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90、计划

　　送走了程至，萧焕昭对李怀兮笑道：“你觉得这个消息准确吗？”

　　李怀兮想想道：“程至说的话，不够可信，他只说有朋友在船行，可是船行的名称，运送矿石的数量，有几艘船，何时出发，何时到达源洲，他全都没提。”

　　说罢横了萧焕昭一眼：“你也没细问，除非，你早就知道，程至在说谎。”

　　萧焕昭笑道：“被你识破了。”

　　李怀兮捏着他的下巴道：“速速从实招来。”

　　萧焕昭捉住她的手：“不许胡闹，去年沈家回到建淮，沈家家主对沈欣的所作所为不满，将她嫁给了程至，两天前，程至带着沈欣来到亦州城，就住在城南。”

　　萧焕昭又道：“这些都是窦初送来的消息，沈欣成婚没有举办婚礼，所以除了沈家人，没人知道这件事。”

　　李怀兮想了想：“沈家担心你在亦州城与丁恪相处久了，会对丁同和产生影响，所以想引你逃走？”

　　“差不多吧，他们想让父皇对我失望，我一旦真正掌握军权，对宣王可是大为不利。”

　　“可是，你要是真的上当，说明襄王尽管有砍伤宣王的过往，其实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有什么可怕的？如果襄王有鸿鹄之志，又怎能被吓跑？除非，他们本身就是胆小鬼，偏又贪婪自负，才会觉得你能进套，这个陷阱也太蠢了。”

　　萧焕昭笑着点点她的嘴唇：“我就喜欢你这种损人时特别伶俐的模样。”

　　“真的？”李怀兮眼睛一亮：“我也喜欢。”

　　“哎，”萧焕昭叹道：“我还想看看，你害羞的样子。”

　　“这个你要等，等多久我也不知道。”

　　“还有，”萧焕昭补充道：“无论何时，都不能轻视你的对手。”

　　“知道啦。”

　　萧焕昭严肃道：“不许当作玩笑，你以后会面对许多敌人，轻视任何一个敌人，都可能毁掉你。”

　　见他郑重其事，李怀兮也认真道：“好。”

　　过了两天，程至如约而来，他这两天里，与沈欣反复商议，沈欣认为萧焕昭过问船队的信息，并不是真的想阻止交易，而是想确认交易是否真实存在：“毕竟襄王与你不熟，贸然听了你的消息就逃走，实在有些轻易，大哥也是这个意思，他既然问你船队的消息，就告诉他好了。”

　　程至道：“船队根本不存在啊？”

　　沈欣拿出一张纸，对程至道：“我问过大哥了，你就按照这个说。”

　　程至接过来，心想：你们不早说？其实也没想到吧？在你们心目中，襄王大概就是个废物，那你们在废物身上大费周章干什么？

　　当程至踏进襄王府，才发现丁恪也在，萧焕昭对程至道：“这位是亦州城长史，你说的重要军情，不妨再和他说一说。”

　　程至觉得事情越闹越大，但他人已经坐在这里了，也没办法逃走，只好又讲了一遍，又说曲昊谦雇了七艘大船，三日后就要到达源洲城附近的港口，丁恪听了，沉吟道：“这件事事关重大，矿石不能落入曲昊谦之手，程先生高义，为大梁传递消息，本官感激不尽，这件事还请先生保密，不要外传。”

　　程至越发慌张：“丁大人想做什么？”

　　丁恪皱眉道：“程先生，你不要过问。”

　　程至自觉不妙，但丁恪已经不再理他，倒是萧焕昭很和气的派人将程至送出府。

　　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住处，程至对沈欣道：“事情不好！襄王不仅没想要逃跑！还想和丁恪一起攻击船队！”

　　沈欣道：“你怎么发觉的？”

　　“丁恪细问了曲昊谦雇下船队的行程，船队在源洲城附近的港口停靠，卸下货物后，再将货物装车向北运送，矿石上了岸，就无法截获，可是船队在渭江行进，渭江是梁周边境，港口在源洲城的控制下，可河道不光在周国控制之下，同样在梁国控制下，所以丁恪细问，自然是想趁机截下这批矿石。”

　　“是又如何？你有什么好怕的？”

　　程至害怕道：“可是船队根本不存在啊，丁恪一旦扑了空，定会以谎报军情的大罪处置我，我家在梁国世代经商，受不起官府的处置，夫人，这件事是为了沈家才把我们扯进来的。”

　　沈欣冷笑：“这点小事不用沈家给你周旋吧？”

　　程至心中冰寒一片：“你已是我的夫人，是程家的人，总不能全然不顾自家吧？”

　　沈欣低头，笑着理了理衣角，衣服上的银线绣纹在室内的烛光下熠熠生辉：“程公子说笑呢。”

