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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桃花酿 ...

  •   霍去病笑僵硬在脸上,看着我道:“剩下两个你准备送给谁?”
      “我还没想好,”我说,“要不给高不识和赵破奴?他们是你的副将,正好一人一个。”
      霍去病一下变脸,哼了一声,“给他们?你真是敢想。”
      莫名其妙又生气,我是想替他打好与副将的关系,小恩小惠有时也是有用的。
      “小恩小惠?蔷儿的荷包是最最珍贵,”他将一朵落在我发梢的花瓣轻轻拂去,道:“不可以随便送给别人,以后也只能给我,知道吗。”
      我乖巧地点点头,他要出战沙场了,说的话都对,他最大。
      “蔷儿,”他道,“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他身上穿着银色软甲,里头套着朱色武袍,内腰挂着一枚九蟒玉佩,说是蟒其实只比龙少了一趾。
      他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蔷儿,你头上的缨在我们大婚之日洞房之时需得我来解开,需得日日戴着;这玉佩是我自小贴身之物,今日交给你,护你一世周全。”
      我知道古人常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没有什么特殊的缘故,男子不可以卸下玉佩的。并且古人赋予了玉佩驱邪避害、逢凶化吉的寓意,霍去病将玉佩赠予我,是将我的性命看的比自己重要。
      他将玉佩取下系在我腰间,道:“蔷儿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以后万不可接受别人的信物,知道吗?”
      我点点头,他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对他道:“你不用时时记挂着我,只需专心打仗便可。我们已经结发为夫妻,我定不会负你,你也不可负我。”
      霍去病目光入水,他低头捧住我的脸轻吻。
      他的舌抵开我的牙关,缠绞住我的舌细细品咂。他的舌间还有桂花酿的醇香,我的口齿间尽是他的气息,张牙舞爪地侵犯我的每一处感官。
      我不知道是他醉了,还是自己醉了,只感觉桃花雨纷纷落下,我们倚偎在桃花树下,他将我拢在怀中,肆意亲吻,从面颊到脖颈,从额头到唇间。
      慢慢的他的手穿过我的裙裾,抚摸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浮起浅浅的绯红,浑身颤栗。
      园子里早已清空人等,偶有两声鸟鸣被霍去病紊乱的气息和温柔的低语取代,我要沉浸在这桃花漫天的欢愉中,直至霍去病将我不自觉缠绕在他脖子上的双臂轻轻拉下,在我颈间喘息低声道:“不行,蔷儿,我们现在还不能……”
      我想我的眼中一定是迷蒙一片,脸儿滚烫,我迷迷糊糊道:“嗯?”
      他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克制,将我扶起,替我整理好衣裙,又轻轻地搂住我随即放开,轻声道:“好蔷儿,等我大捷归来,我们成婚后方可。”
      他又亲亲我的脸颊,将我头上身上的桃花尽数抖去,看看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亲亲含住我的耳垂,我的心又是淋漓一片。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待大婚之日,我可不会像今日这样放过你。”

      桃花开了又谢,一晃已至暮春,我看着那我们曾经倚偎的桃花树,花落后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叶子,有些甚至结出了青涩的小小的果子。我在桃树下埋了桃花酿,至秋日他归来饮。
      如今霍去病率兵从陇西郡出发河西已经两个月有余。
      我还记得出发那日晴光潋滟,他在阳光下如朗朗清风,对我粲然一笑,他的眼如有星辰大海,他骑在马上,犹如日月入怀让人不敢直视。
      霍去病,你已经是个大将军了,最终,正如我所预言,你终会是一个名传千古的英雄。
      临行前,他对我说,回来我们就成婚,他迫不及待。
      可在他随着万名将士出发,回眸一望的那一霎那,我心中陡然浮现一个不详的预感:这将是我们最后一面。
      我努力将这个不好的念头强压下去,我对他笑,笑着对他挥舞着帕子,告诉他我等他大捷回长安。
      自他走后,我几乎每日都在做噩梦,梦中都是生离死别,要么他满身鲜血无言与我道别,要么我在深谷,而他寻我不得,我向他喊:我在这,他听不见。
      我告诉自己,我通晓这段历史,这两次战役他会大胜,他会创下以少胜多的记录,后人难以超越。
      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结局我还是心中揣揣不安呢。每次从梦中醒来都惊起一身冷汗,小采都会拍着我的后背,端来安神汤宽慰我,告诉我:将军天神护佑,定不会有事。
      我当然知道不会有事,可我这莫名的心慌如何解释?
