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七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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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跟着。我走在胤祯的后头，眉头皱着，同样牙关紧咬。
方才宣布众人解禁，却竟同时传来胤祥被送往养蜂夹道的消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康熙召见的人不该是四爷么？怎的变成胤祥了？他又怎么会冲撞了康熙？如今他要被送去养蜂夹道，这又该如何是好？！
满满的疑惑和忧心压在心头，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前面的胤祯，脚步已经微有错乱，只是一味的前赶。连日来的思揣还有方才一下子的刺激，让他心中勃怒，全身都透着凛冽的杀气，只是勉强死死压着满心的愠火。这时只要细小的一个触点，就会让他全面的爆发，后果难以想象。
一脚踹开了屋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几名侍卫正押解着胤祥欲从屋里出来，只看他们扣押的手势，竟俨然是押解重犯的模样！胤祯一见面前这架势，心里的火一下子全都被激开了。他探手上前，一把就揪开了一个随时防着胤祥逃开而手势微探的侍卫，劈手就坳了他的手腕。几个侍卫冲上前去想制止他，却被他半击退半泄愤的一阵痛揍。他神色里的痛苦和无处宣泄的心绪，此刻全都发在了那几个侍卫的身上，打得他们竟连一招都抵挡不住，抬手便立马被撂倒。
我在一旁看着，心中虽忧，却也知道此刻决计拦不住他。再者，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憋在心里的愤意，如果再不找个地方发泄，恐怕就要把他给逼疯了！
“十四！住手！”
一系列的动作都在眨眼之间。胤祥被拽开到一旁，刚稳了身形就立刻开口喝道。胤祯置若罔闻，依旧对着那些方才押着他十三哥的侍卫们一顿痛打。
“你给我停手！”胤祥大喝着，声音骤然上提，更添怒意。胤祯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一滞，他一手抓着一个侍卫的衣领，另一手正在半空中挥着拳头。他顿了的身形，勉强压住就要挥出去的拳头，只见胤祥果真动了怒，这才罢手，随手一抛便将那侍卫扔得软在了地上。
胤祯转眼对上了胤祥的神色，他的胸膛起伏着，因为愤怒，所以身体显得微微的颤抖。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愤怒，还是在害怕。
胤祥看着摔了一地侍卫，只咬了咬牙没有言语，低下脸去理了理情绪，这才重新抬眼，换上了淡然和放心，“方才我在皇阿玛面前，已经承认了告密太子及文书一事是我所为。事已至此，无需多言。还有，”他顿了顿，微微走近胤祯的身边，压低声道：“你我所忧之事，如今尽解。吾弟切记，勿要再生枝节。”
浑身一震。胤祯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也更加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想竟然是真。
皮肤上一道划痕，指环在手背上扣出一条血痕。我看不见手背上已有的细微的鲜血渗出，染尽这丝荒诞。
这么说，这么说！
这么说，原来胤祥早就知道胤禩他们合谋害他。康熙就告密信和调兵文书一事已经召见过他们几次，当他看见那些字迹的时候，心中定然震愕！而胤禩有意无意的话题旁带，他也必然留意。定是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猜出胤禩之计谋。可若真是如此，他既早已知晓，又何必坐实了这罪名，何苦将自己至于如此境地！？
双目通红着的颤抖。胤祯紧绷着嘴角，手上的青筋压着泛白的关节，就要拧断声来，直直地看着胤祥，眼神里错杂着，说不清明。此刻，他已然知道胤祥为何要这样做。我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也渐渐了然。当日，那封告密信的字迹是四爷的，不管胤禩是否嫁祸胤祥，四爷都脱不了干系，这种事，只能同治，不能放过！他怎么会让此事发生？胤祥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四爷，却也不只是为他，也是为了胤祯。他了解他，明白他。正如胤禩的担忧一般，一旦胤祯知晓了此事，就定然会去救他四哥，可他又不能负了胤禩之情，最后只能是自己去领罪。胤祥，他这是用他一人，解救了四爷，同时也解救了胤祯！
“啪——”一声巨响。胤祯手掌成锋，一刀劈在了红木桌上，愣是将那桌子生生地削下了一角！心里一阵热意上涌。他双眼睁肿着，直直地看着胤祥，眼神里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却更是满心的愧疚。他神色一定，看着胤祥坚决道：“不行！十三哥，我决计不能让你为了我们兄弟俩担罪！”说着，胤祯身子一转，眼看着就要夺门而去。
闻言，胤祥顿时来火，原本平复下的心思又浮。他跨步伸手拦住了胤祯的步伐，一时间难忍心中的怒意，张口便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口口声声的‘我们兄弟’，难道你我就不是兄弟了么？我和四哥的亲疏，你自小也是看在眼里的，现下里还说这个作甚？！”
