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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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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时孟林就要抬脚迈进“凝香阁”的大门,却不知为何,于陡然间停了脚步,猛地回头,视线扫过身后的人群。
他身侧的紫衣男子随着转过头,不解问:“孟林,怎么了?”
“方才似乎听得我家小妹的声音了。”时孟林皱眉看了会儿,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未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嗨!你家小妹此时在宸王府,岂能随便出来?”紫衣男子极力劝诱,见时孟林稍迟疑,便直接要拽他进门,“走吧!紫华姑娘今日谱了新曲儿,再耽误可就要错过了。”
时孟林微点了头,想着或许真是自己心虚出了幻听,垂眸喃喃自语:“走吧。”
但他刚转过身,方才听到的呼唤再次传来,且愈加清晰,未及多想,他只觉后背一痛,拍击声落下的同时怒斥响起:“二哥!”
“小妹?”时孟林蓦然回身,惊诧之后是满脸惊喜,“你怎在这?”
时新揪着他的耳垂,气恼道:“我怎在这?我不在这怎么知道你这般长本事了,不在家侍疾,竟还有心思跑来逛花楼!”
“痛痛痛!小妹你先松手。”时孟林软声讨饶,“爹只是着了风寒已经请大夫了,是娘亲听说你们前几日遇袭,实在担忧,所以才想着借此让你回来一趟。”
“所以你就可以来逛花楼了?”时新抬高了声音,手上的力道随之加重。
“不是的新儿,我们真的只是来听曲儿的,不信,不信你问侯兄。”
时孟林说着,朝旁侧之人招了招手,那紫衣男子便立刻上前搭腔附和:“是啊宸王妃,孟林毕竟不是王府中人,无需守着那么多规矩,今日也不过就是想来听场曲儿,你又何至于此?且这不连门都没迈进去么?”
话里行间虽未提及一字,但其中的意思皆是在说时新小题大做,她又怎么怎会听不出来?没好气地瞪了那紫衣男子一眼,她用力一扯,便将时孟林带往旁侧的轿车。
待几人坐好,合了车门,清摇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个满脸惋惜的紫衣男子,而后收回目光,扬起长鞭。
轿厢内,时新与时孟林相对而坐,一个眸里蕴满了愠怒,一个低眉垂眼躲避对方的视线。
“二哥!”时新气得涨红了脸,一掌拍在软座上,“你怎得这般糊涂?”
时孟林霎时败下阵来,一下搂过时新的手,“新儿,你二哥我真的只是去听曲的,没做别的。”
“你还想做别的?”
“没有没有!”时孟林颇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但今日他准备去那烟柳之地却是不争的事实,摆出惨兮兮的可怜模样,他低声认错,“新儿,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跟爹娘说啊,爹会打断我的腿的。”
“打断就打断,让你还乱跑。”
“新儿你这话可就伤着二哥的心了。”时孟林苦着脸,声音里漫着满满的委屈,尽显可怜之态,“你就帮帮二哥吧,我此前从未去过,今日也只是待着无聊才想随侯兄一同来看看的,还没进去呢。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好不好?”
时新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寸步不让。
时孟林深谙自己妹妹面硬心软,往她那边挪过去,头蹭着她的胳膊,像小时一般不停说着软话:“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帮帮二哥吧,再说,你二哥要是断了腿,谁给你去买桂华斋的小食?”
“我可以不吃。”
“……”时孟林一时语噎,又见时新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便有些口不择言,“新儿!难道你想让二哥变得跟家里那位一样,要靠着轮椅才能出门么?”
他这话刚说完,胳膊上就遭到噼里啪啦的一阵拍打,时新厉声斥着:“坐轮椅又如何了?是不能好好活着还是耽误逛花楼了?”
时孟林自知说错话,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半晌才憋出一句:“新儿,到时要是二哥挨了揍,你会去给我买金疮药的吧?”
时新听了他这话,忙扭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他们时家不算大家族,但基本都勤诗书,偏偏二哥是个例外,倒也不是他没读书的天赋,就是喜武不喜文,心里抵触,却又不敢明说,在父亲与大哥的鞭策下,才勉强考了个秀才。
其实,他时常偷偷跑出去习武,这一事时新早就知道了,还帮他瞒了下来。因为于她而言,习文或习武,都没有二哥过得开心来得更重要,且习武同样能护国护家,又未尝不可?
只不过今日所见,她如何都能不能包庇,免得让他以后走了歪路。
轿车驶近时府时,恰巧时大哥准备出府办事,他眯眼望了一下,喜上眉梢,快步迎上去,不料话还没出口,反倒先看到了二弟时孟林那一张满是颓然的脸。
“孟林?你怎么在……新儿!”
