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粉色玉杯 ...
-
郑素莲呆呆地看着花缤儿，眼看她收起手中的绣帕，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小贩后要离开，连忙跟上去。
“姑娘——，姑娘！”郑素莲一边追一边喊道，而另一边大步离开的孙道清完全没发现郑素莲没跟上来。
我知道郑素莲在追我，同时我也感觉到了焚空来了京城，那一股檀香味想忽略也忽略不了。我拐拐绕绕，脚步不停，郑素莲紧紧追着，如同她这些年紧紧追着孙道清一般，不管路上如何坎坷难行。
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郑素莲，“你跟着我做什么？”
郑素莲张了张口，方才她想也没想就跟了上来，自己也不清楚为了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姑娘，可还记得我？”
“记得。”
花缤儿的话刚落，郑素莲的眼泪就扑簌扑簌流了下来。两年前她和花缤儿做了交换，命运陡转，她不再是众人夸赞的手巧的姑娘，变成了孙家的当家夫人。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幸福，抓住了未来，可这未来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知道嫁入孙家刚开始可能会面临很多困难，但最终会会先苦后甜，可她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而那份想象中的甜遥遥无期。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郑素莲痛苦落泪，郑素莲身后是寻过来的焚空。他冷冷地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斥责。
与我何干？今日一切皆是她的选择，当初做了怎样的选择就要承受怎样的后果，承受不来也得承受。
遍布枯黄杂草和灌木的荒郊野外，断壁残垣蛛丝破，尽显秋日的凄凉。焚空一眼慈悲一眼冷酷，我注意到他握紧了手中的禅杖。焚空想跟我打架，可他也只能想想，因为郑素莲站在中间。
“阿弥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郑素莲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焚空。“大师，是在跟我说话？”
焚空重复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郑素莲懵懂问道：“我还能回去？”
焚空如是回答：“只要你想就能回头。”
听了焚空的话，郑素莲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转头问花缤儿：“姑娘，我可否拿回我的巧手？”
我摇头，“已经交换出来的东西，概不归还。”
郑素莲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我后悔了，我不该爱他。他本不该是我应该喜欢的人，他有他喜欢的意中人，是我一意孤行拆散了他们，我的执念害了他也苦了我。”
我问郑素莲，“你还爱他么？”
“爱？”郑素莲哭着笑了一声，“爱呀。是不是很可笑？都这样了我还爱他。”
“既然还爱他，你后悔什么？”
“因为我不幸福。”郑素莲哭地悲怆，眼泪不止。“我爱他，可和他在一起我不幸福，我后悔嫁给他了。”
我纳闷了，奇怪道：“后悔嫁给他，离开就好，哭什么？”
“离开？”郑素莲抽噎了一下，“我已经嫁给他了我怎么离开？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我一双巧手，我两年的青春，低到尘埃的恋慕，就这样离开我不甘心！”
谁规定一个女子嫁给一个男子后就不能离开了？郑素莲不离开还不是自己放不下。明明痛苦，却又不甘心放下，这怎么搞？我看向焚空，点解苦难众生这种事他最擅长了。
只听焚空问道：“施主饱受执念之苦，难道还放不下吗？”
我把郑素莲交给焚空劝导，便自顾自回家了。同时有了郑素莲绊住焚空的脚，燕沁然那边我才好施展开。
另一边孙道清逛了逛书店，发现郑素莲没跟上来，狠狠松了口气，觉得书店内染着墨香的空气也变清甜了，呼吸都畅快很多。今年他考中国子监读书的名额，便从老家来了京城读书，本以为可以把郑素莲留在家里，谁知道她非要跟过来。他很不情愿，家里父母想了想，郑素莲终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当初冲喜救了他的性命，最终命令他带着郑素莲一起。
父命难为，孙道清再不待见郑素莲，也只得带着她来了京城。京城繁华，他到了京城后，读书的同时也广交好友，拓展人脉。因他不喜欢郑素莲，难免有一二红粉知己。郑素莲从他的身上闻到其他女子的脂粉香后，好一顿吃醋，在家和他吵个不停。
