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进了门,学生来的不多,先生也没有到。书桌是分开摆放,二人落座,一左一右,离得不算远。
王安坐下便开始温书,苏风岸不好打扰。
她拿出要用的书放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整间屋子里安静地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苏风岸不断游移的目光飘向桌面上的书本,她向书伸出手。
结果一翻开,又深觉其中内容太过直白,草草看了几面都是一样的感觉。苏风岸长出了口气,无力地合上书页。最终还是拢了衣袖,把脑袋埋入其间。
坐地日行八万,苏风岸不知走过多少里,先生到了也浑然不觉。
王安犹豫着叫她,苏风岸幽幽转醒,打了个哈欠。她捂着嘴,一只眼半睁着,待看清台上的长胡子老头,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
这老头是出了名的迂腐,重规矩。
果不其然,老头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苏小公子,可睡好了?”
苏风岸忙不迭点头,态度诚恳,“好了好了。”
老头不肯轻易放过她,“你可知何为尊师重教。”
苏风岸:“知道……尊重师长,重视教学。”
“这就是你的尊重?”老头把后两个字咬的极为清晰。
苏风岸暗道一声惨,摸了下鼻尖,站起身拱手弯腰:“学生知错,还请先生勿怪。”
老头有些意外,同窗都跟见鬼一样看向苏风岸。满堂寂然,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苏风岸,她低着头都能感觉到这些异样的目光。
老头一时间没说话,看了她片刻才道:“下不为例,你且坐下。”
苏风岸长舒口气,看来老头还是讲理的。
想当初年少轻狂,不但把老头气得够呛,自己回家还要受罚。早知就不争了,老先生年事已高,该认错还是认错的好。
她坐下,思及前尘。果真回首,已成隔世…
一堂课上的枯燥又平稳,苏风岸几度昏昏欲睡,老头一个眼神过来给她吓醒了,瞌睡跑了大半。
好容易到了下堂,几个当年玩得好的小子跑来问她,“你是不是转性了,怎么没跟先生呛。”
苏风岸感到头疼,“你就不能盼着我好……我要是把先生气出个好歹,你负责?”
那人讪笑,苏风岸摇着头叹气,把这些凑热闹的小孩赶回各自座位去,自己独自撑着下巴发呆。
身边的小孩,前方的先生。她知道每个人后来的样子,知道他们的结局,她知道……
但是沈夜舟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认知,这一切都成为她以为的知道。
一切和记忆中有了不一样的地方,这究竟是哪出了变数?
就在苏风岸走神的时候,大半时辰偷偷溜走。
直到一道缓而沉闷的声线传来,苏风岸才回过神。只听台上的先生说:“今天就到这,都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小子招呼都不打,一溜烟跑出学堂。
各家的小公子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王安也准备走,却见苏风岸,一个往日跑的不比谁慢的人,此刻低垂着眉眼,安安稳稳坐在位上不动弹。
他疑苏风岸未清醒,走到她身侧,“苏公子?散学了,你不走吗?”
苏风岸闻言,偏了下头,微微抬眼,“我有事请教先生,大概晚点……”
王安点头,认认真真拱手一礼,“那,回见。”
苏风岸看着他动作,小孩身量未足,人又生得干净,这礼貌的样子……还挺乖的。
“回见…”
苏风岸摆摆手,看着小少年拿上东西出门,心里嘀咕,这要是她家的小孩多好。小时候乖巧可人,长大了帮她骂人,一个能顶的上一帮子。
这叫那个什么,舌战群儒?
苏风岸想着想着忽然就乐了,忍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笑了下。
下一刻,老先生戒尺拍在桌上,啪一声,吓她一跳,脸变得太快,都有些扭曲。
苏风岸懵了,不明白怎么就惹了先生不快。
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听老先生说:“做学问不是借口,我知你意不在此,也不做要求。只是你不该如此愚弄同窗,随口所言,具是虚言妄语。如此行径,非君子所为,更是我教导无方……”
这先生教训起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苏风岸猜测,老头这是听见了她跟王安的对话。眼见先生所言,有长篇大论的倾向,她赶忙起身站好作揖。
先生停下,苏风岸解释:“我确实有问题想问先生,只是突然想到别的趣事,就……还请先生勿怪。”说着又一拱手。
先生闻言,脸色好看不少,“有何事想问?”
苏风岸直起身,手放在身侧,抿了下唇,正色肃问:“请教先生贵庚?”
