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长生》韦秋

4、第 4 章

　　一夜过去，东方未晞时，山林间溪水潺潺混着杂乱的鸟鸣的声音叫醒了他。

　　赵政抖了抖身上的露水，拿出一个蛋，漫不经心地吃着，吃饱了，回头看看小怪物，想了想，拿了个最大的蛋出来，递到它面前。

　　举了一会儿，小怪物没有动静，他稍微心安，把蛋收了回来。

　　拍拍屁股上的杂草，赵政起来抖了两下腿，有些麻了，然后朝水潭走去。

　　白日里的水潭没有昨夜看起来那么阴冷可怖，但赵政也不会掉以轻心，看似随性地踢了个小石头下去，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水潭只掀起了一点涟漪，除此之外毫无表现，却也因此更令人心底生畏。

　　绕过白雾缭绕的那片地方，赵政走到山脉根部，用一根枯木棍挑起一小片藤蔓，藤蔓下面是湿滑的山壁，布满了青苔，仔细看的话，还有粘液顺着山壁流下来。

　　上面是什么？他想冒险试试。

　　把小怪物抓在手里搓了一顿，赵政吐出一口气，放开它，任它飘回肩侧，对它说：“保护好我。”

　　他哪里来的自信，不，他只是很大胆。

　　说完这句话，他伸手想抓藤蔓，快接触到的时候，他顿了顿，从本就残破的衣服上撕了两片不小的布下来，裹在手上，这才去抓藤蔓。

　　山壁很光滑，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个山洞又在水潭靠着的山壁正上方，稍有不慎，他失足落下去。。。。。。

　　他摇摇头，抛弃这些没用的想法，专心的攀爬着山壁。

　　每一步都像踏在了半空中，找不到支撑点，于是没爬上多高，赵政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

　　还是草率了，养养身子再来倒也不会如此狼狈。

　　攀到一半的时候，赵政往下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幽深的水潭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光点，看起来就和一双眼睛差不多。

　　而那也确实是一双眼睛，还是赵政曾见过的，那条苍白色的大蛇，此时匍匐在水潭里，金黄色的竖瞳被阳光一照，发出森然的冷光。

　　一股凉意从赵政的脚脖子漫上头顶，他把藤蔓抓得更紧些，收回眼神，强迫自己继续往上爬。

　　期间好多次因为着力点太脆弱，他都要掉下去，还好双手牢牢地拽住了藤蔓。

　　待踏到一块半米长的岩石上，他试了试承重力，确认不会因为他的重量而损坏，才松开僵化的手甩了甩。

　　灰不溜秋的布上浸出一道深深的血迹，赵政的手上更是出现几道深深浅浅的勒痕，往外冒着血珠。

　　他缓了缓呼吸，突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由得皱紧眉，四下看了看，除了水潭里的那双兽瞳更加明亮，倒没什么异常。

　　谨慎起见，他又撕了块布来捂住口鼻，却在双手接近鼻子的时候，发觉香味更浓重了，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他心里有了猜测。

　　不过他没注意的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小怪物，突然不安分地动了动手脚，在他看过去时又归于沉寂。

　　歇了会儿，他重新攀着山壁往上，越往上，掉下的石块越多，尽数砸进水潭里，每当他脚下的石块有松动，他便毫不迟疑地挪开脚。

　　兴许是小怪物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压着整个山林，那条大蛇此刻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盯着赵政的眼里满是贪婪，尤其是在那股异香出现之后，它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吃了他，吃了他。

　　赵政顿感如芒在背，随后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往旁边一闪，看见眼前的情景，大骇之。

　　苍白色的大蛇身上泛着刺目的冷光，由于一击未中而产生了愤怒，吐信的速度加快，赵政方才面对的山壁被大蛇轰出一个大坑，尘埃还没有散去，大蛇复又攻来。

　　赵政来不及思考，又往旁边撤了一步，大蛇并非用身体进攻，而是嘴里喷出森白的光，打在山壁上，断裂的藤蔓簌簌下落。

　　他现在肯定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这两次惊险的闪躲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眼看大蛇又张开了嘴，他极为冷静地把小怪物抓下来，不由分说地扔了过去。

　　明明是毫不起眼的一颗蛋，大蛇却如临大敌，沉在水里的尾巴不安地抽动着，蛇类普遍弱视，于是其他感官更为灵敏。

　　那颗蛋被抛出后，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从赵政那儿看去，小怪物依然是沉睡状态，可在大蛇看来，铺天盖地的威压正缓缓从蛋里释放出来。

