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长生》韦秋

5、第 5 章

　　走到中间，赵政死死抓着护栏的同时，往底下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让他找回来当皇帝的感觉，很高，也很危险，摔下去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收了收心神，他继续往上走，等终于走到平坦的地方，他已浑身是汗，胳膊腿都止不住的有些颤抖，累的。

　　这略微平坦一些的地方也只是中点，从这儿往右，是一般山脉的坡度，从下望不到上，云雾缭绕的，护栏也没了，看上去危机重重。

　　赵政出了会神，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安全感竟有大半来自于小怪物，他顿时有些不悦，为帝者，哪能把生命系与他人，何况这个小妖怪还跟他“有仇”。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他与同样“来历不明”的小怪物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

　　他现在特别想掰开小怪物的嘴同它交流，皆因他一路以来试过了各种方法，都没得到小怪物的回应，若在他那个时代，小怪物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虽然这么说是有点“强怪所难”，但它明明能听懂自己说什么，为什么就不肯回话呢？

　　遇到危险只能随手把它往外一扔，困难就迎刃而解，让他感觉自己万分弱小，即便事实如此，他依然很不悦。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在以前，他的确有这个本事，放到现在，就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在山石上的潺潺流水中洗了个手，从头冷到了脚，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

　　收回僵直的双手，赵政若无其事地抓起小怪物，然后摁进水里，满意地看见蛋膜里的小怪物眉毛都染上了霜色，膜上一层的松花缓缓晕开。

　　作弄完这个讨人厌的小怪物，赵政的心情莫名舒缓了一些，抬脚向更高处走去。

　　山雾只存在最顶上那一段，所以前面这段赵政走得还挺轻松，走进雾里的时候，他本以为会像话本里那样，突然窜出个精怪，要吸他的阳气。

　　虽然雾气很浓，只能让他看清上下两级阶梯，但预料中的危险并没有如约而至，就连一点危险的味道他也没察觉到。

　　这让他感到更加不安。

　　而他身后不远的小怪物飘荡得更加闲适，悄无声息地弹开了源源不断碰上来的精怪，打扰它睡觉了

　　越接近顶端，雾气越稀薄，待到雾气完全散去，赵政面前出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亭子，平凡得让他一愣，柱子，椅子，亭盖，仅此而已。

　　凉亭后方即是深不见底的高崖，盖因云雾迷蒙，才看不见山底的景色。

　　山对面，也是云雾缭绕，山尖尖上一座佛塔时隐时现，赵政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几段佛经，难不成这儿住了尊佛？

　　没等他从脑子里搜索出避世隐居的高人应有的形象，那个人就忽然出现在了环着亭子的椅子上。

　　这人浑身泛着淡蓝色的光，白衣白袍，胸膛微敞，一头长发如瀑，雪白得刺眼，头顶一对莹白的角，画本上，应该叫龙角。

　　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庞含着笑意，对赵政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像是期待已久地说：“帝星，你终于来了。”

　　赵政一时失语，对这个话本里跑出来的龙族不知作何反应，那人也不介意他的无礼，半躺在椅子上介绍自己说：“吾名奎星，是荒山的主人。”

　　看见落后一步来的小怪物，奎星眼中适当的表露出惊讶，实际上这几日赵政和小怪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状似不经意地向赵政透露：“九州大陆的兽王齐天，这么搞成这幅模样？”

　　九州大陆？是他原来在的那片土地吗？赵政面不改色地朝奎星问好：“前辈。”

　　通过他前两句话，赵政猜测他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就不打算自我介绍了。

　　这个人似乎知道很多，说不定还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儿，幸而他自己脑子不算坏，能快速接受这匪夷所思的场景，还能分神打探情况。

　　就算被提到了名字，小怪物依旧置身事外，施施然地跟在赵政身边。

　　奎星也不恼，只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又冲齐天说了句：“算了，不逗你啊，没意思的紧。”

　　说完才把视线放回赵政身上，打量了一番，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一点资质也无？”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齐天怎么会选择你？

　　赵政实实在在地有点懵，什么资质？

　　看他一脸无知的模样，奎星先兜不住笑了，仔仔细细将他内外都查看一番，才恍然：“原来如此。”

　　异世帝星。

　　想来是这具脆弱的□□无法支撑他强大的精神力，又因为有外力帮助，封印了他一部分力量，没导致他破体而亡，却也因此资质低下。

　　赵政眉头微拢，不太喜欢这个自说自话的人，但寄人篱下，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齐天，过来。”奎星向小怪物伸出手，小怪物于是轻飘飘地飞向他，赵政总觉得它有些不甘不愿。

