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血轮回 ...
-
一个人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无论这个人有多强，有多拽。
金鎏影骤然起了怒意，倒不是因为宗主之位花落别家，而是莫名其妙输给了苍——宗主之位，他本势在必得，心头满满的是期待与苍一决胜负，结果答案提早揭晓，甚至不曾比试，好似他金鎏影根本连参与对决的资格都没有，怎教他不气恼不愤恨？
金鎏影不过重重地不屑地哼了一记，以示对于宗主之位的鄙视，身后的几位就开始轮番对苍进行连绵不绝的背后议论，把原本只是不爽的金鎏影说得气血翻腾好比炸了毛的猫，眼神里杀气弥漫，每一位不慎经过的小道士都无端感觉一阵森冷从背后窜过……
弦首，你确定没有去安抚一下的必要？
赤云染小心翼翼地问，分外同情住在封云山不得不面对四奇的众同修们。
手一颤，翠山行瞟师妹一眼：云染你觉得弦首有安抚四奇的能力么……
苍站在崖边面临怒海吹风，此时回头笑：
云染说了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众人暗抹一把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的云染只好摇摇头道没什么。
默默回头继续在风中静立，眼看着月升中天，苍甩甩手转过身，看到身后齐齐一排不由呆了：
呃……诸位在看什么？
众－ －||||
眼看那刚睡醒般迷茫的双目，师弟们忽然醒悟，纷纷告辞回房歇息。翠山行又站了片刻见弦首还没有歇下的意思也告退了，剩下苍换了姿势，依旧立在浩浩沧海之岸。
设四方封印，欲将魔界推入异空间。来自异度，就让它归于异度。
只是……种种血光之兆，牺牲的以及将要牺牲的……生命之重，不可权衡，但必须做出选择。
每一个分岔点都尽力做了自认最佳的选择，尽头却依旧鲜血淋漓，人人浸在血浪里挣扎。身上淌血，脚下踏血，手中亦握着别人的血。
这就是不能反抗的未来么？
深夜的风更是冷洌，耳畔是海涛一阵阵掀起的声响。心里冰冷，忽感一阵无力，苍走至石桌前坐下，拂尘轻搁在桌沿。
所谓未来。
个人的未来。
每个人的路都包含了无数分岔，尤其在和他人相交会的地方。因为人不同，无法踏上别人的路，但相遇，相交，无形中改变了选择的可能性。
众生的未来。
所谓挽救众生。结局既定，如何挽救，又为何挽救？如同身罹重病，明知必死，可以令之轻松速死，可以想方设法为之吊命延长生期。虽则最后都是一死，意义毕竟不同。
原来只是求得一个心安。
苍推开拂尘，慢慢趴伏下去，头靠在冰冷的桌面，轻声叹息。
还以为自己真正冷情，竟在无数个可能之中选择了这样一条血染的不归路，竟让玄宗圣域去与魔界玉石俱焚。
最终不是权衡生命之重，而是选择血路之后，可以心安。正是心安，无愧，方能担起重任，方能在毁灭之后重生——哪怕重生再次直面血路呐抡馐俏耷罹〉难只兀嗄芤宦肺抟傻匮≡瘢蘧逦薏雷叩骄⊥贰?
涛声阵阵之间，幻觉一般传来一个声音：
苍？
半梦半醒地睁眼，保持趴的姿势，苍动了动脑袋嗯了一声。
凉得几乎麻木的背后忽地一暖。
白色的袍子染了月光的颜色，柔软得温暖。
眯着眼，银白色的发丝如帘幕一般垂于面前，苍伸出手摸了摸，丝丝的凉。
苍，我有恶念。
声音在耳边，如自言自语的模糊。懒懒的，苍握住眼前白发将那张脸轻轻从自己头上拖下来：
什么恶念？
沉默。就在苍快要再次睡过去的时候，
……我欲成魔。
嗯？
睁开眼，苍瞪着一步莲华：
渡魔不需要以成魔为代价。且成魔之后，很多事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除非……
吾所修习如来不毁之身，成就完整佛体，正合适分离凡人恶念。渡魔，成佛，吾都不想放弃。
长久的静默，久得一步莲华以为得不到回应。
苍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他的手：
需要吾帮忙么？
刹那间风止，反手抓住指尖触及的温暖，原本的不确定与胆怯消失无踪，好似只要有这份支持——这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荒径可以成为他踏上理想的坦途。
苍从未想过做圣人。所思所为，不过是自己高兴。恰好符合好人的标准，于是他是个好人。
一步莲华的决定他本不赞同，但是作为好友，不赞同却不能不支持……支持是因为理解，理解他想要成就的渡化。也许他不是个合格的好友，也许他该阻止，而不是与他同行。
只是，没想到一步莲华会与他相似，走进这个满是杀戮的轮回。
圣洁的莲，即将孕育修罗，踏上血途……
—————————失败的分隔线T T—————————
屋子里不比崖上暖多少，只是少了风，窒闷了许多。
苍顺手点亮了灯，纸糊的灯罩套上去，闪动的火光变成了模糊的暖黄光晕。人影只剩下轮廓，一切好似变得不真实。
你真正确定了么？
是。
唉……
长长一声叹息，坐到床沿，苍抬头看着一步莲华，背后的灯光在他周身笼了一层光晕，金边之内，脸色显得黯淡。
些许疲倦。