步伐一阻，浑身僵滞。胤祯被胤祥吼得说不出话来，杵杵地留在原地，只咬着牙，拳头紧攒。他绷着嘴角，掌侧因为用力而留下了一片通红。刚才他们二人都是气急，不管是胤祯还是胤祥都有失言，无意中同时戳中了对方的伤处，惹来一片沉默和淡淡地哀戚。
察觉到自己言语有失。胤祥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静静地看了胤祯一眼，然后，用力压了压他的肩头，和他擦身而过。
低着头，胤祯看着胤祥渐渐从他身边走过，拳头渐渐紧攒。忽然，他的眼中寒光一现，霎时双目清明，低声暗吼：“十三哥，得罪了！”
话音刚落，没有给人一丁点反应的时间，胤祯立刻回身，探手就扣在了刚要离去的胤祥的肩头上，牢抓向后。胤祥眼神一凛，敏捷地脱离了胤祯手上的控制，反拽着他在空中侧翻开来，划下圆弧，未等他停身，脚步便横扫胤祯的上盘。胤祯仰面躲过，起身击落胤祥欲要制伏住他的勾手，顺势直击他的面门，拳头砸在他的脸上，同样毫不留手。
“啪——”一桌的茶具摔破。胤祥滚过了桌面，伸手提在胤祯的腰上，却摔他不过，两人四手死死的僵持着，脚步击打。胤祯一脚冲胤祥的膝盖踹去，胤祥顺势后踢躲避卸力，一下子踹翻了整面摆放着瓷器的木架，玉器花瓶应声砸了一地，满是碎片。他一拳挥向胤祯的面门，却被他抬手格去，接着胤祯手臂顺势一转，翻腕想要缠上胤祥的手臂，亦被他惊险躲过，两人对视一眼，成掌的双手格打在空中一滞，接着更下劲头。
我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急喊着让他们停手，可他们哪里听得我的喊声，眨眼间两人又是几十招的互攻。
倏尔，胤祯翻开挡在胸前的双臂，反手成拳，一拳击出，被胤祥侧身以下臂格住，却紧接着又是一拳，直直打在胤祥回手挡格的手心之上，力道之大，直将胤祥震退了几步。
胤祯大喝了一声，眼看着就又要上前，直到将胤祥制服了带走才肯罢休。我没有时间去想，快步就闪到了胤祥的身前，拦在了他和胤祯的中间，方才定身，胤祯的拳头，已然挥到了鼻尖。
竭力才停下了势头，胤祯冲着我大吼：“你闪开！”
“你疯够了没有？！”我大声回他，目光毫不相让。
停在半空中的拳头微颤着，是他还未平复的气息。我的胸膛同样起伏着，瞪着面前的胤祯。
他看着我，怒目而视的喘息，半晌，拳头重重放下，死死攒在了身侧。胤祯用力转头，把脸别到了一旁。我知他是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中稍喘，可是心中的忧虑却不曾减少，反而更增。我侧过脸，看着身后的胤祥，眉头紧皱。
“你呢？你又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我皱眉问。
低眼，胤祥看着我，又看了看胤祯，笑了笑，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痕，洒然道：“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
闻声，胤祯急切更胜，按耐不住地转身朝着胤祥，上前了一步，朗声质问：“十三哥心无觊觎，何苦要平白受罪？！”
“你就这么确定，我毫无此心？”不疾不徐的语气，胤祥同样前迈一步反问胤祯。他平静的脸上，渐渐透露出一副我从未见过的神采，双目中，锋芒乍起，
“十四，不要高看了别人，也不要看轻你自己。”
清淡地语气，似轻却重的飘下。胤祯浑身一滞，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胤祥，呆立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曾想，原来，胤祥亦有此心。
皇室儿女，谁人都有此心！
四顾无言。胤祥转了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间小屋，同我们擦肩而过。他唇角稍轻，负手身后，不是悲戚，反而是放眼天地的一份释然。
心中渐渐明了，有些事，无法挽回，可我依旧不信，仍想去争，去求。
我看了眼还在发怔的胤祯，牙一咬，快步跑到了屋外，伸手拦在胤祥的面前，看着他，心知希望渺茫，却仍要一试。
胤祥低眼看着身前的我，一愣，随即苦笑开来，摇了摇头道：“怎的连你也拦我？”
我别过眼去，不去瞧他眼里的失望，只咬了咬唇，再次抬眸，坚声道：“当年我遇到危难之时，你舍身救我，如今你身陷险境，我又怎么会弃你不顾？”
“倏——”树叶清响。微风过处，展开了片片柔和。
直视着我的眸子，胤祥的眼里，盛开了纯净的笑意。他淡淡地笑着，亦如往常一般，轻浅着，低声微语，“沐萱这份情谊，胤祥感念在心。可若是你真的想助我，就支持我的决定。无论胤祥以后身在何处，境况如何，你我情谊不变，心境不改。只是今后聊赖之际，再无人相合，痛之、惜之，叹之、缅之。世事无常，只盼沐萱安之若泰，如此，我亦心安。”
既已。温暖的话，轻轻落在了我的心里，却打得我失了所有的希望。我软在了树旁，看着他嘴边的笑意。真的，劝不了他了。
以往我们虽以朋友相待，可事实上，却并非每每都是真正抒怀着随意喊叫对方名姓，可只待如此相称，那么所有的立场和利害都变得不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朋友之间，知己之间，是否互相明白，互相支持。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富贵非所愿，为人驻颓光。”
逐渐没落的声色，合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颓然地看着他的远去，眼角已湿，恍然间，似乎看见了翠柳流水边，是他迎风而立，手持玉箫。音起处，悲怆了孤雁，回眸时，却灿烂了烟华。
