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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忆旧年 ...

  •   “孟岌,”施馨吾忽然开了口,“你有没有听说过傀儡术?”

      孟岌抬头看向他,皱眉答不知。

      “玄阳曾在南疆边界见识过这种邪术。曾有术士控制了一个修为极高的附灵,企图以此操纵别人,却因为自身道行不够,那个附灵脱离了傀儡。”

      “玄阳?”

      施馨吾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句话,奈何孟岌首先注意到的竟是这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施馨吾一时语塞,“那小子好得很。”看着孟岌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睛忽得一亮,他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唇角,“混得比你我都好。孩子都有了。”

      只见孟岌眼中的惊喜登时变成了惊吓。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他那昔年师弟若是有了孩子该是何等神奇的一幅画面。

      然而,神游了不过一瞬,白甲军图腾立刻便又展示出了身为图腾兢兢业业且专心致志的优良素质。

      “所以,”他看着施馨吾缓缓道,“这个卢林是不是傀儡,等他醒来问问就知道了。若他当真是傀儡,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会没有帅帐——因为他连思想带记忆都不是自己的,根本不需要与总兵互通信息!而且,他究竟是不是住在驻地还另当别论。人多眼杂,难保不会被人觉察。”

      “……不过附灵离开后,他的伤就可以自愈了。”施馨吾表达赞同的方式从来都是默认。

      附灵附体时,寄主的伤势会不断恶化。而眼下这附灵困在卢林刀中,又为符纸所压制,无法出来作乱,卢林自然也得以疗伤修整。

      “孟岌,”施馨吾沉默了一会儿,把刀掷在卢林床边,看着昏迷中的人挑眉道,“这废物,就是这些年大杀四方的铁面将军?”

      此言一出,孟岌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说卢林废物倒是言过其实了。虽说他确实输给了孟岌,但能一路率兵攻至无定河,并且与孟岌交战两个时辰,最后失败还有一部分原因要归于旧伤复发,这些已经能说明,卢林其的确是有一定实力的,足以担将帅之大任。

      但,施馨吾这番话的重点不在卢林,而在“铁面”。

      南疆叛军的西路,自他们的都城蜀都出发,一路过关斩将,攻取中原数城,引得大郑举国上下风声鹤唳。

      西路自出兵以来,一直打着铁面军的名号,也正是因为如此,晏清帝才特意点将孟岌前去应战。而如今,卢林在阵前不佩面具,只能说明,他并不是那位名震天下的铁面将军,他只是空擎铁面军旗号,给王师上演了一出声东击西。毕竟三万南疆将士在此,所谓的铁面将军是真是假,一问便知,没必要在孟岌面前装神弄鬼。

      换而言之,真正的铁面将军,应当已经率领另一支队伍,攻入中原了。

      以上种种,孟岌在两军阵前看到卢林时便悉数明白了。是以他刚下战场,就疾书一封,命士卒快马加鞭送回燕京呈与圣上,督促东路崔旭做好迎战铁面军的准备。

      不过这些,孟岌为了稳住军心,并未告知将士。于是白甲军全军上下,暂时都以为铁面将军已为己方生擒。

      孟岌垂目沉吟了须臾。

      如果说全天下还有什么人值得孟岌坦诚相待的话,施馨吾当算是其中一个。虽然孟岌无论对谁都无法做到完全的信任,但说到底,他对施馨吾这位相识已有二十年的兄弟还是较为放心的。

      确切地说,是他足够确信自己的判断,深知施馨吾在此事上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权衡良久,孟岌微摇了头。

      施馨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很是诧异,但自知不应参与军政,听罢只是凝视着卢林,不再多问。

      只不过,有些东西,不是闭口不言就能掩藏的。

      比如此刻施馨吾身上骇人的煞气。

      施馨吾本是驱邪术士,可是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仙风道骨,反而常常带着些狠戾之感。

      可怜卢林身受重伤,又刚刚脱离了附灵,正是身体虚弱精神不稳的时候,被这尊邪神死死盯着,竟是本能地转醒了。

      孟岌蓦地转头,看到床榻上卢林正渐渐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茫然的眼睛。

      没有敌意,没有防备,却充满了困惑。

      “孟将军?”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属下这是……受伤了?”