“什么?”老先生教了这么多年书,也没听过这么,特别的问题。不问圣人言,不问政要事,不问苍生鬼神,反倒是个稀松平常的年岁。
这也不难,看在她是个小孩的份上,老先生耐心回答:“老夫已将至花甲。”
也就是说,在前世,苏风岸二十一岁的时候,先生已是古稀之年……
苏风岸微退后一步,做了个大揖,“谢谢先生,教导之恩。”她借一问,向前尘事,如今人道出这句谢。
未免太过郑重,苏风岸补充,“我以后一定不在堂上捣乱。”
老先生听她这么说,哭笑不得,“你要再大些,问出这种问题,老夫就要上戒尺了。这一天天的,有空多看看书。”
苏风岸:“……”
老先生眉一皱,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复说道:“罢了,也不指望你能问出些什么……回吧回吧,我也走喽。”先生转身,慢吞吞收拾了东西出门。
苏风岸目送,在老先生身后,又恭敬一礼。她从小到大最是不讲这些虚礼,但除此以外,她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表达自己的谢意。
前世,幼帝即位,正值内忧外患。
岳阳关一战兵败。
各方不思解决,反而互相甩锅,还将此兵败全算在苏家头上。言语间指责苏傅指挥不当,并令苏风岸即日回京,上交兵权。
听闻当时,老先生步履蹒跚,由学生扶着一步一步走上大殿长阶……
他最后说了一句:“我教出来的孩子,我信他。”
这是后来林榆信中告诉她的。
苏风岸看着信,红了眼,只觉得讽刺。看那朝堂之下,长排纵列,还站着的,都是寥寥。
——
第二日,天朗气清,晨光正好。
苏风岸一早起身,练习父亲教的基础招式。当含素进院里伺候的时候,她刚好收势,轻吐出一口浊气。
含素适时递过一张帕子,苏风岸接下,擦拭额上薄汗。这样的程度远达不到以前的要求,但毕竟年岁轻了,身体强度不够。
在这个阶段,苏风岸也不敢冒进。只是每日稍加活动,松松筋骨也足矣。
含素从她手里拿回帕子,询问道:“公子可要去前厅用饭?”
苏风岸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看向含素,“都做了些什么?”
含素:“今早是小米南瓜粥,夫人吩咐厨房做的。还有煮鸡蛋,公子若想吃,可以尝尝。”
“用什么煮的?”苏风岸说着,自发走去前厅。
含素跟在苏风岸身边说:“放了大料、甘草、桂皮,盐和冰糖,哦,还有茶叶。”
苏风岸“嗯”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两人到了前厅,这里只有几个仆人。
“我爹娘呢?”
“老爷和夫人稍后便到。”
苏风岸点头,在桌旁坐下。不一会,就有下人端着盘子进来。
盘子被放上桌。
白瓷的圆碟,中间平整,外围一圈稍翘起,没有多余的花纹,看上去简单质朴。这本是用来盛放茶叶蛋的,却别出心裁放了几片荷花瓣。
洗干净的花瓣上还粘着水珠,花瓣新鲜,应该是在其长势正盛的时候被摘下,用作摆盘。看上去像是盘中生了朵荷花,拱着煮蛋,献给观赏之人。
苏风岸好奇,“这是谁想的?倒是有点意思。”
含素弯起嘴角一笑,“还不是府里荷花多,长的又好。这不,厨娘瞧它好看的份上,都放上桌了。”
苏风岸也跟着笑,不怪她家花多,谁让她娘亲喜欢呢。
正想着,父母便到了。
苏傅进门,看见苏风岸坐在桌边,回头向门外看了一眼。
秦玉柔本是跟他一同进来,看丈夫停下,便站住脚,“怎么了?”
苏傅扭过来,对着妻儿,眼都笑没了,“我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秦玉柔好笑地看着丈夫,微嗔,“孩子还等着呢,看什么太阳。”
两人一齐走向桌旁。
方才他们说话并没有避着苏风岸,更没放低声音,苏风岸坐在桌边听了个全乎,当下便嘀咕:
“太阳好着呢。”
随着话音落,两人坐在她身旁。苏傅先开口,“怎么今天这么早,也没让人催。”
苏风岸大言不惭,张口就来,“这还需要人催,我不知道多勤快。”
苏傅闻言,扭头就对秦玉柔说:“你看她,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秦玉柔除了觉得好笑就是哭笑不得,“好了,都来了,咱们就开饭吧。”言罢,又对着丈夫说:“你其实满意着呢,快少说几句吧。”
苏风岸撇撇嘴,一点不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做法来源网络,有加工。具体参见百度,一切以实物为准。后面的菜什么的不是编的,就是根据百度编的,认真你就输啦。
ps: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是毛爷爷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