闭眼，泪已落下。静默中，我静静地转眼，看着屋里那个微颤的身体，听着他隐隐传来的低泣，是隐忍，却也终只是他的不肯罢。
风起，院落里，飘散了一地的落花，繁华折煞。
我看着一地的落花，心中辗转牵挂。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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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康熙回到北京，命在皇帝养马的上驷院旁设毡帷，给胤礽居住，并命胤禛与胤禔共同看守。当天，康熙又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官员等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十八日。康熙亲撰告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将废皇太子幽禁咸安宫。二十四日。颁诏天下，宣，废太子。
此间，张明德案发作，大阿哥胤禔遭康熙严斥，胤禩被康熙任命彻查原内务府总管、废太子胤礽之奶公凌普之家产，回奏后，康熙竟曰：“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所查未尽，如此欺罔，朕必斩尔等之首。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朕何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称道汝好，朕即斩之。此权岂肯假诸人乎？”好一个“朕何为者”，好一个“朕即斩之”！此前他曾说胤禩同胤禔聚集党羽，杀害胤礽，如今又如此言语，想是对胤禩已有防范。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九。
一早，宫里就来了人传话，召见胤祯前往乾清宫去。我闭着眼装作无闻，听着胤祯明见着我“熟睡”，却依旧嘱咐的话语，感受着他轻抚过我的鬓发，留恋地在我的眉心落下一吻，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他，带走了前些日子九阿哥拿来的一瓶药。
他转身的一瞬，我的泪水，顷刻满襟。
再也无法忍耐。我立即起身，慌乱地追了出去，却终究只是站在屋门口，启唇，声未喊，他的步子却已停住。泪水流下。他的背影，孤独而倔强，永远都是这样的挺拔，撑起我所有的天。拥有默契了吧？只要我看着他，他就会停驻，就会回头，可是这次呢？
他停下来了。可是，他却还是走了，没有回头。
整整一天，我就站在门口等着，可越等，我的心就越慌，越慌，我却越要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他会回来的，亦如他当初所说的一般，只要等他便是，不是么？可是，我清楚的知道胤禟拿来的是什么东西，知道胤祯他临走时带走的是什么东西！他，当真下了那样的决心。
光热的终曲，卸下了它的帷幕。夜幕时分，天地被暗色牢牢笼罩。腿脚已经酸麻得不能动弹，我一个人站在寒风里，手心紧攒。
他，会回来。
街角的车马喧闹，我眼前一亮，倏地迈开步子向前迎去，却忘记了脚上的麻木，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尘灰，撑着地面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已经驶来的马车，一把掀开车帘。
洛水，清颜。
眼角眉梢，所有的纠结终于在马车里的笑颜里轻绽，落下泪莲。
还好，还好他还在。
手上仔细着，轻柔地替他上药。那二十个板子打下来，打得皮开肉绽。
我努力忍着自己的泪水，却还是不小心让一滴眼泪打在了他的身上。他浑身的线条一紧，我连忙别过脸去，抹干自己的泪。微怔着，半晌，床榻上，从鼻翼里发出的一声轻笑。他反伸过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侧眼看我。我转眼瞧他，渐渐地，心中了然，俯身小心地靠在了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双手，在同一时间覆在了我的背上，轻轻地拍着，温柔地安抚。
背上拍着的手掌，带着特有的缓慢节奏。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哭么？”他问。
“嗯。”我轻声应着，泪水，顺着他的肩头滑下。
“因为……”他伸出手，抹着肩头上的泪珠，将它放进嘴里浅尝，随即笑开，“因为你的眼泪，是咸的，打得我好疼，好疼啊……呵呵，呵呵呵——”
他痴痴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大得让他握紧了拳头，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大得让他狠狠捶着床面，死咬着牙齿，就快磨出血来，大得，这样的凄凉。我强忍着泪水，俯在他的身上，甚至可以听见他牙齿里发出的清晰的摩擦。他剧烈的起伏，让我更加深切地感受着他所有的不平，所有的亏欠，所有的遗憾，还有所有的失望，却终是无能为力，只能更紧地环着他，抱着他。
泪水滑下，我吻着他，轻柔细腻。
寒夜里，只有一句话语，在彼此的耳边，重复呢喃。
“我在，还有我在——”
风云变幻，只要你仍在，而我，始终依然。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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