手拉过莲华坐在身侧，苍一旦困了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烦恼，拍了拍旁边的肩，一头靠过去：
随便吧……唔，一步莲华，你打算怎么做？
侧颈视线所及，苍的眼睫安然垂落，脸色温润，于是抬手抚了一抚，又去触他的眼。
其实平日正经疏远，一步莲华的本性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十分天真……何况对苍这样的人，似乎无需太多礼呐。
朦胧中居然被调戏了？！苍蓦然一惊，深感不得了，从迷糊之中挣扎醒来，顺势就把靠在床沿的人给直接推倒了。
这是生为人的欲念，深埋在身体的欲念。
来不及考虑太多，一步莲华指尖收缩，紧紧抓住那双手臂。
唔……
声音不对。一步莲华心里一颤，于是睁眼：苍的唇角又染了血，伸出床沿的颈子露出紧绷的侧线，眼眸微闭，看不出表情。
虽然感觉不到痛，伤还是伤。
你无碍否？
不知。但是，暂时应该还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
无妨。
擦净了血迹，苍想起什么，又特意去闩了门，在桌前犹豫了下下，最后没有熄灯，回到原来位置。
指尖滑过之处，如同系着一根紧绷的弦，轻触缓拨，连带起浑身的颤抖。
衣衫除去，一步莲华不知道身上是冷是热，不知道是该缩成一团还是展开肢体，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摸到苍袖子时忽然反手拧住身下的被子。
苍低低笑了一声，指尖挑起一缕白发，低首轻吻，顺着发丝一点点移至脸颊。肤色白皙之上，浅浅的红缓缓晕开，眼睫微颤了一下睁开：
苍……
鼻尖上触到了温热，呼吸的热气带着暧昧的味道喷洒在唇畔，所见是苍深紫色的眸……嗯，原来那常年半阖着的眼眸是这个颜色的。
他短暂的出神没有打断苍的动作。
不过，为什么是自己褪去衣袍而苍衣冠楚楚？
一步莲华小小的困惑被突然席卷而来的强烈激情冲得一干二净。浑身都在为之颤抖，呼吸为之急促，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又伸展……
结束了么？
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过后，忽然觉得一切好似梦幻，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曾抓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是凡人所执迷不悟的道理，追寻其实是空的一时激情？
他更不明白了。
是人之欲，亦是人为众生之一的道之所在。
苍缓缓抚过一步莲华的脸颊，手指最后留在他的脖颈处：
凡人遇到危险自然会反抗，遇到爱抚自然会动情。但是人常常不自觉将自己视作众生之上，忘记了本性。
而魔……吾不了解，也不能断言。一步莲华，既已作出选择，便好好体会吧。
手指收拢，一步莲华感觉到窒息在催促他反抗，逐渐紧迫的神经逼迫他凝掌待发。然而，不，这只是试验，苍不会做出过分之事。
神智渐失的时候，一切思考都停止运作，一步莲华终于还是抬手作出攻击的手势。只不过此刻力所不及，苍错开身便让过了那道没什么杀伤力的掌风。
咳，咳咳……
趴伏着努力恢复正常呼吸，痛苦带着血腥味蓦地冲进他的咽喉，一步莲华喘息半刻方能再次开口，声音则带着沙哑：
这也是成魔的一步？
不。
嗯？
不由压下了喉间不适，一步莲华疑惑注视着苍，露出某种意味不明笑容的苍。
成魔是你实现目的之手段，吾并未承诺协助。
可是……
一步莲华，你可曾体验过何谓爱欲？
吾能知爱世人爱众生，曾体会亲情恩情众生之情，才尝过人身之欲。吾不知何谓爱欲。
苍点点头：
所以你能看见私心，可以原谅私情，却不能理解私欲。魔，是一种带着强烈私心私情私欲之物。
你说过，你不了解魔。
不错，我不了解魔的世界。
苍微笑的表情从来没有此刻这样危险，仿佛踏出一步他就站在了魔的立场。
一步莲华伸手遮掩那双深紫色的眼，原来那眼中的深邃未知也带有沉痛的郁结，他不忍观视，不可心乱，只好逃避。
曾经下定决心，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如今发现，若人人甘坠地狱，沉沦欲海，所谓拯救有何意义？
最终，佛只能渡有缘之人，不可强求。
渡魔，是强求？
我所说之魔，是潜藏人心之魔。你要成魔渡魔，便要将心魔放出。如此，你还愿意前行吗？
人化之魔 与生而为魔，是否有其共通之处，能否得到渡化，俱是未知之数。吾可以赞同你之心意，理解汝的做法，然若这一步要吾来推动，吾希望你够坚定，够坚强，让自己不后悔，也让吾没有后悔的余地。
回应他的是一步莲华坦然无畏的目光。
犹豫，选择，其实并不存在。只不过是畏惧。
有知己如苍，则仅有的畏惧也该退避。
一步莲华之路，自该由一步莲华来承担。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血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