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初晴》落星霜

4、第三章

　　一大早，初晴就被自己的娘亲从软软的棉被里闹了起来。初晴还没睡饱，懒得搭理人，闭着眼任凭语冰和明秋翻来覆去的折腾。
　　看样子娘亲是想带他出门，可是初晴懒着骨头不想走路。语冰抱着他走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累了，索性把小懒虫丢给一旁会功夫的近伺。
　　到了一个大殿门口，语冰不再纵着他，硬是捏着小家伙的脸赶走了瞌睡虫。初晴摸了摸有些疼的脸颊，牵着语冰的手进了大殿。
　　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就连自己的娘亲什么时候走开的初晴都没有察觉。殿内很宽敞，屋顶很高，看起来很宏伟，殿内的布置奢华却又庄严。
　　打量了好一会儿，初晴才把注意力放到大殿的中间。最中间是三米见方的高台，铺着大红的绒毯，上面放着好些东西，
　　父亲穿的明晃晃的和一个他没见过的女人坐在高高的上座，下面的两边齐刷刷的坐着、站着好些人，眼尖的初晴瞄到上次那个少年和几个男孩子也站在边上。这一次，那少年冷着一张脸，墨色的眼正对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初晴不知道这样的场面是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脑海里闪过“抓周”这个词却又头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依着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有一个眼角上挑的男人要过来牵他的手，被初晴挥开了。
　　初晴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母亲，慢慢走向那个平台，顺着一旁的台阶爬了上去。台上有很多东西，剑啊，大块的绿色石头，红色漆木的盒子……看了半天，初晴拿起一只很大的毛笔。他住的那座房子有着白白的墙壁，每次看了都觉得异常扎眼，初晴想找个刷子把那墙换个好看些的颜色，如果没有刷子，很像刷子的笔也是可以勉强代替着用的。（=_= 初晴你怎么能这个样子！这可是好不容易补办的抓周啊……）
　　拿了笔，初晴对剩下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就顺着台阶下来，目不斜视的走到娘亲身边。
　　语冰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又指了指上座的方向。初晴顺着看过去，那个“疑是父亲”正冲他招手，初晴迟疑了一下，把手里拿着的“刷子”递给娘，再接再厉上去了。
　　初晴刚走到男人身边，就被一把抱了起来。男人这次也很高兴，先是笑，后来又是不停的说话，胸腔隐隐的震动着，让初晴觉得很新奇。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趣了，再加上早上没睡好，一闭眼，没有别的声音的干扰，很快又睡着了。

　　自从拿了那个“刷子”之后，初晴就发现自家的娘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每天守着他练字。
　　是的，练字！
　　最开始写的是“夏初晴，字沧漓”几个字，语冰写了个范例，然后指了指初晴。
　　初晴只觉得奇怪，他不记得自己有学过字，但是娘写的字他却是认得的。
　　“夏初晴”，是指自己的名字么？原来他叫夏初晴啊，他还以为叫“伊河”……不过为什么要以为是“伊河”呢……算了，不想了！
　　而后语冰又写了“夏语冰”几个字，写完指了指她自己。
　　看来夏语冰就是母亲的名字，初晴规规矩矩一笔一划的临摹，写的歪歪扭扭的，语冰却高兴地像什么一样。
　　最后写的是“宇文决”三个字，这次初晴猜到应该是父亲的名字，猛然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难道那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吗？为什么自己不跟他姓？难道他记错了，孩子就是该随母姓的……唉~都是些什么啊！脑子里一团糟……
　　从此以后，初晴纠结的练字生活就开始了，在写了一些特定的字后，语冰就给他一些书，让他照着抄。
　　初晴无师自通一样的识得很多字，可以一边看书一边临摹，也不觉得有多无聊，临摹的多了，有些本来不知道意思的字也渐渐懂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读，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根本不需要学会怎么读，也就完全放了心。

