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寻一路

2、第二章

　　又是那只狗！
　　怎么哪都有它，追上瘾了是吧？
　　我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伸张正义了，松手从那小偷身上下来，转头逃命去了。
　　我重新躲回之前的小缝里，把整个身子埋进草里，穿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确定它再次走远之后，我才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出来。
　　呼，终于走了。
　　“啊——”是一阵女人的惨叫声。
　　还是刚才那家。
　　又出什么事了？
　　出于好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我跑上前去，踏着屋外杂乱堆积的纸箱，透过窗户看向屋内。
　　由于长时间没有清理，玻璃已经变得模糊，不过还是能勉强看清里面的景象。
　　屋内没开灯，显得有些许昏暗，窄小的房间里堆积着家具，衣服到处都是，餐桌上的碗筷高高叠起，结这一层厚厚的污垢，看样子很久没洗了。
　　餐桌和双层床之间那块仅有的比较空旷的区域上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人身体蜷缩地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咬着牙无声地叫着。男人站在一边满脸通红，身形举止有些晕乎乎的，看样子是喝醉了。
　　他指着女人，用咬字不清的语调骂道：“臭婊子，说，老子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我他妈劝你最好识相点乖乖拿出来，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地上的女人用手抓着旁边的桌子，爬起来。
　　“啪——”就那一瞬间，男人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什么叫你的东西，那是我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你妈亲手给我的，那是我的东西，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你的东西了？”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吼道。
　　男人根本没想到女人会反击，气得直喘粗气，抬手把一旁的电风扇翻倒。
　　隆的一声，电风扇朝着女人的方向倒去，正正砸在女人的脚上，那头的电线从接头处掉了出来，风扇的叶片慢慢转动着。
　　“你嫁到我这，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你整个人都是我，谁他妈还管你的东西是我妈给你的还是神仙给的，统统都是我的，你今天不拿出来，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娘两也别想好过。就等着都大马路上喝西北风去！”
　　“呵……呵呵……”地上的女人用虚弱的声音发出讥笑，“我当初……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禽兽，要不是，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个破地方浪费十几年的青春。”说着，女人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顺着脸颊的弧度聚集在下巴处摇摇欲坠，她的脸上变的狰狞，用更大声尖锐的声音咒骂道：“你他妈就不是个东西，你怎么还有脸来要它？这是你妈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你怎么有这个脸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了？就是被你——”
　　话说到一半，女人停住了，因为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头上绿色的玻璃渣蘸了点红颜色往下落。
　　血也顺着滴下 ，很快，她的周围被鲜血染红。
　　女人的头无力地下垂，全然没了生气。
　　男人手中拿着酒瓶头部，高声吼道：“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妈逼的还以为老子不敢打你了？”
　　此时，一声尖叫闯入我的耳朵，仿佛要把我的耳膜震碎。
　　我这才发现，在旁边的衣服堆里，还有个人！
　　是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不大，应该还在读初中。
　　他穿这一身黑，手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并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他全身不住地颤抖着，眼神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嘴里发出尖叫。
　　“吵什么吵，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打？”男人手中的酒瓶砸在了男孩脚边，碎成多瓣。
　　男孩一哆嗦，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在尖叫，起身撒腿跑了出去。
