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之上》boroboro

51、吴大

　　“107号顾客，请取餐。”吴大愣了一下，赶紧去取餐。这单比较远，他得赶紧。

　　路上倒霉，连续遇到好几个红灯。“草！”

　　他忍不住埋怨起来，要不是那天被发现了。白涟那几张图，多少也能敲他们一笔。

　　可惜了。都怪那天不够小心，不然也不会把柄被抓在人家手里。

　　他本以为，文山的管家会对他使用暴力，他到时候还可以去报警。现在法制社会，他们也不像疯子，总不至于把他弄死吧。

　　没想到，那人居然能查到他的案底。说，如果他敢不销毁所有照片，就让他家乡的人都知道，他□□被抓住过。

　　这，男人嘛。现在女的个个彩礼要价那么高，只能去找便宜服务好的了。
　　这倒不要紧，就是不晓得，这有钱人到底为什么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还知道他多少秒……这说出去，可不丢人丢大发了。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声张。

　　说着，他瞄到正在过马路的行人，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长得那叫一个标志，盘亮条顺的，手里牵着一条导盲犬。

　　“诶，可惜了，是个瞎婆娘。这种婆娘，在我们村不值钱。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瞎子怎么办？”

　　忽然，后面的车冲他鸣笛了。

　　“走不走啊，你外卖不着急送，也别挡着别人啊！”

　　他看了眼对方的车子，高价货……惹不起。“对不起哈哥们，我这就走。”

　　“跟谁哥俩呢，穷鬼。”

　　吴大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长大了，仿佛就变了。

　　小的时候，他是家里的独子。家里人都围着他团团转，姐姐们再怎么受委屈也不能委屈了他。就算他考不上高中，也能拿着钱来大城市闯荡。

　　可惜爸妈所托非人，那“大哥”分明只是个卒子。并非什么“大哥”。

　　带他剧组到此蹭夜宵，也就蹭了个打杂的活儿。不过比起小地方的散活儿，倒也是钱多了。

　　他是说要赚了大钱回去的，当年父母病重都没赶上最后一面。现在回去了，姐姐们也不会向以前那样爱护他。

　　他听说了，父母说留给他的老房子她们没动，但也从来没有回去过。老房子门前的草，怕是都有一人高了。

　　罢了，她们嫁人的彩礼钱，他也没少花。手上这块表就是那时候买的。接下去的生活，靠自己就是了，他也三十多了。男人不能三十多还靠别人。

　　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这单。

　　这个软件能接到的单不多，大部分的世界，他就靠在网上做散活赚钱。一个帖子，一个回复，几毛几毛地赚。

　　现在要求实名制的网站多，“活人”越发的值钱。当然，有手段的，倒也可以死活不分。营造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造星也是再简单不过，长得不够好看，就说“有质感”“高级”。实在是气质也不过关，就开始打造人设，营销美好的“品格”。各种“道听途说”里，这个人真是细致入微的妥帖。仿佛不给他颁布一个时代标兵都不合适。

　　而背地里呢？

　　吴大很喜欢明星的倒塌时刻，他很乐意去做那个落井下石的人。

　　所谓，墙倒众人推。虽然会倒，是因为本身是危墙。但是，也是有荣与焉。这么快速地获得成就感的方式，可不让人上瘾么？

　　不过他听说过更“上瘾”的东西，可惜了，他怕死不敢去试。

　　有些大明星倒是大胆得很。可能他俩的差别就是胆量。

　　他摇摇头，活着这么开心，也不是非要寻那些刺激。要是给他那么多钱，他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也能分点给他可怜的姐姐，好让她们感动感动。

　　不过，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也不完全因为处境不同。单纯的对数字的认知，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

　　有些数字，寻常人不能细数，会吓晕过去。

　　吴大看着网上这些粉丝嘴里的“美图”，也是恨不得自己没长了副小白脸的长相，这样找个富婆也容易些。

　　就他现在这幅尊容，躺哪里都不合适。倒也不是他多有自知之明，不过是出来混之后，发现端盘子都得挑好看的。奶茶店那就别想了。

　　用老板的话说，“你站那里，人家都觉得不好喝。”

　　很多人说，现在做短视频做直播来钱快。他也试过，自觉是个有故事的人。却发现，真的面对镜头，自己半天憋不出来个屁。就别提幽默不幽默了。

　　表达和输出本身，就是一种技术活。他只适合当个互联网二流子。

　　吴大看看天，又看看对面楼的大广告牌。那儿光秃秃的，昨天还是某个知名的流量艺人。不过现在这人飘的不是一般的快，怕是又有事了吧。他幸灾乐祸起来，又有的热闹了。

　　他时常装作女孩去女性论坛里评论，却总是装的不像。现在的女生怎么不吃这一套了呢？

　　他的母亲，他的姐姐，分明都会说“男人嘛，这些都很正常。男人嘛，就是这样的。”

　　因为，她们的父亲、丈夫、儿子，都是这样的。她们的母性光辉不允许他们受到“污蔑”，而她们也觉得，这些“污蔑”更是针对她们的。是别有用心，想要否定她们为了维护这个“完整的家”而做出的所有努力。真是太阴险了。

　　而现在网上这些女孩，仿佛完全陷入了这种甜蜜的陷阱。

　　现在再嘴硬，她们最后不都得嫁人吗？不嫁人的女人，哪里是女人呢？

　　吴大坐起来伸了伸懒腰。不小心打到了隔壁的工友。

　　“你干嘛呢，想干架啊？”

　　“没呢，不小心。”吴大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忸怩的汉子。谁打谁呢？天天跟个婆娘似的扭，长得又跟咱没差多少。

　　汉子忽然上下打量起吴大，“诶？吴哥，你最近缺钱不？”

　　吴大笑了，缺，他五行缺钱。“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富婆啊？”

　　汉子左右看了看，拉他过来耳语，“不是富婆，是老头。”

　　“啊？”吴大摇摇头，有些慌了。“不不不，这可不能敢。”

　　“啧，想哪里去了，就是今晚有个聚会。我哥们临时不去，人数不够。就是去喝酒，帮忙卖酒而已啦。”

　　吴大看着他的眼，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叮——你好，你有新的订单。请快去取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