　　除了练字，初晴依旧在庭院里玩的自在。
　　深秋的时候，那颗树上不知名的果子红了，颜色艳艳的很诱人，初晴估摸着应该是熟了。所以某天下午，初晴忍着没睡午觉，而是折了墙角的竹子打果子。但一颗一颗的打实在难熬，初晴趁着语冰在书房里看书，卷起袖子顺着树干硬是爬了上去。
　　可是上去了才知道，那些果子都离得老远，摘也摘不到，想摇树枝，人小小的力气也小小的，怎么都摇不动。初晴抱着树干很不甘心，不想辛辛苦苦爬上来了什么收获都没有就下去，就死赖在树上了。
　　明秋和另外的几个宫女太监发现的晚了一步，在树下面胆战心惊地看着，叫也没用，叫的再大声只要九殿下没看见他们，他们就全部都是小透明。=_=
　　二皇子宇文瑾路过庭院的门口时候，就看见里面一大群人围在树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站着停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他的九皇弟在淘气。
　　宇文瑾不大想管这样的事，但是一想到上次看到的那双蓝眼睛，又变了主意。
　　“怎么了？”
　　宫女太监们听见有人问话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二皇子，赶紧行礼。
　　宇文瑾仰头看着树上，那个人显然没意识到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抚着树干站在较粗的枝桠上，抬头盯着那些果子，一直木着的脸居然少见的有了表情，好像有一点点的不甘心。宇文瑾不禁失笑，不听完明秋的解释就飞身上了树。
　　“九皇弟是想摘那些果子吗？”
　　一问出口才陡然想起眼前这孩子是听不见的，看着转过来的那张小脸，宇文瑾突然觉得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可惜。
　　初晴看了上次见过的少年一眼，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树下的明秋一脸慌张。
　　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些果子，初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抱着带到了地上。
　　少年把他放到离树很远的草地上，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又上了树。
　　接着，果树震动了几下，红彤彤的果子“噗通噗通”的往下掉，像下冰雹一样。
　　宫女太监们愣了一会儿，赶紧拿东西来捡。看到他们捡那些果子，初晴才确定那果子真的能吃。= =
　　“呐~这个是最大的，给你！”宇文瑾把手伸到初晴面前摊开，明明知道男孩听不见还是习惯性地解释着。
　　初晴眨了眨眼睛，和浅笑着的少年对视了半晌，才讷讷的接过来。
　　看见初晴的举动，宇文瑾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笑着又摸了摸初晴的头，走了。
　　语冰站在书房的窗边，表情极淡的看着二皇子走远，等到视线转回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果子的初晴时，又轻笑了起来。

　　既然上次拿到了“刷子”，那刷墙的想法必然是要实施的。
　　因为嫌墨汁黑黑的不好看，初晴采集了很多鲜嫩的草根草叶，放在木碗里用石头碾碎，提取里面的汁水。
　　那汁水是淡淡的绿色，初晴还算满意，用那只大毛笔沾了汁水在外墙上画画。语冰看了只是笑嘻嘻地捏他的脸，不阻止他，也没让太监们把颜色染回去，看意思是想留着的。
　　偶尔过来的宇文决抓了初晴好几次现行，却也不责怪他，还兴致盎然看小儿子画了些什么。
　　既然连皇上、娘娘都放任着，下面的人就更没意见了，只觉得九皇子虽又聋又哑，也掩盖不了那份天真烂漫，惹人心疼的紧。
　　最开始的时候，初晴也不知道想画什么，只是胡乱的挥几笔，后来竟来了兴趣，看见院子里有什么就开始学着画什么。
　　宇文瑾再次路过的时候，初晴正巧在那块最显眼的墙上画院子里的池塘。宫人们给宇文瑾见礼，初晴听不见自然也不知道帮他打果子的少年又来了，只是专心画自己的。
　　准确的说初晴画的是恢复视觉那天看到的池塘。
　　因为自制颜料的单一，池塘周围的草坪，池塘里的水，还有漂浮着的荷叶，都是绿色的，只是那绿色与绿色之间又奇异地显着有些不同，远远地看过去像笼罩着一场朦胧的江南烟雨。中间点缀的淡粉色是初晴用秋海棠碾出来的，被画成睡莲的样子，后又莫名的晕染开来，竟有些难以言喻的韵味。
　　宇文瑾默默地看着，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抽痛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也没跟初晴打招呼就走了。
　　这次语冰照样只是倚着木窗淡淡的看着。
　　过了几日，宇文决过来的时候好好研究了那幅“壁画”，心情大好，隔天就差人送来各式水彩和画笔，心想这小皇儿虽是残子，却天真烂漫、安静乖巧（= =父皇你是怎么看出来乖巧的？），还颇有些天赋，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发挥，不准将来也是玉一般的人物。

　　初晴的事暗地里早传遍了后宫，虽然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嫉妒，却因为珍妃是异族敬献上来的，没有身家后台，九皇子是残子，又是少见的外姓，必难成大器，总的说来没什么威胁，也都只是暗里嚼着舌根，明面上巴结着。
　　而这，也正是语冰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