　　门被快速打开并毫不怜惜地砸在墙上，受着弹性不停得摆动。
　　男孩逃命似地从里面窜出来，向着左手边方向不停地奔跑。
　　这孩子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我从纸箱上跳下来，顺着男孩的方向跑去。
　　男孩顺着那条漫无目的地跑了很久，最后转身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我跑到那里停住，向着男孩转弯的方向望去：是一片死胡同，被周边房子挡着，在大太阳低下形成一个昏暗的角落。
　　胡同三面的墙上已经长满了近乎黑色的厚苔，毛茸茸的一片像是冬天里穿的毛衣，但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我向着里边走去。
　　胡同尽头堆满了杂物，什么破自行车纸箱之类的各种东西。
　　男孩蹲坐在两堵墙之间的夹角处，似乎这样的包围感能给他一点温暖。
　　男孩保持着像刚才在房子里的那种蜷缩的姿势，把头整个埋在里面，身体颤抖着，隐约可以听到一丝抽挮声。
　　亲眼目睹了这么个事，他这么小一定很难接受吧？
　　我走到他脚边，用手轻轻的碰了碰他，叫了一下：“喵～”
　　他顿了一下，把一只眼睛露了出来，看着我。
　　我更加用力地用手拍了拍他，以视安慰。
　　他继续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由于之前哭得太厉害，整个人还在不住得哽咽，不过情绪相比刚才，已经稳定了不少。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伸出手，按着我的脑袋揉了几下。
　　我拼命地抬起被他压得微微下垂的头，从他掌心挣脱出来后，顺着他的手爬上他的肩膀，撑着立起来，在他的头上狠狠地揉了揉。
　　他的头发有点长，很蓬松也很柔软，经过我的蹂躏之后，顶上的那一撮杂乱地交错在一起，几根毛发高高翘起。
　　“噗呲——”男孩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哭过的眼睛还泛着微红，挂着泪珠的眼眶弯成一个自然的角度，很是好看。有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男孩直起背，用手把我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在他并拢的膝盖上。
　　我扭动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视着他的眼睛。
　　他也看着我，小声说道：“现在的猫脾气都这么大的吗？”可能是由于刚才哭过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耐不住现在的我耳朵实在是太灵了，他的话我清清楚楚得听了进去。
　　我疑惑地歪了下头：嗯？我脾气大？
　　“喵？”我不满地叫了声。
　　接着，我见他微微皱了下眉毛，随即把手伸进口袋里，不知在找什么。
　　他从里面拿出一小包东西。
　　是一袋猪肉脯，外面用廉价的塑料壳抱着，上面还印这个竖大拇指的小人。
　　他从小人的头顶处撕出一个口，挑了一块捏在手中，送到我面前：“你也太瘦了，猫要胖一点才好看。”
　　我才想起来，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呢，难怪肚子感觉这么不舒服。
　　我把头凑过去，一口咬下一大半就开始咀嚼起来，后来感觉这个姿势太麻烦了，直接把整块猪肉脯从他手上拿下来，跳到地上吃。
　　他依旧静静地坐在哪里，背考着墙，双腿稍微舒展了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拍了拍他，手指着塑料袋了的猪肉脯：“喵——”（你也吃点。）
　　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抓了片放进嘴里。
　　就在食物接触到舌头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眼角他眼角徘徊的泪珠顺着脸颊两边滚落。
　　啊，怎么又哭了？
　　他重新把我抱起来。
　　“这是我妈妈不久前从超市买回来的，她说他发现了猪肉脯的隐藏吃法，说等下要做给我吃的，可是我忍不住了，偷偷抓了一手放进口袋里。”
　　说到这，他顿了下，不住发出哽咽。
　　“可到现在，她都没有告诉我那个隐藏吃法到底是什么，她明明答应我要做给我吃的……怎么就不讲信用了呢？她从来不骗人的……你说这都饭点了，妈妈这么还没叫我回家啊？我和你说哦，我妈煮的菜可好吃了，我一顿能吃三碗呢！等下一次我给你尝尝，安排个小碟子在旁边……”
　　说着，他傻傻地笑了几声，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向上翘的嘴角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泪水又一次打湿了眼眶。
　　我连忙用手心去帮他把眼泪擦干净，已经收起利爪的五指轻轻划过他那被泪痕侵占过的脸颊。
　　我是举动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揉了揉我那并没有什么肉的脸，强忍着哽咽对我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时是太阳正斜挂在天空的侧边，阳光照射在左侧的那堵墙上，透过上边裂开的缝隙，洒落进小巷，在地上形成一条斜躺着的光道，一直延伸到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