家无宁日，孙道清怕郑素莲和他吵架的事情传到他朋友那里去，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脸面，便和那些红粉知己断了联系。可经此一事，每次他出门会友，郑素莲犹如惊弓之鸟，总是时时怀疑他又是去见哪个女子，搞得好像他是色胚转世一样，让他心累不已。
这次是有个朋友送了拜帖来，提及某楼的姑娘过生辰，让郑素莲看到了。为证明自己清白他打算今日一整天不出门，她就刺他，“你这是被我看到那张帖子心虚，所以不出门了？”
于是他一气之下换衣服出门，她又像个尾巴一样紧紧跟着他，他被跟的心烦气躁，两个人在大街上吵嚷起来。生活一地的鸡毛，了无生趣。
不知道郑素莲去了哪里，孙道清也懒得去找。好容易偷得半日闲，一直在外面待到月上柳梢才回去。
到了家，仆人上前来替他换了衣服，问要不要摆饭。孙道清摆摆手，“不用，我在外面吃了。”看了看天已经黑了，又问道：“对了，夫人回来了吗？”
“夫人她没回来。”仆人嗫喏道。家中仆人都知道少爷和夫人感情不和，可夫人跟着少爷出去，结果天黑了少爷回来了，夫人没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孙道清吃惊了，“没回来？”
“是。”
这天已经黑了，她一个女子在外面待到这个时候是要做什么？孙道清皱眉，担心郑素莲的同时又嫌弃她平白多事，但又不能放下不管，吩咐仆人道：“你带人去她常去的几家店铺还有酒楼看看，是不是在外面吃饭耽误了。”
仆人领命下去，出去半刻后，突然听到院子有人喊，“夫人，你回来啦？”
回来了？孙道清放下心来，但并没有起身出去看郑素莲。
郑素莲走了进来，看孙道清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看书，也不看她一眼。问道：“我这么晚回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孙道清眉毛都没抬一下，随口道：“问什么？”
“问我遇到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危险。”
“你这不是安然回来了吗？还用我问什么。”
郑素莲犹不死心，再次问：“你就一句话都没有要跟我说的？”
孙道清闻言，再次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抬头看向直勾勾看着他的郑素莲，开口道：“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平白多事。”
一句话，前半句还可以当成是关心她，可加上后半句全然变味了。平白多事？她一个女子天黑才回来，他一点不担心她的安危，反而说她平白多事。“我就那么招你厌烦吗？你对别人那么耐心周到，就不能放一点点的耐心和周到在我身上？”
今晚的郑素莲怎么话这么多？孙道清皱着眉如此想到，然后他没搭话，希望自己不说话郑素莲能主动闭嘴，像往常他们两个各做各的事情，那样就很好。
“我很难受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对我皱眉的时候，我总在想我哪里做错了，然后想办法改正，希望你下次能对我笑一笑，可你从来没对我笑过。”郑素莲今日索性要把话说个痛快，憋了两年的话，再不说也许以后都没机会说了。“有时候你笑了，但一看到我就立刻收起来，我很难过你知不知道？”
被郑素莲吵得看不下去书，孙道清不得不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安稳做你的孙夫人就好，整个孙家，没人可以动摇你的地位，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郑素莲不可置信问道：“你以为我嫁给你是为了孙夫人这个名头？”
“我知道你不是。”孙道清无力答道。想到郑素莲嫁给自己时的境况，叹了口气。“我很感念你那时候给我冲喜，这份情义我怎么都报答不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谈什么报答？若他真有心报答的话，爱她就好，可他怎么都不肯爱她。郑素莲不想再和孙道清纠结这个，转而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和尚，他给了我一个很漂亮、很昂贵的杯子。”
孙道清不明白怎么又扯到和尚了，可想到这个女人对他情深义重，不好再对她冷言冷语，便整理了一点耐心出来。放下书本，抬头看向郑素莲。这一看，方才发现她今日的神色好像与往日大不相同。
郑素莲想到遇到焚空之后的事情，双眼放空回忆道：“那是一个整玉雕琢的杯子，粉色的玉，虽然没雕刻花纹，但光是那个桃花一样的颜色就极漂亮了。”有多漂亮呢？跟她的夫君孙道清一样的漂亮。
孙道清看郑素莲陷入回忆，便提醒她赶紧说。“然后呢？”
“然后他让我把那个杯子拿在手里，紧紧地拿在手里，不要放开。”郑素莲完全没察觉孙道清说的这三个字是在催促她，或者说只要孙道清跟她说话她就满足了。可真的满足了吗？若真的满足，她在这段关系里总是那么痛苦？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粉色玉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