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长生》韦秋

6、第 6 章

　　在他睡熟后，蛋膜像是从内被抽干了空气，紧紧的贴合在小怪物皱巴巴的身体上，接着这具身体迅速长大，直到长成三四岁的孩童模样。

　　齐天缓缓睁眼，金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此刻染了些不满，正气恼为何不能一下子变成最强壮的身体。

　　不过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能把一身的猴子毛给化掉，稍稍安慰了他一点，以前毛发长了，总是会生虱子，他无父无母，只一群猴子猴孙，不敢与他造次，他也就痒上一整个夏季。

　　齐天叹了口长长的气，在这张稚儿的脸上难免显得不伦不类。

　　身后的呼吸声浅浅深深，那人好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勾得他不假思索地蹭到了他身畔，找了个好位置倚着也睡了。

　　于是赵政醒来就发现枕头边有另一个呼吸声，伸脚要踹，若不是枕头下没摸到常用的匕首，他都要一刀扎过去了。

　　没想到齐天的潜意识比他先醒，在他有动作的同时，一脚把他蹬了下去。

　　赵政：“。。。。。。齐天？”

　　他很难把这个奶娃娃同那个猴子样的蛋联系在一起。

　　齐天没睁眼，皱着眉头表示不满：“放肆。”

　　赵政闭了闭眼，克制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火气，这明明是他想说的话。

　　换作他求仙问道的前二十年，他现在已经把小怪物抓下来揍一顿了，虽然现在打起来最多也是两个小孩互扯衣裳。

　　从地上站起来，到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的这段时间，赵政对自己忍耐力超乎常人这件事深以为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床上，齐天还在呼呼大睡，只不过赵政离得远了，他有些睡不踏实，只能抱着他睡过的枕头缓解一下。

　　对此，赵政挑了挑眉，对这只小怪物有了新的认识。

　　整了整破破烂烂的衣裳，赵政看了眼床边摆满书的小柜子，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本古籍，坐下来一目十行地看着。

　　不知不觉看了一大半后，他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猛然发现身边站了个人，正是奎星。

　　奎星什么时候对他生出的敌意，他无从知晓，只感受到一股浅淡的杀意，却也足够让他汗毛乍起。

　　好在奎星似乎只想吓吓他，他凭空变出几套衣服，笑笑说：“本君倒是忘了，你们一身尘土未去。”

　　仙人不需要洗浴，只一个法诀就可净身洁面，于是这里并没有浴桶之类的物品，好心的奎星随手捡个山洞，挖了个浴池。

　　做完这些，赵政眸色淡淡，料定他不会对自己下手，轻飘飘地道了个谢：“多谢。”

　　“你且过来，”奎星提步走出去，边走边说，“本君替你解除封印，方可修炼。”

　　看了那么会儿的书，赵政对这个世界才有了一些模糊的了解。

　　按这个世界的理解，他身体里没有灵根，不能引天地之灵气修炼，就是废物。

　　他确确实实对这种设定感到兴味盎然，从来没有人敢骂他是废物。

　　跟随奎星走进另一个山洞之前，齐天像个魂儿一样地跟了过来，睡眼惺忪，短胳膊短腿，站都站不稳，看着实在好笑。

　　奎星把他提起来抱进怀里，齐天意思意思挣扎了下，便不动了，双眼微阖，咕哝道：“别离他太远。”

　　就是现在，赵政敏锐地察觉到奎星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但只是一瞬间，他控制的很好。

　　走进山洞，奎星让赵振脱了衣服，泡进特制的药浴中，药水滚烫，赵政甫一接触，就烫的缩回了脚。

　　奎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催促。

　　赵政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第二次下脚的时候没那么无措，只是身上控制不住地起了红，看起来有些凄惨。

　　“要开始了。”奎星难得开口提醒。

　　赵政轻轻地“嗯”了一声，水下的双拳默默攥紧。

　　本就滚烫的水瞬间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赵政差点忍不住跳出来，牙关咬的发酸才死死忍住，他有理由怀疑奎星是想把他煮了吃了。

　　适应了一会儿，他身上的皮肤居然开始剥离，筋络都暴露在滚水中，刺骨的痛，痛得他神智愈发清醒。

　　本就没有二两肉的身躯几乎只剩一副骨架，他无暇分神去看，全神贯注维持神智，只怕自己一松懈，就交代过去了。

　　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当初下封印的人存了保护的心思，却没思考过解除封印所会带来的痛苦。

　　皮肉脱落的同时，新生血肉也从药池里浮起，长在他的一寸寸骨骼上，场面说不出的诡异，要一直等到水凉透了，这种窒息的疼痛才会缓解。

　　脱胎换骨的时间特别长，奎星无意看着丑陋的骨架生生死死，抱着昏昏欲睡的齐天想要离开，哄道：“我带你去到处看看。”

　　齐天制止了他：“我不能离他太远。”

　　言下之意就是，要么他自己走，要么跟他一块儿在这儿待着。

　　奎星的笑容一顿，若无其事地收紧了手臂，玩笑道：“你倒是在意他。”

　　齐天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

　　药池里的赵政听不见他俩打哑谜，一心扑在活下去上面。

　　过了两日，他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齐天沉睡在奎星怀里的画面，而奎星闭目打坐，在他出来前睁开了眼。

　　药池旁边有一套崭新的衣裳，赵政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他抖了抖衣裳，不遮不掩的穿上，意外的合身。

　　趁着齐天还在昏睡，奎星敛目，不放心地问道：“帝星，你对他。。。。。。？”

　　赵政竟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虽匪夷所思，却不打算多问，只微微颔首，答道：“未曾。”

　　不管奎星是什么反应，赵政此刻身体里放佛有耗不尽的精力，他越过奎星，顿了下，还是说：“多谢。”

　　他离了没多远，几乎是刚走出洞口，齐天就不舒服地哼出了声，紧接着就醒了过来，金色的眼眸只出现了一瞬，就归于寂静黑沉。

　　奎星拾起一抹笑：“醒了？再多睡会儿。”

　　齐天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物种，强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他彻彻底底地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甘愿牺牲力量来到这里。

　　他无法从这个世界获得力量，他生来强大，属于他的力量会随着他的成长，而逐渐回到他身上。

　　齐天挣脱他的怀抱，冷淡地说：“不必，奎星，你越界了。”

　　想来他是听到了他和赵政的对话，奎星苦笑一声，仍不愿就此放手：“前几个世界，你对帝星的依赖性没这么强。”

　　齐天皱眉，忍住那股不适，耐着性子问他：“你想说什么？”

　　若不是奎星于他而言是至交好友，他也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在他身上。

　　奎星抬眼瞧他，透过孩子的皮囊看见那个丰神俊朗的青年。

　　“数万年了，还不肯放弃吗？”

　　齐天一怔，忽的生出戾气来：“我说过，不许提他。”

　　数万年的光阴，他早已记不得他的长相，只有那副含着心脏的骷髅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红线交缠，血肉之躯和枯骨紧紧纠缠，骷髅明明看不出喜怒，可过了这么久，他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时他看着自己，空洞的悲伤和寂寥。

　　是他同玉帝老儿求来的百世痴缠，可转眼万世过去，他还没找到他，他逐渐成为了他心中最不可言的禁忌

　　奎星是他几万年的好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这次，他权当是他一时昏了头。

　　齐天收起一身的情绪，漠然地望着他：“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