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初晴》落星霜

6、第五章

　　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入冬还没几天，天气就冷得可怕。
　　初晴乖乖躲在燃着暖炉的书房里练字、画画，语冰和明秋在一旁看顾着。
　　“娘娘，我觉得殿下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画儿也越来越好看！”明秋瞅了瞅书桌上零散摆着的习作，语气里是由衷的欢喜。
　　语冰卧在榻上，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初晴。
　　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她也没真心想让他写多好看的字，画多好看的画，只是由着他的性子，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没犯大错就行。这孩子虽不像别的皇子那样早早的学礼仪，学进退，却反而因了那份无拘无束出奇的惹人怜爱，让他依靠自己和皇上的庇护，在这深宫里平安的熬几年，等出了宫就是个闲散王爷，什么都不用管，一辈子这样过了多好。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也就可以放下了。

　　夜里开始下雪，第二天一早起来，屋外已是银白的一片，初晴就算畏寒也执意要到外面去玩一会儿。
　　语冰也不拦他，只是给他穿了一层又一层，让明秋和会武的近伺跟着。
　　初晴先是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隐约想起这不是他看到的第一场雪，但是再深入求证的时候脑袋又成了一团浆糊，等甩甩头回过神，刚刚想的问题早被抛到了脑后。
　　在院子里这里摸摸，那里翻翻，初晴觉得还是不过瘾，又突然想起上次中秋的时候去的那个很大的花园，那天是晚上，什么都没看清，趁着下雪再去逛逛也不错。
　　初晴是想去御花园的，可是他不会说话，也无法让身边跟着的两人带他去。初晴已经养成了无所拘束的性子，出了庭院的门，也不管什么方位之类的，由着性子乱走一通，哪里有好玩的就走哪边。
　　天冷，又下着雪，平时就显得空旷的皇宫现下更是看不到几个人影，偶尔有宫女太监急匆匆的走过，看出初晴是哪位皇子，就会规规矩矩的行礼，初晴不管那些，自顾自的边走边玩。明秋和近伺紧紧跟在身后，看着九皇子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两人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东方彦，你还挺傲的嘛~！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呵呵，三哥，你真是说笑，别人可是瀛国的七皇子殿下，有傲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哼~确实，是我疏忽了！别人是皇子，我们好歹也得以礼相待不是么？”
　　“……”
　　拐角的地方有几个人在争执什么，明秋听的明白，担心的看着初晴，她可不想让自家的小主子卷进麻烦里。
　　初晴的耳里永远是一片寂静，外界的纷纷扰扰全都被隔绝在心房之外，明秋担忧，他可是一点烦恼都没有，此刻正仰着头看着屋檐，因为脑海里刚刚闪过一个想法，如果天气再冷点的话屋檐下就会结冰棱。
　　三皇子和四皇子过来的时候，初晴还在看着，压根儿不会也不可能去搭理这两人。
　　明秋和近伺跟两位皇子见礼，宇文辰和宇文策看见初晴就颇觉不爽，刚刚发泄在东方彦身上的怒气一下子又挑了起来，但所谓的分寸他们还是懂的，况且明秋是正得宠的珍妃的贴身宫女，在她面前跟夏初晴起冲突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两兄弟动作一致地瞥了初晴一眼，心里自然少不了一顿咒骂，也没给明秋他们好脸色，带着一身怨气走开了。
　　明秋悄悄松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初晴已经跑远了，赶紧跟了上去。
　　初晴走过拐角，就看见一个惨兮兮的少年扶着墙站着，看起来穿的衣服并不少，脸却冻得发青，上面还有着明显的人为的淤痕，嘴唇成了诡异的青紫色，嘴角还流着血，大概身上也有伤，所以光站着都觉得困难。
　　这么落魄的一个人，眼睛却黑的发亮，那里面的情绪与其说是倔强冷漠，倒不如说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初晴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对方，也任由对方打量自己。
　　相互打量完毕，初晴回头，看见明秋他们已经跟上来了，就冲着明秋指了指那个少年，然后走到近伺身前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不动了。
　　近伺了然的点点头，知道是九皇子想让他们带路回去的意思。明秋想笑又忍住了，九殿下真是可爱，出来从来都不记路的。
　　“东方殿下，九殿下让我带您去疗伤。”说着明秋伸手去扶那个少年，少年犹豫了一下，眼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之后妥协一般的点了点头。
　　“多谢九殿下！”
　　初晴紧跟在近伺身后，大概是来的时候玩过了，回去的路上也不再乱跑。至于少年的道谢，他当然是没有听见了。

　　回了珍妃的寝宫，明秋一一禀报着，而后给带回来的少年处理身上的伤。
　　语冰对于初晴的做法没有多说什么，那个少年是瀛国送来的质子，很大意义上也意味着那孩子已经被瀛国的皇室放弃了，所以在漓国过的并不好，受欺辱肯定也是家常便饭。
　　晴儿带他回来，可能一是同情他，二是想有个一起玩的伙伴，既然这样，如果晴儿喜欢的话，多与那少年交往倒与目前的状况没有多大的冲突。
　　“多谢珍妃娘娘！东方彦感激不尽！”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东方彦的精神好了很多。
　　语冰打量着眼前从理论上来说还算是孩子的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东方殿下真正该谢的人不是本位，而是九皇子。”
　　语冰的话音刚落，初晴就进了书房，大概是今天出去没有玩够，刚才他又在庭院里折腾了一会儿，此时进来，手里抱着几个雪球。
　　初晴把雪球小心翼翼的用装点心的盘子装好，放在书桌上，语冰这才看清，那是用雪、石子和树叶做的小兔子，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寓意大概是皇上、她和晴儿自己。
　　语冰笑了笑，这事儿若是给皇上说了，皇上肯定会高兴。
　　那兔子做的极可爱，语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到这屋子里温度高，肯定很快就会融化掉的。只是初晴没想到这一点，或者是想到了又不甚在意，大概只是想拿进来给她看一看。
　　初晴放好雪兔，就拿出纸笔开始练字，从头到尾只是进来的时候看了看语冰，至于东方彦，就好像已经被他忘记一样的忽略了。
　　“东方殿下大概也听说过一些。”语冰看着初晴旁若无人的练字，眼神十分的温柔，“晴儿听不见，也不会说话，能看见东西也是半年前的事情。就算东方殿下对他道谢，他也是很难理解你的意思的。”
　　语冰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下，之后也不再开口，只是一边喝茶一边看初晴练字。
　　东方彦端坐在一旁，神情模糊难辨。

　　东方彦的事语冰只是在宇文决面前稍稍提了一下，又说道大概是晴儿想要玩伴了。
　　第二天东方彦就接到了为九皇子伴读的圣旨，初晴的身边也多了两个十二三岁的侍卫。
　　不过人多人少对初晴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依然和往常一样，每天想练字的时候练字，想画画的时候画画，想在院子里折腾就在院子里折腾，想在宫里转悠就出去转悠。
　　这宫里，除了皇上，大概没有谁能比他更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