了！”
　　宇文瑾的一番话算不上多重，只是语气异常严厉，听的几个小的竟隐隐的抽泣起来。
　　轻叹了一声，宇文瑾又安抚道：“罢了，你们过去吧，迟了你们母妃也要着急了！”
　　等着几个皇弟悻悻地离开，宇文瑾蹲下身扶起呆坐在地上的初晴，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跟初晴说话。
　　“你也是的，出那么大的风头，也难怪他们会欺负你。”
　　初晴无知无觉一般定定地看着少年，任少年拍着衣服上的灰。
　　整理好初晴的衣服，宇文瑾捡起一旁还亮着的西瓜灯，不禁笑了起来，“这是谁教你做的，看着挺有趣呢！”
　　初晴木着一张脸看宇文瑾，宇文瑾心里懊恼他不论说什么眼前这个小家伙也是不懂的，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的摸着初晴的头。
　　宇文瑾把手里的灯递还给初晴，牵着初晴的手站起身，想把他带回去，这里太暗，就算是在皇宫里一个小孩子也不大安全。
　　初晴跟着宇文瑾走着，脑海里还残留着刚刚少年捡起花灯时的笑脸，对方说了什么他不懂，只是看他的表情好像很喜欢。想着，初晴抬头看向牵着自己的人，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大概是十三四岁，现在看他又觉得年纪应该更大一些。
　　宇文瑾不紧不慢地走着，笔直的身影看在初晴眼里也当得起“高大”两个字，隐隐约约的侧脸和整个下巴借着光的影响在初晴的视线里浮浮沉沉，竟染上了些许孤傲和寂寞。
　　在快到举行宴会的凉亭时，初晴突然停了下来，少年回头看他，初晴举起手里的花灯递了过去。
　　这样沉默了几秒钟，宇文瑾稍稍抬手，接过竹制的灯杆，脸背着光看不出表情。
　　初晴抿了抿嘴，扬起浅浅的笑意，两颗虎牙不经意地露了出来，金色的发丝在黑暗中莹莹发光，从花灯中倾泻出的柔和光线映照在那片冰蓝色里，熠熠生辉。
　　那样生动的笑颜却只是昙花一现，接着初晴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松开宇文瑾的手，自顾自地进了凉亭。
　　宇文瑾看着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花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着走了进去。

　　语冰正担心着，想差人去找找，就看见初晴独自回来了，松了口气，也没问那花灯怎么弄丢了。直到二皇子随后提着花灯进来，语冰的脸色才变了变，低下眼看着吃着糕点的自家儿子，摸了摸他的头，脸上又恢复了温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