　　等到一把抓住那个软绵绵的“蛋”，奎星颇有些爱不释手，还揶揄道：“齐天啊齐天，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把完了会儿，奎星才有点奇怪：“你怎么不说话？想我寂寞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就这样对我？”

　　说着，他有些隐怒。

　　为了避免战火殃及到自己，赵政开口替小怪物解释说：“它好像不能说话。”

　　语罢，奎星狐疑地撒开一只手，捏了个诀：“是吗？”

　　少倾，他脸上的轻快逐渐被凝重取代，赵政识相地去问，等着他解答，不过他猜想，小怪物身上的谜团应该与自己有关，否则这几天为何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

　　最糟的情况就是一命抵一命，他深感无力，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却天天都面临生死难题，还不如让他回去打仗。

　　似乎也是无可奈何，奎星终于松开了毫无反应的齐天，任由它飘回赵政身边，沉吟了一会儿，他说：“本君知道你心里想问什么，帝星，本君会祝你修炼，作为交换，此后一百年，你都需好好保护齐天。”

　　一百年？他真能活那么久？素来幽暗的眼睛倏尔亮了一下，奎星似是能窥探他的想法，笑他说：“不止一百年，你们凡人所向往的长生，也可以在这片大陆实现。”

　　闻言，赵政的眼眸愈发明亮，也没从他的话里悟出什么意思，明明是小怪物保护他，但这并不妨碍他答应下来：“朕答应你。”

　　奎星满意地点点头，周身的光影变幻了一番，整个凉亭就变了样子。

　　百尺高的山脉，层层叠叠，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数个大大小小的山洞，最中间还有一个鬼面样的地方，大张着嘴巴，仿佛要把这方空间都吞没。

　　奎星率先走进去，边走边介绍道：“这儿有千年的历史和修炼之法，天才地宝和疗伤圣药，一会儿你自己看，跟我来。”

　　赵政回过神，踏进去的时候，四肢百骸突兀地有种充盈之感，听到奎星的声音，他看了看身侧也渐渐发光的小怪物，选择闭嘴，跟了上去。

　　奎星领着他到了那个“大口”前，介绍说：“这是‘汪汪’，本君的宠物，以后你就在它肚子里修炼。”

　　汪汪其实只是奎星随手雕的一个大石，偶然发现石头内部的灵气相当充裕，这里没人陪他解闷，久而久之，他就把充满灵气的汪汪盘成了将生不生灵智的模样。

　　到了一处床榻前，奎星指着它说：“床上有聚灵阵，好好修炼。”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但赵政其实很厌恶被人安排的感觉，连带着对奎星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还好，奎星的话还没说完：“你随时可以出去，但暂时不能离开荒山，等时机到了，本君自会再来寻你。”

　　说完，他继而又问齐天：“齐天，你当真不随我走吗？”

　　赵政的视线也随之落到小怪物身上，原以为这次还是无功而返，蛋里却突然发出声音：“离了他，你能助我安魂？”

　　当然，不能，于是奎星悻悻地离开了。

　　赵政还在消化一路来的一切，脑子浆糊一样，猛然听见小怪物开口，而它还是那副猴胎模样，他瘆得慌。

　　他在床上坐下来，这跋山涉水的疲惫忽而缓和了，让他有心情从怀里掏个蛋出来啃，两只鸡分量太重，他在跳上蛇头的时候就给扔了。

　　吃着，他就想着，这个小怪物哪儿来的？为何非他不可？安什么魂？

　　“吾名齐天，你的世界中九天雷劫锤炼出的怪物。”

　　赵政微愣，不知道自己把问题问了出来，也没想到小怪物会回答他，或许是这个地方让他舒服了？

　　这么想着，他干脆又问：“你会害朕吗？”

　　本不该如此露骨，可赵政怕它只是回光返照，来不及回答他的话，就又晕过去不理他了。

　　齐天所处的蛋膜上微微发着金光，晦涩不明地传出声音：“害人害己。”

　　赵政了然地点头，不是说他多容易相信人，而是刚刚奎星和齐天的话都透露出一个信息：齐天需要他。

　　既然需要，就暂时不会为害。

　　在他吃饭的空挡，齐天的本体意识渐渐苏醒，只是还很微弱，连睁眼都不能，只继续传音说：“帝星，奎星并非囚禁与你，只是这个世界处处危险，你力量尚弱，出去只能靠我保护。”

　　似乎伸了个懒腰，齐天顿了一下，想起沉眠的时候差点被他给烤了，便接着说：“我懒得保护你。”

　　赵政听出一丝赌气，觉得理所应当，要是他被迫和某个人绑在一起，他恨不得夷他三族。

　　不长的谈话结束后，一阵阵汹涌的困意涌上赵政脑子，他抗拒地打了几个哈欠，还是抵不住躺下，迷迷糊糊地打算睡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