      床前二人霎时僵住。

      卢林见他不答话,似乎颇为不解,只好用左臂撑着,想要坐起来。就这样,他的目光垂落到渗出了血迹的绷带上。因为敷有镇痛药物,疼痛感并不强烈。

      “孟将军?”卢林看着左臂伤处,依稀忆起那么几个片段,可又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林?”孟岌皱眉试探道。

      “末将在。”榻上那人听到孟岌点自己的名字,立时挣扎着扬起脖子,仿佛在竭尽所能表达对探望伤兵的将帅的忠诚。

      军中流血受伤再常见不过,但这位卢林将军显然也实在是一员猛将,伤痕累累至此,仍能泰然处之。

      “所属何队?”孟岌猛然间想到了某种可能,却也只是压下心底的不安,转而波澜不惊地盘问。

      “回孟将军,卑职是樊将军手下的副将。”卢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到樊昭时,悄悄抬眸瞟了孟岌一眼。

      孟岌一滞。

      当年他那般躲避,以至于连阿昭的副将是谁都未曾得知。

      但是依卢林的表现来看,他的身份应当不会有假。

      孟岌避开了卢林的视线。

      他大概并不知道,他的伤正是他眼前的孟岌亲手造就的。

      他大概也不知道,他的樊将军已经战死快十年了。

      一别经年,孟岌因有修为在身,形貌上几乎没有变化。可卢林历经十年沧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明朗率真的卢副将了,如今自然而然地以这种好奇的目光打量孟岌,其实颇为怪异。

      孟岌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眼神。

      但他只是摆摆手,让卢林好好休息,便同施馨吾出了门。

      施馨吾最后深深地看了孟岌一眼,转过身迎着天边的星子离去了。

      军中事务,他身为术士,纵然知情,也断然是无能为力的。

      孟岌望向四周,值夜的士卒正在远处静立着捕捉夜风中所有的动作与声响。因孟岌有交代不得干扰驱邪仪式,那些值夜兵不会监视卢林军帐。

      于是他又折了回去。

      他抬手挑开门帘,却正对上帐内卢林震惊的目光。卢林梗着脖子,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

      前方赫然是悬于空中的长刀。

      陆离的剑芒倏然闪过,与长刀相撞的瞬间发出震耳嗡鸣。

      孟岌立时反应过来,这长刀并非乱砍,而是由人暗中操控着,在与他对战!

      但与刀对战比与人相斗要难得多,因为无法单单从一柄刀上看出人的下一步招式,更何况刀无软肋,无法攻击,只能被迫防守。

      长刀骤然后撤,狡黠地转了个方向,直直地向瞠目结舌的卢林刺去。孟岌眼疾手快地一剑砍去,打偏了刀锋,刀尖的弧刃没能伤到卢林,只是划破了薄衾。

      附灵竟然生生忍受了散魄符的灼烧,这是背后之人要灭口了。

      孟岌压下再次扑上去的长刀,指尖逼出鲜血洒了上去。

      血滴所过之处,长刀焰光顿时黯然。

      几道符篆拍上去,那刀挣了挣,便再无生气。

      孟岌提着长刀,回首望向卢林。

      卢林艰难地挣扎了一番,最终也没坐起来,目光中满是惶然与焦灼,盯着他问道:“是不是……”

      “不必多言,我明白。”孟岌见此情景,心知他已忆起了许多,不免在心间叹息一声,“卢将军自己回想便好,无须与任何人提起。”

      卢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帐外响起的画角声打断了。角声停歇时,孟岌已提着长刀跨出了帐门。

      他先是委托阚煜下令禁止全军将士出入卢林养伤的军帐或是与之交谈,待对方领命离去后,孟岌才回到帅帐,安置好长刀,取出笔墨。

      “圣上亲启:臣因战事,特求于历次征南平叛之战中殉国的将帅名录。臣孟岌拜上。”

      寥寥数语,铿锵字迹陈于白宣上。

      他封好信,交与守卫士卒。

      此时刚刚结束早炊,众位正偏将正忙着列队,辎重部队排在最后,卢林就在一辆马车中,同部分伤兵一起。眼下,看上去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看着一骑远去,孟岌回到队伍之中,下令拔营。

      行军路线直指东南。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岌:“所属何队?”
    卢林:“樊将军手下第一吃瓜大队……”
    emmm感觉自己铺了一张大网
    哦,对了,预告一下,回忆(暂时先不杀)部分即将开启。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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