　　“你！”程至猛的站起身，声音颤抖：“你不要得意！程家出事，就算牵扯不到沈家，你也活不了！”

　　沈欣轻笑道：“我倒有个主意，你们程家，不是恰好有七艘船正在阜州城附近的港口停着呢？装上石头，叫丁恪打劫好了。”

　　程至咬牙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家货运这部分的生意，大半靠这只船队，停在附近也是因为要给沈家运送货物！”说到此处，程至恍然道：“原来你们！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沈欣坦然道：“沈家肯嫁个女儿给你，你连几艘船都不舍得？萧焕昭要是跑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他若想立军功，就要和丁恪一起行动，亦州城的军队，襄王没法指挥，我还听说，萧焕昭的宠姬最近和丁恪的夫人走的很近，他们既然勾结在一起，就别怪沈家出手。丁恪一旦袭击了程家的船队，一个攻击客商，抢劫银两，击沉船队的罪名就逃不掉了，何况还有襄王的参与？丁同和要想保住丁恪的性命，就要接受沈家的条件，这样一来，丁恪在亦州城存身不住，亦州城又是边境重镇，没经验的人可呆不得，只能请兄长回来主持，襄王卷入了这件事，自保都难，也休想再威逼兄长，一箭三雕，岂不美哉？”

　　沈欣十分得意，她在沈家，本就以聪明伶俐著称，只是在宁国时的一时糊涂，害得自己落到了此等地步，本来沈存厚的计划，就是将碍事的萧焕昭踢走，顺便给宣王扫除一点障碍，但是沈欣将计划变动了一番，不光是一箭三雕，她还想顺便叫程家一蹶不振，好解除婚约，既然当初她嫁人的时候没有公布，不妨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她还能有机会嫁到公侯之家。

　　程至哪知这件事都是沈欣的一手策划，他还以为是沈家家主或者是沈存厚的计划，不禁万念俱灰：“你们以为？丁同和身为大将军，即使一时被你们威胁，以后就能和你们同心吗？”

　　“你以为上了沈家的船，还能想下就下吗？”

　　程至落泪道：“不错，上了你们家的船，就一切都身不由己。”

　　沈欣不耐烦道：“够了，我累了，你去叫琪儿陪你吧，出去。”

　　程至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后院，沈欣鄙夷的看着他离去，方对站在一遍的安儿道：“我也累了，给我卸妆。”

　　送走了程至，萧焕昭对丁恪道：“将军怎么看这件事。”

　　丁恪想了一会道：“殿下询问，属下就如实说了，这件事，有许多可疑之处。”

　　“何以见得？”萧焕昭问道。

　　“曲昊谦要是想买铁矿石这样一份大宗的军事物资，怎么能在梁国和周国交界的渭江运输？太危险了，他大可以叫晋国那边通过周国境内的江水运输，那里港口密集，运输方便。且与渭江之间有运河通行，就算是晋国那边是在渭江上的船，也可以在阜州城附近转过去，曲昊谦坚持通过渭江运输货物，除非，他更担心被曲义诚发现。”

　　“制甲增兵，可比买点矿石更难掩人耳目。”萧焕昭道。

　　丁恪疑惑道：“问题就在这里，所以微臣想不通，曲昊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怀兮听了两人的话，心中也在揣摩，她已知道买矿石的事是子虚乌有，但那是萧焕昭透露给她的，丁恪能自己分析到这个地步，实在不简单，果然如萧焕昭所说，不能小看任何人。

　　沈家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些吗？别的不提，如果萧焕昭有心去核实这件事，沈家把船队进港的地点放在晋国境内，就比在渭江要好的多，毕竟萧焕昭一个人所共知的穷王爷，往周国境内派人打探消息，是很困难的。

　　所以沈家是有意将船队停靠的港口，定在了渭江，如果萧焕昭有立军功的心思，就会派人去袭击船队，但是曲昊谦的船队并不存在，萧焕昭能袭击什么？无辜者？这个才是沈家的目的？还有丁恪，亦州城的军队没有丁恪的首肯，是无法调动的。

　　所以沈家的计划，把萧焕昭，丁恪，甚至远在建淮的丁同和，都算计进去了，实在毒辣。

　　沈家是百年世家，怎么可能连一个擅长谋算的人都没有？这件事是李怀兮太过轻敌，她与萧焕昭之前在宁国的时候，虽然宁国的争储之争也很激烈，但毕竟萧焕昭时时身处事外，所以她已经习惯了以轻松的心态对待。

　　确实如萧焕昭所说，这种心态太危险了，他们现在在梁国，萧焕昭本人就是朝堂倾轧的目标，真正身处其中，与冷眼旁观完全不同，里面暗流涌动，稍有不慎，立刻就会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