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潮》夜水岚

39、第 39 章

　　电梯门打开，远远的，她看到服务员领着两人迎面走过来，她的目光刹那间有些茫然，突然又自嘲的想笑，这是一出怎样的闹剧。
　　“静汐。”叶佳慧尴尬地叫她。
　　她抬头慢慢微笑：“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
　　气氛有些凝滞，何东晟不说话，深海似的眼眸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桌上天鹅绒线盒里的钻戒熠熠生辉，她终于无力地垂下头去。新欢旧爱齐齐亮相，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只是她实在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她“红杏出墙”，还是他“见异思迁”？
　　“抱歉。”也不知道这一声道歉是跟谁说的，何东晟终于上前一步拉起静汐就走。
　　身后的侍应生抬头看到叶佳慧僵直的背影，也不敢上前再带路，低头默然。
　　叶佳慧微笑地看向温衍道：“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温衍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侍应生递给她菜单，她本来点了杯咖啡，突然又侧头问温衍：“喝酒么？”
　　“好。”
　　于是点了瓶白兰地。
　　叶佳慧的酒量颇为不错，两人喝了大半瓶，她脸颊微微发红，笑吟吟地瞧着温衍，指了指一旁还没动过的蛋糕：“我可以吃么？”温衍点了点头，她便拿了刀叉去切，侍应生上来要帮忙，她摆手谢绝了，一个人仿佛切得不亦乐乎。
　　最后吃饱喝足，她满足地喟叹：“谢谢你的蛋糕，”停了停，又微笑道，“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走出世纪广场，叶佳慧已经有些醉了，温衍帮她拦了辆计程车，她说：“我开车过来的。”温衍劝她：“你醉了，车子放在这里也没事，明天再来开吧。”她没有反驳，坐车离开了。
　　时间还早，温衍并不急着回去，他没有开车，最近刚装了假肢，医生也嘱咐过他，这一段时间里不适宜开车。他沿着马路慢慢走着，圣诞节刚过去，商厦里装饰用的圣诞树还未换走，圣诞老人眉目慈善地瞧着每一个路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渐渐有雪花飘落下来。
　　他突然停了脚步，看着附近的路人步履逐渐匆忙地走过。
　　北方的每一个冬季都会下雪，已经不需要多少惊喜了，但是他还记得那年的冬天的第一场雪，他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子仰头看雪，笑容惊喜灿烂。
　　而今，他忽然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本只是一个观景之人，却贪恋这一路的风景，于是不由自主地追逐了一路。她曾对他说，一定还会遇到一个更喜欢的人。如今在这个落雪的冬夜，他站在街头问自己，是否真的还会再遇到一个比喜欢她还要更加喜欢的人？那离开的几年，他其实找过，只是都没找到，也许是因为不死心。他生平第一次遇到一个在乎的人，却求不得，于是不死心，做着残存的梦重新回来。
　　那么，现在是否该死心了？他问自己。
　　雪越下越大，他终于拦了辆出租车。车上，他拨了一个电话。
　　“何先生，我答应你，只要你重新投资温氏，我就同意离开B市。”
　　电话里何东晟的声音很淡：“好。”
　　温衍本来想挂电话了，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希望今天的事没让你误会她……”
　　何东晟冷声打断：“我想我与她之间的信任没有你想的那么微薄。”
　　挂了电话，何东晟站在窗前吸烟。
　　静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窗户大开着，烟味已经去了大半了，只是他逆着光站在窗前，看不清楚表情。她忽然觉得自己无法苛责叶佳慧，那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离开她孑然一身在外打拼，日渐冷峻淡漠，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其中的艰辛，但是她那样爱他，亦从少时开始就怜他，如果在那十年的时光里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可以在他身边给他一些温暖，她是真的不忍心苛责。
　　她在传媒界工作，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业界的传闻，这近一个月来，她其实知道温氏集团企划部总设计师在图纸上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导致与“星宇”合作的龙港开发案损失惨重，而在此时“星宇”却公开表示撤资，对温氏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并不懂股市，但是在办公室里亦有炒股的人，每天都在低声议论温氏的股价又跌了多少，她总觉得心惊，但是却自私地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商界，她并不懂这个行业的潜规则，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她慢慢地走过去，在床头坐下。他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关了窗，回过身来，看到她的发梢还滴着水，于是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
　　她有些晃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管家徐叔上来说，晚餐已经备好了。
　　他带她下去吃饭，因为是她的生日，饭菜很是丰盛。他还开了瓶86年的红酒，在烛光中，他与她碰杯：“生日快乐，静汐。”
　　她酒量不好，只微微抿了口酒，放下酒杯，他又夹了菜到她碗里：“尝尝看，好不好吃？”她依言吃了几口，他又问她：“好不好吃？”
　　虽然与以前的味道有些不同，但她并没有在意，点头道：“还不错。”其实她心里有事胃口就不好，勉强吃了几口，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搁了筷子，抬头道：“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有没有可能重新投资温氏？”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件事一向由阿良负责，我不插手。”
　　“你还是有权做决定的是不是，我查过龙港建成后与这次的损失相比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如果你重新投资——”
　　“静汐，”他打断她的话，将手中剥好的虾递到她碗里，“这是用绍兴黄酒喂养的醉虾，尝尝。”
　　她便知道他不愿意再谈，但是还是不死心有些丧气地问他：“你真不愿意帮忙么？”
　　他终于搁了筷子，拿过餐巾擦手，微微冷笑：“温氏犯错，我没必要帮他们买单，而且你查到的数据只是在事故之前的估测，现在温氏股票下跌，股民信心也随之下落。还有一点，龙港靠海，多软沙，之前温氏没有进行实地勘察，如今所有规划必须全部推翻重来，从商业利益角度出发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图之处。”
　　她被驳得无话可说，只觉得面前的他目光凌厉，语气咄咄逼人，她不熟悉这样的他，那是商场上的何东晟，永远冷静睿智，魄力凛然，让人不自觉的臣服。她只能低下头去，十分微弱地问他：“那么不从商业利益的角度出发呢？”
　　大约这句话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瞳孔微微紧缩，盯着她的眼底滑过一丝怒意：“静汐，你不要告诉我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你就打算接受他的求婚。”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她急声辩白，可是所有的话冲到嘴边只觉得无力，“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欠了温衍的不只是一条命，还有一个健康的人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还。我也想自私一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好好的守着我的幸福就好，但是我心里会越来越不安，这样的幸福，我问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有？”她低下头去，将额头抵在餐桌上，“我无法说服自己，所以我才会希望你帮帮温氏，因为是你，我就想着不管欠着你什么，不管你失去了什么，我都会陪着，我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静汐，”他仿佛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轻轻掰到怀里，“你又知不知道，我也会害怕，那一个月里你每天都陪在他身边，晚上回来也这么晚，我也会担心，忍不住想你是不是真的会被他感动，你是不是真的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辛苦而选择了他，你是不是真的会为了还他这一条命而答应嫁给他，你不要笑，那些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她终于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这么胡思乱想。”
　　“我不是胡思乱想，我是在——吃醋。”
　　她哼了一声：“我才要吃醋，你跟——”
　　他低头就吻住了她，她在他的嘴边抗议：“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静汐，”他捧住她的脸加深这个吻，吻到她耳边低语，“放心，所有的事我都会安排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昨日雷雨，今天才有网可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