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89、圈套

　　程至喝了口茶，继续道：“晋国因为去年的动乱，人心惶惶，很多官员都在趁乱积攒银子，这批铁矿石应该就是那段时间流出来的。”

　　萧焕昭沉吟了一下，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购买到铁矿石，再将其熔炼锻造，做出全套的盔甲，刀具，马具，不是一夕之间的事，而且曲昊谦手下的军队装备精良，如果要大批增加装备，难道要同时要增兵？募兵更加无法掩人耳目，到时一定能得到消息，所以暂时不需要担心曲昊谦的突袭。

　　而且曲昊谦因为悟山玉的事情，暂时也不适合有大动作，除非他想跟曲义诚正面为敌。

　　程至见萧焕昭沉思良久，以为他在担心亦州城被攻击，劝道：“殿下无须担心，曲昊谦攻过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殿下还是想办法尽快回建淮才是。”

　　“哦。”

　　程至见萧焕昭并不热切，又劝道：“殿下，亦州城只是一个小城镇，无法抵挡曲昊谦的大军，趁着他们还未攻过来，殿下还是要早做准备，否则兵临城下，即使殿下贵为皇子，也难以自保啊。”

　　萧焕昭大概明白了程至的意思，程至想劝萧焕昭设法离开亦州城。

　　那么程至的目的是什么，是看准了机会，认为萧焕昭不敢留在亦州城，想借此投入萧焕昭门下？还是消息根本为假，背后另有人指使？

　　想到此处，萧焕昭道：“我得父皇看重，镇守亦州城，如果曲昊谦来进攻，我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程先生一片好意，本王心领了。”

　　程至有些意外，但但看萧焕昭的态度确实坚决，就起身对萧焕昭施礼道：“殿下高义，是小民想岔了。”

　　萧焕昭抬手道：“无妨，程先生特意来通报消息，我应感谢你才是。”

　　程至连称不敢，萧焕昭又问道：“你与船行有联系，可知道他们的矿石何时起运，何时到达源洲？”

　　程至愣住，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萧焕昭奇道：“怎么了？”

　　程至连忙又站起施礼：“殿下，此事小民不知，请殿下给小民点时间查访一番。”

　　萧焕昭道：“好，先生要多久能给我消息？”

　　“船行在源洲城有商号，我写信过去，应该可以打听到消息，需要两天时间。”

　　从萧焕昭处告辞出来，程至拭去额头的汗水，他没想到萧焕昭不怕曲昊谦的进攻，不肯逃走，这样一来，所有的计划都没办法进行，程至需要回家去问一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程至临时的住处离萧焕昭的府邸只隔着两条街，但亦州城很小，这里已经接近亦州城的另一端了，离亦州城的南面城墙不远，应该算是亦州城最安全的一处所在，如果曲昊谦从源洲城打过来，从此处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从南门逃出。

　　程至的住处不大，只是一个精巧的两进院落，程至在进门前，还特意四处观望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才放心的进到院中。

　　程至直接走到后院，此刻傍晚刚过，夏日炙热褪去，院中的葡萄架下洒下一片阴凉，葡萄架下坐着一个年轻妇人，穿着一身海棠红轻衫，身材窈窕，身边站着两个穿着石青色衫子的侍女。

　　程至站在院子门口，对着年轻妇人望了片刻，才走近道：“夫人。”

　　年轻妇人转过头来，一双清丽的眸子在程至的脸上打了个转：“怎么样？”

　　那妇人正是沈欣，程至小心的将刚才与萧焕昭的对话说了，沈欣轻轻皱眉道：“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襄王不上钩，我们准备的东西就都用不上了。”

　　程至赶紧道：“夫人莫急，襄王未必不上钩，他一直住在宁国，刚回到梁国，行事一定非常谨慎，他第一次见到我，怎么可能将想逃跑的心思告诉我？我已经派人盯住了襄王的府邸，如果他有所行动，一定逃不出我的眼睛。”

　　沈欣点头道：“好，你辛苦了，去歇着吧。”

　　程至心里叹气，但也没有反驳，转身离开后院。

　　沈欣见他离开，也松了口气，对身边的一个侍女道：“你去侍候吧。”

　　侍女领命离开，沈欣却心情沉重，她去年离开宁国回到沈家，她和两个兄长沈存超和沈存言成功的带回了金矿的笔记，祖父甚悦，但因为她的一时糊涂，连累家族多花了五万两银子，她觉得自己免不了要惹得祖父一顿责骂，已备好了一套说辞，希望能凭自己的伶俐，将责任推到沈芷身上，毕竟她背离家族，罪恶深重，而沈欣也可以重新博得家主的喜欢。