　　山林重归死一般的寂静，它还掌握不了这股力量，只能进行无差别压制。

　　尽管大蛇几乎被压得抬不起蛇头，贪婪的光芒却丝毫不曾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对赵政，对头顶的蛋，驯服它，它将成为万兽之主，有一道声音这么告诉它。

　　大蛇低下头颅，摆出一副臣服的姿态，小怪物灵智未开，只凭本能压制着大蛇，自然看不出大蛇的诈降，见它低了头，就慢悠悠地飘回了赵政身边。

　　蛇性贪婪狡诈，小怪物信了，赵政可一点儿不信，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一件事，小怪物能力有限，比如没长脑子。

　　水潭上渐渐重新起了波澜，大蛇的尾巴小幅地来回摆动，低着头隐藏自己，山风吹过耳畔，赵政脑子里格外清醒。

　　稍一思考，他就有了对策，虽然冒险，可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冒险一试。

　　看看假惺惺的大蛇，赵政朝它招招手，大蛇眼里划过一丝茫然，随机想到了什么，殷勤地靠近赵政。

　　在此期间，赵政若无其事地又把小怪物抓在了手里，说不怕，那是假的，大蛇离得越近，他就将小怪物抓得越紧，颇有些仗势欺蛇的滋味。

　　两米宽的蛇头横在赵振面前，他抖了抖小胳膊小腿，山壁上突出的小石块显得更为逼仄，可他却不见窘迫。

　　捏着那颗软乎乎的蛋，赵政面不改色地对大蛇说：“送朕上去。”

　　怕这个畜生听不懂，他还伸出手指了指头顶不远处的山洞。

　　大蛇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洞口，溜尖竖瞳闪过恐惧，莫名开始怀疑这个人类是否与那个老妖怪有关系，不敢轻举妄动。

　　可它也不愿放弃到嘴的食物，就在它思考怎么安静地吞下这个人类时，它头顶一重，那个人类原来站的地方没了人，原是趁它分神越到了它头上。

　　它被激怒，想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甩下来，赵政不慌不忙地把小怪物放得离它只有一拳之隔，于是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大蛇霎时焉了。

　　如此奇效，赵政也没想到，反而盯着小怪物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大蛇重复道：“送朕上去。”

　　大蛇迫于巨大的威压，尽管心中愤恨不甘，也只能缓缓起身，把这个可恶的人类送到洞口。

　　赵政轻松地跳进洞口，也不看身后那双绿油油的，充满黑暗的眼睛。

　　剥开洞口的藤蔓，他踏进这片未知的领域，走了几步远，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洞里很是潮湿，洞壁和外边的山壁一般，黏糊糊地浸了不知名的液体，青苔横生，脚下也是松软的泥土，一踩一脚泥，万幸头顶并无落雨，不必费心躲。

　　贴着墙根走了一会儿，两边墙壁延伸到某处戛然而止，头顶也没有了昏暗的压迫感，抬头是青松绿叶，落脚是冷硬的粗粝石板。

　　赵政回眸，身后就是来时的山洞，因为洞口藤蔓的遮掩，因为光线太暗，反倒看不清来路。
　　他收回视线，落在周围。

　　左侧是高山巨石，右侧是两米宽的小溪，看上去极浅，水底也是大块的青石板，衬得水流格外清晰，溪中随处可见折断的树干和攀缘其上的坚韧藤蔓，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小溪边缘有一窝鱼苗。

　　他谨慎地走着脚下的路，似乎下了整夜的雨，石板上布满湿滑的青苔，一个不慎就会滑倒，就算路两旁有护栏。。。。。。

　　护栏？赵政脚步一顿，几乎立刻明白了，这儿有人来过，甚至有人住过。

　　不知那人还在不在此，若是不在，那他留下的东西，或许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想到此，他干脆脱了沾满泥浆的破烂鞋子，加快脚步，脚趾抓地，没那么容易摔。

　　很快，他遇到了第一个岔路口，一边落在小溪中，许多的石头桩子，大小高度都不同，看不见尽头，另一边几乎是垂直向上，但铺了路，也有护栏，就是石板上更加滑腻。

　　靠着护栏休息了会儿，赵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不长不短的“云梯”，小心翼翼地扒着护栏，不是他胆小，实在是摔下去的代价他承担不起。

　　小怪物亦慢悠悠地飘着，手脚在不知不觉中舒展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