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54、摸黑看浪

　　天色微明，一艘小巧的快船驶向了李威的大船，一名男子独自站在船头，长身玉立，气度不凡，李威船头一位望风的汉子见了，先是赶紧将消息报到船舱，又连忙向快船上那男子笨手笨脚的施礼。

　　快船上的男子名叫江旭，是李威手下的一个打手头子，因长得英俊，不喜和李威的其他下属一般粗鲁俗气，特意费了一番力气，将自己打扮成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那望风的汉子穿着一身侍卫的服制，原是船上的伙夫甘冲，甘冲收了李怀兮二两银子，负责望风和带来人上船，李怀兮还特意嘱咐，要是来人太多，只叫头领上来。

　　甘冲平日在船上累死累活，三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收了银子开心的睡不着觉，正好兢兢业业的把风。

　　远远一见，对面只来了一个人，甘冲心中窃喜，省了不少口舌，殷勤的接了江旭上船，江旭见此人眼生，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甘冲脱口而出：“昨---做的手生，刚来的，请大人别见怪。”

　　江旭没有起疑，站在船舱门口向内望去，只见舱里的窗子紧闭，帘子也都垂了下来，舱内只点着几支蜡烛，照得舱中之人脸色均都晦暗不明。

　　江旭只见到李威蔫蔫的坐在正中，他后面坐着两个持琵琶的琴女，靠在一起睡了，旁边还坐着一个侍卫，低着头，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脸。

　　舱中两侧，有几名侍卫睡倒在案上，案上杯盘狼藉，身边的琴女舞姬也都睡得东倒西歪。

　　如此一见便知，李威派他出去搏命，自己躲在船上乐了一夜，真是混蛋，可你李威混蛋，我江旭也不傻!

　　大步走进舱内，江旭上前对李威潇洒的一拱手：“禀报大人！任务完成，陈凌已死！”

　　李威的鼻子都气歪了，陈凌死了？那他昨天晚上挨的打是自己做梦吗？双手撑住桌案，李威扯着脖子瞪着江旭，哑着嗓子道：“你确定陈凌死了？”

　　江旭惊了一下，心想你李威牛皮吹的大，俨然是太子府第一高手，平时打着太子的旗号无恶不作，等殿下要杀陈凌，你就怂了，自己不敢上，叫我去？陈凌那臭小子功夫多硬手多黑你不知道吗？我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

　　可是太子给的赏赐太丰厚了，尽管是李威扒过几层皮的数目，江旭看了，立即决定，先接下，再想办法。

　　几经辗转，江旭找到了开济北面芒荡山里的马贼，那群马贼信誉卓著，功夫也好，江旭又给他们找了四架硬弩，想来必能马到功成。

　　江旭谎称要袭击的是与他有生意竞争的客商，只是请的保镖很厉害，所以要全力应付。江旭给了马贼首领老罗开了一笔叫他的大胡子笑开花的价格，老罗点齐了人马精锐，深夜埋伏在陈凌的必经之路上袭击。

　　点子果然难缠，老罗也损失了不少人马，才将对方尽数歼灭，在刺杀中，老罗听见对面喊着王爷，就觉得不妥，可是已难以收手，最后才在两个濒死的侍卫嘴里问出了陈凌的身份。

　　老罗气得暴跳，他看见陈凌最后跳江，他们的人沿着江边来回骑马寻找，没有看见陈凌上岸，冬天的江水寒冷刺骨，江面宽阔，陈凌绝没有可能活着游到对岸。至于陈凌是晋国皇子，那也不要紧，天下人都知道，陈凌是个爹不疼娘没了的质子，真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山里钻两年，可是刺杀皇子，和刺杀客商，能是一个价吗？何况自己还死伤那么多兄弟？

　　江旭带着自己的人马在刺杀地点周围游荡，因事关重大，也不敢去找地方躲暖吃喝，只在江边晃悠了一宿，摸黑看了一夜的浪，冻得失魂落魄，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就去找老罗问战果。老罗望着江旭头上顶着太子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遏制住了干掉他的冲动，只是从大胡子里挤出一个字：“滚！”

　　老罗的副手倒是沉稳些，拍着江旭的肩膀说，人都杀了，沉江了，请大人放一百个心。还指着一地的血迹解释道老罗的损失有点大，所以脾气不好。

　　所以在船舱里，江旭不是很明白，李威在为什么生气。

　　李威招手，叫江旭来他那边，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吼道：“你确定陈凌死了？”

　　“是啊。”

　　“是个屁！”

　　李威一把将江旭扔了出去，江旭被摔得仰面躺在地上，脑袋发晕，有些茫然的望着李威，骤然就见到李威身后的那名侍卫，陈凌一直低着头，江旭躺下，正好看到陈凌的正脸，立即大惊失色。