      小采也担心,除了担心我的状态外,我知道她还忧心赵破奴。
      睡梦中,我与断了许久实验室联系,他们也说未曾出现什么偏差。师姐说我是情到深处患得患失,我将信将疑。
      六月前线得来大捷战报,霍去病越乌戾山,渡黄河,伐遫濮部,速斩遫濮王,涉狐奴水,六天转战千余里,踏破匈奴五王国,有如摧枯拉朽般将河西诸小王纷纷击溃。霍去病在穿插分割并包围这些部落后,很轻易的就迫降了他们,并不抢掠他们的财产与子民,还几乎抓到了单于的儿子。因此减轻负担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轻装上阵以便高速推进,让其他的匈奴大部队始终无法做出有组织有计划的反击。
      霍去病和他的骑兵长途奔袭,他们越过焉支山在皋兰山与匈奴主力展开决战,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与匈奴单于短兵相接,大获全胜。他甚至丢弃了一部分战利品,因为他要运输更重要的东西,收休屠祭天金人,俘虏匈奴士兵九千人多。
      他从不按计划行事,而每次却万无一失。他怕屡报战报反而受牵制,不能施展手脚,常常是事后才报战报会长安。因而当我们收到这条战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了。
      刘彻非常高兴,当即加封霍去病两千两百户,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父皇这么高兴了,他设宴庆贺,其间对我道:“蔷儿果真看人没错。”
      我不言语,事实上,自从我和霍去病订婚后他就很少与我谈政事了,许是帝王之心,许是权衡之术,无从谈起。今日他主动和我说起,我只是微笑。
      他道:“这个霍去病,自己心中打定的主意,别人更改不得。他有他的一套规则,打仗自有他的章法,朕看他很像年轻时候的朕。”
      刘彻笑道:“他不急着给朕报站报,却急着给未过门的妻子报平安。”
      我惊异地抬起头,只见刘彻从边上取出一个物件,微笑交予我。
      一个木匣子,打开来是两片树叶。
      在座有臣子认得:这是胡杨树的叶子,大漠里常有的。
      我仔细端详这两片叶子,胡杨叶子多变,而这两片竟是一摸一样心形的,虽然经历长途和高温,叶边有一些干枯和卷曲,却清晰可见其形状。
      指尖轻触这叶子,我似乎感受到他的气息。
      我可以想象他在那茫茫大漠势如破竹与匈奴兵激战,我可以想象他不眠不休六个昼夜连破五个匈奴国,我可以想象他在战斗间隙,安营扎寨时看到茫茫大漠那棵胡杨老树竟长出两片一样的心形的树叶是何等的心情。
      原来他和我一样,心中一直想着对方。
      只有心中的人儿不在身边时,才知情是那样浓烈,才知相思是如此苦涩。
      我第一次知道思念是如此难捱,我的眼泪“吧嗒”滴在树叶上,那树叶仿佛能感受似的颤抖了一下。
      我将这两片叶子收好放在身边的荷包里,他的心意,蔷儿知道了。
      这一役后,汉武帝刘彻命他在北地郡稍事休整,紧接着第二次率军出击河西,打通西域之路。
      他命霍去病、公孙敖率几万骑兵为主力,另派李广、张骞一万多人从右北平出发,攻击匈奴左贤王,策应西征的主力军。
      刘彻告诉我,此战非比寻常,若能取胜,可以使我们汉王朝完全占据河西走廊地区,打开通往西域的道路,切段匈奴和羌人的联系,同时也为日后攻打漠北的匈奴单于、左贤王部进攻创造条件。
      刘彻告诉我,他原本以为霍去病打那匈奴五国需要更久,没想到只用了六天,“他横冲直撞,所向披靡,蔷儿你说他是不是归心似箭。”有一日刘彻笑着问我。
      我不置可否。
      我常常研究那叶子,我发现那两片心形的叶子是有少许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的,”小采说,“哪有一摸一样的。”
      一面说一面抱怨赵破奴竟没有带一封口信给她,别说叶子了,带个光秃秃的石头也好的。
      我笑着看她,她那大脸羞涩起来竟是有几分动人之色。
      “小采,”我唤她,“等我成亲后,就和霍去病说,给你和赵破奴做媒,你们都无父母,我们就是你们的家人。”
      小采听了愣住,随即哭出来,叩拜不止。
      “公主,”小采眼泪鼻涕一脸,道,“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跟着公主。”
      我微笑说好。
      是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披上蝉衣来到园子看着漫天的星斗,不知霍去病现在在哪里,他正在和匈奴人殊死战斗还是一日战斗结束已经回营休整?是在漫无人烟的草原上策马追击还是和我一样看着满天的星星?
      我看得出神,只听得身边有脚步轻轻走来。
      我回头,一张妖艳美丽却苍白如鬼魅的脸出现,是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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