　　哪知祖父根本没有提及此事，只是嘱咐她近期不要出门，在家安心备嫁。

　　沈欣不疑有他，谁知就在顾治出事后不久，母亲却命人用一顶小轿，将她抬到了程至家中。

　　直到新婚之夜，沈欣才知道，她在宁国的事，已经传到了建淮，余家虽没说什么，可祖父已主动退婚，换了沈欣的一个堂妹嫁到余家，又将沈欣嫁给了程至。

　　她堂堂沈家长房唯一的嫡小姐，不仅遭受了退婚的耻辱，还被嫁给了一个商贩，甚至连婚礼都没有。

　　沈欣差点在新婚之夜当场气死，程至见她那副样子，也没敢做什么，抱着被子自己去暖阁睡了。

　　程至家世代都是建淮的茶商，生意一直红火，但家中子弟总是没法出仕，这回沈家只要十万两就愿意嫁一个女儿来，还是沈家最尊贵的那个，程至的父母十分满意。沈欣的名声差了些，他们也信了沈家家主的鬼话，以为沈欣是跟着兄长在宁国为家中长辈置产的时候，无奈卷入了宁国的内斗，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这种说辞，程至是不信的，但他不在乎，他要的，是沈家女婿的身份。

　　所以面对沈欣的拒绝，程至完全没有反感，还处处帮她掩饰，只要沈欣不闹，什么事都好说。

　　这次来到亦州城，沈欣是奉了沈存厚的命令，与沈存厚一起对付襄王的，但是沈存厚意外的被襄王赶出了亦州城，只留下了沈欣。

　　沈欣心里希望能够借助这次机会，重新获得祖父的欢心，撤销她与程至的婚约，所以非常卖力。

　　沈存厚的计划是，叫程至给萧焕昭送去假消息，萧焕昭没见过战争，肯定会慌张失措，再叫程至主动请缨，给萧焕昭送信去建淮，带回梁帝的假圣旨，允许萧焕昭回建淮。

　　萧焕昭在外多年，在建淮没有人脉，而且他慌张之余一定没有时间核对，到时一顶擅离职守的罪名扣上去，萧焕昭定受严惩。

　　沈欣对这个计划反复斟酌，也觉得没有错漏，即使萧焕昭反咬他们，也自有云妃为他们周旋。

　　可是她没想到，萧焕昭一开始就没上套，还向程至问起了曲昊谦购买矿石的船队行程。

　　明明都是编的，哪能有什么行程？程至也算是反应机敏，没有当场露馅。

　　沈欣叹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她还暂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沈存厚，沈存厚与她虽然都是长房子女，但毕竟生母不同，心思也不同，她想仔细斟酌，将计划变化一番。

　　沈欣在院中坐了许久，发觉夜色渐深，天气开始凉起来，就站起身回到房里去，身后的侍女连忙跟上，为她披上外袍，沈欣问道：“程至呢？”

　　侍女安儿回道：“已经歇下了。”
　　沈欣冷笑：“琪儿呢？”
　　“也，歇下了。”
　　“知道了。”

　　沈欣虽不喜程至，但对他中意自己的侍女，仍是心中憋闷，她听沈存厚说萧焕昭来亦州城，身边还是那个李怀兮，听说那个李怀兮甚至被晋国的豫王拐走一段时间，却一点也不影响她在襄王那里受宠，真是荒唐！

　　还有沈芷，挖空心思想进襄王府，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了，说不定早就尸骨无存了，她一个小庶女，妄想嫁进襄王府，这就是她的下场。

　　安儿看着沈欣的脸色，尽管身处炎夏，也忍不住心里发寒，沈欣的近身侍女都死在了宁国，府里对此事讳莫如深，她们都是夫人新挑出来给沈欣的陪嫁，安儿之前是沈存言的伴读侍女，与小姐没有昔日相处的情分，如果一时失察，惹得小姐不快，下场不知道有多惨。

　　小姐不喜姑爷，只叫她和琪儿轮流陪伴，幸好姑爷也是个好性子，对她们很温柔。

　　可是最近小姐脾气越发差了，安儿提醒自己，还是离姑爷远些好，琪儿是个缺心眼的，竟然把心思都放在了程至身上，完全忘了掌握她们命运的仍是小姐。

　　见沈欣仍是怏怏不乐，安儿只好劝她道：“小姐，您早些睡吧，夜里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