　　江旭没有时间细想陈凌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而是立即从地上弹起身体，撒开腿就往外面跑。

　　见江旭要跑，在李威身后装成琴女的李怀兮拎起怀里的琵琶，一个起落冲到江旭背后一轮，直接将江旭拍晕在地。

　　见江旭倒了，李怀兮道：“这个功夫很差，应该是李威的手下。”

　　不一会儿，李威和江旭两个肩并肩，一起跪在陈凌面前，而当舱内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在舱里陪着陈凌演戏的船工们和众女子就立即开溜了，这种破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现下舱中只有陈凌和李怀兮他们四个人，先是问了刺杀陈凌的人的来历，陈凌翘着腿坐在桌案上，用下巴点点下面那两位：“还有，太子为什么想杀我，谁说的多，饶谁狗命。”

　　李威仗着自己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抢着道：“王爷，是我们太子殿下，啊不，曲昊煜，上个月在昆吾商会拍下一坛从西域运来的葡萄酒，那酒据说十分醇美，开济虽然也有其他的西域商人，可这么好喝的酒只有天下皆有分号的昆吾商会才有得卖。

　　曲昊煜与新来的小妾一起痛饮，本来挺开心的，可那小妾喝多了，脱口说这酒不好，与王爷送的相比，差得多。”

　　“太子当时就怒了，立即命总管黄玉去查，黄玉查了一阵说，王爷在之前就与那小妾认识，后来还偷偷在太子爷的别苑来往。。。”

　　陈凌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鬼话你也信？”

　　李威无奈的望着陈凌：“太子殿下信了。”

　　陈凌捏着李威的下巴，怒道：“你们就不知道叫你们太子清醒一点吗？”

　　江旭在旁边插嘴道：“王爷，据小人所知，事情并非如此。”

　　“你说！”

　　“王爷，自打太子殿下从昆吾商会买了那坛葡萄酒以后，就十分惦记，成日里派人去找商会想再买。可是商会说葡萄酒难得，每年只向开济运送一次，今年的已经卖完了，想喝要来年。太子大怒，说商会的人骗他，派人去商会闹事，结果被打的落花流水，太子去找皇上哭诉，可是太子的对头褚通先一步知道了消息，等太子去的时候，褚通已经在皇上那里吹足了风，所以太子告状不成，还挨了一顿训斥。”

　　“所以这关我何事？”

　　江旭苦笑：“从褚通那边传出的消息，说昆吾商会的事，是王爷您去跟褚通说的，还帮着商会给了褚通一大笔钱。”

　　李怀兮知道昆吾商会背后的大老板就是萧焕昭，可是不清楚陈凌知不知道，说不定这事是真的，陈凌帮昆吾商会，得罪了曲昊煜，惹了麻烦。

　　陈凌也知道昆吾商会是萧焕昭的，可这事确实不是他做的。萧焕昭一向嘱咐他，混吃混喝好说，但一旦参与了周国政事，以他质子的身份，只会叫他处境更加艰难，昆吾商会的事情，他们自己能处理好，基本不需要他插手。那葡萄酒的事，陈凌也知道，今年一共运到开济二十坛，卖出去五坛，剩下的都自己人分了，陈凌至少喝了三坛。

　　看李怀兮和陈凌两个沉默不语，李威慌了，急忙道：“王爷，江旭说的不是真的，我可是太子身边的人，江旭他算什么！何况这事是黄总管查出来的，怎么能错呢？”

　　“可这两件事都和我没关系！那女的呢？回开济找她对质！”

　　“当时就被太子一刀杀了。”

　　“。。。。。。”陈凌语塞。

　　江旭急道：“我的消息绝对是真的！是我和褚通府上的钱总管喝酒的时候听说的！”

　　李威转头道：“你和褚通府上的人喝酒？！”

　　江旭一滞，随即道：“喝了，怎么着？”

　　陈凌戳着江旭的脑门道：“你用脑子想一想，太子和昆吾商会的人打架，全城都知道，还用得着我去告诉褚通？昆吾商会一向对褚通甚是殷勤，这事你不知道？”

　　陈凌和李怀兮对望一眼，心里其实都是一样的惊疑不定，在太子身边，甚至是褚通家里，都明显有人在有意引导，想杀掉陈凌，还借了太子的手。

　　要不是深夜意外出现的那艘小渔船，陈凌此刻已经死透了。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现在隐身在何处？目前能否回到开济？

　　陈凌郁闷的看着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的李威和江旭两个，气愤道：“你们的话，我都不满意。”

　　站在陈凌身边的李怀兮将腰间的短剑一抖，剑刃弹出两寸，寒光四射，李威和江旭颤抖着抱在了一起。