他目光越过二弟,迎上那张明媚笑脸,“新儿你回来了。”
“嗯!”时新扶着大哥的手下了轿车,又顺手一拉,将旁边的二哥往前带了带。
时孟林耷拉着脑袋,不等时新开口,自己主动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时孟森听完后,紧着下颚,目光灼灼盯着时孟林,许久一巴掌挥在了他后背上,骂了声:“出息了你。”
“大哥,我知道错了。”
“新儿,爹娘都在屋里,你先进去。”时孟森微挑眉,“我跟你二哥好好谈谈。”
时新了然一笑,朝二哥递去一道“保重”的眼神,便迈开了步子,但行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看向大哥,“大哥,你一会儿……”
她话还没说完,时孟森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摆摆手笑道:“放心吧,我不动手,只是让你二哥到书房静静心。”
书房?
时孟林后背一凉,哀嚎着:“新儿……”
但那一声“救我”还没来得及没喊出口,他就已被大哥拎着后脖领子拖了回去。
时新疾步走到房间时,时文宇正卧床喝完药,他看着门口的人儿,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问坐在榻边的夫人:“真的是新儿回来了?”
时夫人亦是喜见于色,嗯了一下,朝着时新招手,“新儿,快进来。”
他们知道宸王府规矩诸多,原本也只是想传个信试一试,没抱太大希望。
时新一溜烟跑到榻边,看着父亲略显苍白的脸,瞬间红了眼眶,“爹,你可好些了?”
“没事!我……咳咳咳!”时文宇本想安慰,不料一激动反而不停咳了起来。
这声音叫时新听得心惊胆颤,她忙倒了杯水递过去,颤声问:“娘,我爹到底怎么了?”
时夫人递了“放心”的眼神,又接回时文宇手里的杯子,温声答:“新儿别担心,大夫来看过了,你爹只是着了风寒,按时喝药休息够了就没事了。”
时文宇喝了水缓和了些,亦附和道:“爹没事,就是方才见到你一下激动了。”
随之,他眸色一暗,“新儿,爹听说前几日你们在路上遇袭了?”
时新凝眸看了会儿,确定父亲身体无大恙,才松了口气,坐在一旁将前几日入宫之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之后,她在府里住下,侍疾的同时,还能陪着娘亲说说话,偶尔经过书房还可以瞧见二哥一脸的幽怨,日子过得闲适安然,一眨眼,便已不知不觉过了五天。
这一日,她经过花园时,竟无意间看见娘亲坐在亭中揉着额角唉声叹气,心中一惊,她忙上前,关切问:“娘,发生了何事?”
时夫人对于时新的忽然出现虽感意外,却无意隐瞒,拍了拍身侧的椅子,“来,新儿坐过来。”
待时新坐过去后,时夫人长叹了声,才幽幽开口:“是你堂姐。”
“时依柔?”
“对,是她。”
时夫人按着眉心,颇为苦恼。这几日,她陆续听了些消息,时依柔不知何时竟跟武安侯府的五公子有了勾搭。且先不说武安侯府虽看着还是豪门勋贵,实则后继无人开始没落,单就那位五公子也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人,是武安侯夫妻疼爱的小儿子,还已有了未过门的正妻,若武安侯夫妻一个不满,给时依柔安上一个勾引人夫的罪名,到时候丢的可是整个时家的脸面。
虽说时家不是大门大户,但祖上几代也曾出过一些举人、进士,怎么也算得上是还不错的书香门第,如果时依柔真去做了小情人,一经传扬,多少都会影响到家族内的其他姑娘。特别是时新,她已嫁入宸王府,就怕有人拿着这事去大做文章,挑起事端。
听完时夫人的话,时新讶异许久才缓了神。
“不过,现在倒也不算太糟糕。”时夫人握着时新的手,“这事只有少数家里人知道,你几个叔伯给你大伯家施了压,依柔如今已被禁足。”
时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任凉风拍着脸颊。
入夜后,许是因为听了堂姐的事,再加上朔风敲窗,时新才躺下没多久便又睁了眼,难以入眠。她起身披上外衣,揣上手炉倚窗望着苍茫夜色,不知为何,看着看着,眼前忽而就浮现出了那张冷峻的脸,皱着眉眼不悦道:“挨揍了。”
“傻。”她不禁低笑起来,旋即又轻轻叹息。
不知道他疼伤好点没有?可有找了左大夫?手炉还暖不暖?
……
而此时,苍茫大地的另一边,一辆朴实无华甚至还透着些破落的马车,穿过长街,迎着深浓夜霭徐徐而行,直奔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